后宫的女人本就不值得他花什么心思,能让他觉得顺眼识趣,就已经合格了,左右是逢场作戏纾解心情罢了。
沈璋寒勾住她的腰,温和道:“朕不过刚来,怎么就这样殷勤?”
“怕朕走了?”
盈美人娇媚地笑起来,主动往陛下怀里凑:“陛下难得来,妾身当然想好好侍奉陛下,叫您喜欢。不然若是来了这回又要好久,妾身可是会伤心的。”
沈璋寒挑眉淡笑:“朕来你这云眉居的次数还少?偏你会胡说,每每朕来都撒娇撒痴。”
陛下本就年轻英俊,又向来会哄着美人的,虽说宫中嫔妃都知道陛下不会只对一人特别,可每每听到这些,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
盈美人脸颊微红,轻哼道:“不够,妾身觉得怎么都不够。”
她仰起头细细看着陛下好看的眉眼,婀娜的腰肢轻摆,就想主动吻上去,谁知还没碰到陛下,就听到林威敲了敲里屋的门,请示道:“启禀陛下,灵犀宫的旎春来报,说棠嫔主子身子不适,想请您去看看。”
听见是棠嫔,盈美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棠嫔在宫里的形象一向是温柔爱笑,宽以待人的,在人面前从来都是坐得定的贤德形象。
盈美人以为,棠嫔这般的人,也许会暗暗生气,也许也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将此事放在眼里。
更想过她会不会委屈着向陛下吹枕边风,说自己目中无人,主动挑衅。
可她唯独没想过棠嫔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果断,简直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能做出来的事情一般。
这是明晃晃要打自己的脸,让她明日在凤仪宫成为阖宫的笑柄。
盈美人当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搂住陛下的脖子,婉声说:“陛下……外面天黑风冷,您出去不安全。若是吹了冷风着凉,棠嫔姐姐岂不是又要多背上一重不顾圣体的罪过了?”
“不如请太医来好好诊断,陛下明日得空再去看姐姐吧。”
天色已晚,外面又冷,即便是宫人进了屋也不愿意轻易出去,本以为她都开口挽留了,陛下会顺理成章的留下,谁知陛下却皱起了眉头,将她拂开站起了身:“棠嫔有恙,朕去瞧瞧,改日再来瞧你。”
“可外面!“盈美人尚没说完,陛下便已经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只剩渐行渐远的背影。
承宠两个月,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和棠嫔的差距在哪里。
人人都说自己的恩宠仅逊于棠嫔,可陛下在她这里,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便趁夜去了灵犀宫,浑然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陛下……”强烈的不甘和屈辱感涌上心头,盈美人站在门沿,看着陛下消失在云眉居,几乎抠断了精心保养的指甲。
第54章
圣驾到灵犀宫的时候夜色已深, 四下都静悄悄的。
东偏殿的院门一直有人提灯候着,就等着陛下来,一见到着人立刻迎上去请安, 轻声说着:“奴婢给陛下请安, 主子方才喝了安神药,这会儿正在里头躺着呢。”
棠嫔身子一向好, 前几日也无碍,怎么会病就病了。沈璋寒微蹙了眉,沉声问:“怎么好端端病了?”
小宫女摇摇头, 恭谨说着:“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 陛下还是亲自问主子吧。”
沈璋寒心头一沉,疾步走进寝殿内,一撩帘子就发现姜雪漪躺在床榻上, 身侧的旎春正端着一杯安神茶。
鼻尖传来的安神茶清苦味清晰可闻。
姜雪漪见是陛下来了, 急忙要起身下来行礼,可她那柔弱的身子如今像蒲柳一般支棱不起来,软塌塌的, 只能伏在床沿,像是病得不轻:“嫔妾给陛下请安。”
“嫔妾身子不适不能亲自相迎,是嫔妾的罪过。”
沈璋寒坐到床沿,将她的身子扶起来靠着,那股清苦味更重了:“无碍, 怎么好好的就病了?朕记得你前两日还好好的。”
姜雪漪垂下眼睑, 轻声说:“原本是无碍的,只是这几日常出去散心, 许是吹了冷风。”
旎春忙在旁边插话道:“才不是呢,主子分明是听了那些子腌H话听出的毛病!”
姜雪漪忙抬头看了她一眼, 制止道:“旎春,不得妄言。”
沈璋寒瞧她一眼,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似笑非笑道:“什么腌H话这样难听,叫你家主子能气病了?”
旎春自然看不出陛下的脸色变化,气鼓鼓的低头说:“这几日陪着主子在宫里散心,每到一处都能听见些闲言碎语,说……”
“说下去。”
“说主子进宫后半年多便接连晋位,比许多宫中旧人都位份高了,说陛下太宠着主子,冷落了旁人,还说主子暗中狐媚,勾住陛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
沈璋寒长嗯一声,淡淡道:“这些话朕倒是没听过。”
旎春唯恐陛下不信,又说着:“陛下堂堂天子,谁敢在您面前嚼舌根,难听话都是下面偷偷说来的,主子好性,她们自然不避讳。”
“那群人明里暗里不喜欢主子受宠,连带着许多地方给脸色,寻绊子。今日在司服司听了好大一通排揎,主子又受了寒,这才一时气病的。”
“哦?”沈璋寒看向姜雪漪,温声道,“今儿怎么亲自去司服司了?”
姜雪漪勾住陛下的手指,软声道:“左右无事,等着旎春去取东西的,谁知听见盈美人身边的婢女辱骂赵宝林,掌掴于她,还说……”
沈璋寒眉眼幽幽。
“还说嫔妾不过是入宫早才得陛下宠爱,盈美人……”
沈璋寒很有耐心的问下去:“盈美人说什么。”
姜雪漪靠在陛下怀里,柔声可怜道:“说日后定能比嫔妾得宠。”
见状,旎春欠身后悄悄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她眉眼柔弱,万分可怜的缩在自己怀里,这画面沈璋寒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明知她是装的,核心也只是盈美人得罪了她,可这么一番编排大半夜将他请来,倒也是新鲜事。
一向是温柔懂事的人突然生了小性子要把他想法子请走,定是算准了他如今会纵着她,沈璋寒虽明知实情,也的确对她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娇憨可爱便是了。
潋潋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不想他去欺负了她的女人房里,区区小事,并不打紧。
沈璋寒揽着她淡笑,并不急着揭穿小把戏:“朕宠着你,跟你入宫时日久不久没关系,你觉得朕是看重你什么?”
姜雪漪仰头看他,眸中秋水潋滟:“她们说,陛下宠着嫔妾,只因姝色过甚罢了。”
“姝色过甚?”沈璋寒低笑,“棠嫔的确仙姿佚貌,貌似嫦娥。可宫中最不缺美人。”
“若美人只有美色而无内秀,只懂逢迎而无情致,那也是无用的。潋潋可是色香味俱全的美人。”
姜雪漪攀着他的领口小声说:“陛下把嫔妾说成一盘菜了。”
沈璋寒莞尔轻笑:“那也是宫里最好吃的一盘菜。只要你好好的,朕能一直吃下去。”
说罢,他轻轻拍她的肩头,温声问:“你向来温柔宽和坐得定,盈美人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不满?竟也做出半夜截宠这样的事来了?”
姜雪漪知道陛下早就看透了,只是愿意纵着她罢了才同她胡闹几句,当下也坐直了身子。
“盈美人不是那么愚钝之人,所以陛下知道她不会直面上来挑衅嫔妾,盈美人也的确不曾那么做。可她的确指使柔安掌掴欺辱赵宝林身边的贴身婢女。”
她垂眸轻声,模样有几分哀婉:“赵宝林是可怜人,陛下信任嫔妾才将她带到灵犀宫。可盈美人却想利用赵宝林来让嫔妾心里不舒坦。”
“这是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嫔妾自知深得皇恩,难免招人眼红,可赵宝林那般无辜,嫔妾心中实在愧疚,久久难以平息。”
姜雪漪端过来床头的那碗漆黑的安神茶,委屈道:“太医来看过了,说嫔妾焦躁难安,心火旺盛,可见俗事扰身,这才开的药方子。”
沈璋寒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缓声道:”嗯,朕知道了。”
“盈美人入宫不久,难免气盛,此事是她做得不好。朕会好好安抚你和赵宝林。”
“嫔妾替赵宝林多谢陛下恩典。”
能将陛下从云眉居请来就已经足够让盈美人生气了,何况明日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宫里的女人常日无聊,最喜欢的就是在请安的时候对着别的嫔妃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盈美人入宫后一直得意,难得在她这里吃瘪,明日定是不好受的。
她既然敢如此挑衅,自然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不然岂非让后宫人都觉得她姜雪漪是人人都能欺负的面团子,那宫里还有人谁敢追随她?
入宫大半年,姜雪漪一番苦心经营,早已过了起初那个需要明哲保身认清局势的阶段了。
姜雪漪从碗里捏起一小块饴糖填进自己的嘴里,又捏起一块准备递给陛下:“嫔妾喝了这一碗苦苦的药汁,连嘴巴里都是苦味,定是不好闻吧?这饴糖是梅子味的,陛下也吃一颗。”
沈璋寒俯身去吻她刚刚沾了饴糖的唇,哑声道:“吃你的就够了。”
寒风呼啸的冬日,寝殿内却浓烈如春,旖旎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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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陛下晋了赵宝林从七品常在的位份。
姜雪漪起身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特意到了比从前稍迟了些,她姿容绝色,今日面上却难掩疲倦,一瞧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好事。
杨贵仪和赵常在一同进来见礼后坐下,当时就有人说了:“赵常在真是好福气,自从搬到灵犀宫是瞧着脸色也好了,话也多了,全然和以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一样了。”
“可不是吗?灵犀宫那可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啊,谁去了谁晋位呢。”
“那跟灵犀宫有什么关系,还不是沾了棠嫔的光了。”
宫里言语上冲突常有,何况她们说的也没错,赵常在是得了嫔主恩惠的人,安安静静的坐着没出声。
另一头,盈美人神色淡淡的从外面走进来,给几个高位行了礼,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姜雪漪将手里的提神茶放下,柔声笑着说:“盈美人来了。”
“昨儿我身子不适请了陛下过去,是我想的不周全,还望妹妹莫要见怪。”
盈美人勾唇笑道:“棠嫔真是说笑了,陛下去哪儿都是陛下的心意,妾身有什么介意的。倒是棠嫔也是怪了,身子不适该请太医才是,陛下可会治病吗。”
“妾身听闻昨夜陛下留宿在灵犀宫,真是有些不明白,从来都听闻棠嫔温柔知礼,善解人意,怎么自己身子不适也不知道劝阻陛下莫要同寝,反而眼巴巴的凑上去呢?也不怕过了病气给陛下吗?”
“要是陛下因你再身子不爽快,这狐媚惑主的罪名,您背得起吗?”
姜雪漪淡淡笑道:“盈美人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断,自然知道本嫔身子不过微恙,只心郁难解罢了。不过盈美人看看赵常在也该知道,本嫔如今心郁已解,可见陛下是灵丹妙药。”
这时候,丹妃从外面走进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她们二人:“一大清早吵吵嚷嚷什么。”
昨日陛下被棠嫔请到灵犀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下谁都知道谁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更重。
盈美人背后是太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丹妃自然不喜欢她,可棠嫔在她养身子这阵子里风头太盛,她也不喜欢。
但要说最不喜欢的,还是背靠太后的盈美人,好歹棠嫔温顺,对她还算毕恭毕敬。
丹妃看着盈美人嗤笑道:“留不住陛下在这说什么酸话,言之凿凿的,还不是找借口给自己脸上贴金?宫里争宠的手段多了,既没争过,老老实实呆着,何苦出来当人笑柄。”
盈美人原本还算装的镇定,被丹妃这样当众挤兑,顿时十分没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攥着帕子,看向丹妃皮笑肉不笑的:“娘娘教训的是,妾身自知是不如棠嫔手段高,能这么冷的天将陛下请去,妾身自问不如。只是丹妃娘娘怎么还帮着棠嫔说话呢?您养身子的这阵子,宫里人人都说您的恩宠渐薄,恐怕要受不住这宠冠六宫的名号了,这会儿倒是先挤兑起妾身来了。”
自从喻嫔被降位禁足,凤仪宫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棠嫔、盈美人和丹妃争执起来,这出戏倒是从未见过。
棠嫔性子是最温婉和顺的了,之前也从不做截人恩宠的事。这盈美人到底怎么了,居然能让棠嫔发难,截宠给她气受。
可见这盈美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不过能靠着太后亲自提携,刚满年龄就破格入宫做美人的,又岂是那种老实巴交等着陛下临幸之人?还是有些手腕才是。
宫里的是是非非多,她们这些人不知道的隐情可多了去了。
盈美人笑面虎一般,说起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不客气,直往人痛楚上戳。
这几个月来,丹妃失子,身子不好,现下好不容易将养好,可毕竟过去这么久,自然恩宠不如以前。
她自知出身低微,以后也不能有孩子,恩宠就是她如今最大的倚仗,可若是恩宠也没了,那她的未来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她也知道。
丹妃怒道:“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美人来过问?放肆!”
盈美人见激怒了丹妃,心里那口气也畅快了些,端起茶盏悠悠道:“是,妾身放肆了,还请娘娘莫怪。”
贤妃看着盈美人如此举动,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
到底年轻气盛,有点小聪明也不是沉稳之人,和棠嫔还是差了些许。
棠嫔……倒是个需要多留心的,小小年纪入宫不久,却这样沉得住气,又懂得怎么把握陛下,不可小觑。
皇后出来主持请安事宜后,和很快就各自散去。
姜雪漪和杨贵仪以及赵常在一同回灵犀宫,路上,杨贵仪笑着说:“今日起来的匆忙,还没恭贺妹妹荣升常在,真是可喜可贺。”
赵常在怎么担得起杨贵仪这样客气,忙低头说:“都是嫔主抬举,妾身实在愧不敢当。”
“昨日之事妾身也是后来才知道,不曾想次日起来就升了位份,这样的恩典,妾身受之有愧。”
姜雪漪温声道:“陛下恩典,这就是你应得的。盈美人目中无人,故意纵了婢子羞辱你身边人,这不光是欺辱了你,也是在欺辱我。”
“宫里谁不知道你同我亲厚,又得陛下厚待迁到我的宫里,既然觉得咱们沆瀣一气,也就不难理解了。”
赵常在一心跟着棠嫔,棠嫔便施以恩惠,杨贵仪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眼热。
她和棠嫔本是最早亲近的,可她终究和赵常在这样的新人不一样,不可能做她的附庸。
只是若不能真正走到一处去,当自己人,棠嫔肯定也不会将这些好处无缘无故的散给她。
她坐在这个贵仪的位置上已经多年,日日都是靠着份例生活的,又要贴补娘家,日子过得实在紧巴。
虽说有棠嫔的颜面撑着,不至于短缺了,可若想拼一拼以后,晋位、生子,按着如今的场面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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