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得想个法子,让棠嫔知道她的心意才是,最好能提携一二,这样明面上还是姐妹相处,也不至于落了架。
杨贵仪笑着说:“咱们灵犀宫当拧成一股绳才是,和和睦睦扶持着,外头的人见咱们铁板一块,想使什么手段也得掂量掂量。”
“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尽管来告诉我,我虽不得宠,可皇后跟前也说的上几句话。”
姜雪漪轻笑:“杨姐姐是最疼咱们的了。”
赵常在和杨贵仪并不算熟悉,只是跟着棠嫔颔首摆笑脸,算是客套过了。
从宫道上回灵犀宫的路上,迎面看见林威领着李太医过来,正要进长乐宫。
林威瞧见是棠嫔等人的步辇,忙上前行礼:“奴才给棠嫔主子、杨贵仪、赵常在请安,您万安。”
姜雪漪笑道:“大监怎么领着李太医出来了,可是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快吗?”
林威忙说着:“太后身子康健,奴才是奉陛下之命来给盈美人诊治的,说盈美人身子不适,需要好好调养,这才格外恩典,请了李太医来诊脉。”
姜雪漪笑意更深,客气道:“原是陛下的恩典,大监和李太医都辛苦了。”
说罢,林威再次福身,领着李太医亲自进了长乐宫的门。
杨贵仪笑道:“这盈美人真是好福气啊,不光住着离太后最近最好的长乐宫,连身子不适也有陛下亲自派人来请太医,这份恩典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只是不知这身子要养多久才好,虽是恩典,可陛下的恩宠恐怕要便宜旁人了。”
待三人行渐行渐远,宫道另一侧的仪仗才重新动起来。
红萤在丹妃身边问:“娘娘,这会儿陛下恐怕正在处理政务呢,您真的要这会儿去勤政殿吗?”
丹妃紧紧抠着手心,咬牙道:“去!若是再不去,本宫往后还有什么立足之地?等喻嫔出来,本宫还怎么给孩儿报仇?”
“现在就去勤政殿!”
第55章
丹妃到勤政殿门前的时候, 正有大臣在里头议事,事关朝政,很是让她在门口等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等到臣子出去, 陛下召见, 已经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了。
丹妃虽说来得急,可候了这么久已经让她冷静下来了, 这会儿心中惴惴,一点底细也没有。
一连数月不能承幸,陛下也只偶尔看望, 这在她身上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虽说她很清楚自己在陛下心里始终是不同的, 这一点难以在短短几个月内改变,可眼看着宫里新人们一个比一个得宠,风头又这么盛, 还是让她十分不安。
出身低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后宫子嗣又少,陛下真的能答应吗……
沉重的殿内被从里头拉开,林威迈过门槛走出来迎人, 躬身笑道:“丹妃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丹妃闻言急急忙忙提裙走进去,先是到跟前给陛下行了礼,一时又想起许久不见,这些日子的委屈, 不由得眼睛微红,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沈璋寒抬眼瞧她,淡淡道:“你身子才好, 怎么这么急着跑到勤政殿来。”
“朕从前跟你说的,都忘了?”
丹妃自知陛下不喜欢她去勤政殿, 可仍然低头抽泣道:“臣妾记得,可臣妾今日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还请陛下成全。”
她失子后心情郁郁寡欢,又调养了许久才好,如今难得来一次,沈璋寒也不忍过多苛刻,再怎么说,也是陪在身边近十二载的情分。
“坐吧。”沈璋寒搁下奏章,声平,“是谁又多说什么了,还是身子没好利索?”
丹妃拿出帕子擦眼泪,抽抽搭搭哭着说:“陛下……臣妾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得您恩典,享荣华富贵,地位尊崇。可臣妾最想的,还是有一个和您的孩子。”
“喻嫔害得臣妾小产再也不能生育,臣妾心里有多疼多恨,您肯定能明白!”
“可臣妾出身低微,走到今日全靠您的恩宠。眼看着宫里的新妹妹越来越多了,臣妾却渐渐年老色衰,以后还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等再过些年,若陛下不再宠爱臣妾,那臣妾是不是会落得个老死宫中,无人问津的下场?臣妾实在不敢想。”
她起身跪在陛下跟前,哭得可怜:“还请陛下看在臣妾和您从前情谊的份上,成全臣妾这桩心事吧!”
看着丹妃跪到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沈璋寒皱眉:“只要你仍在宫中活得好好的,朕就会顾全你的荣华富贵,怎会让你落得无人问津,老死宫中的地步。”
丹妃哭着去攥陛下的衣摆,哀婉道:“陛下厚待臣妾之心,又怎同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陛下,深宫寂寞,臣妾只是想有个孩子,就想有个孩子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不再说下去沈璋寒也知道她的意图了。
宫中子嗣少,如今的孩子都是其余高位所出,只有柳贵人的孩子仍在腹中不曾降生,柳贵人位份不足不能亲自抚养皇嗣,那这孩子若平安降生,要么送去皇子公主所,要么交由高位暂为抚养。
为柳贵人生的孩子寻个高位抚育不是难事,可丹妃想要这个孩子,兰昭媛亦想要,一个孩子只能有一个养母。
丹妃失子可怜但粗鄙,兰昭媛才情俱佳却过分喜欢探究他的心思。
一个会是没有内秀的慈爱母亲,一个会是心思深重的漂亮话母亲,且都出身不高,选了谁都会让另一人失望。
要紧的是孩子交给谁抚养才最合适。
柳氏出身不低,其父在朝勤谨,若她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不妥当的人手中有个闪失,虽是皇嗣,恐也伤了柳氏怜女之心。
究竟选谁,一时难以抉择。
沈璋寒将她扶起来,缓了语气:“朕明白你心中苦楚,只是柳贵人的胎还有数月才能生下来,届时如何安置,朕还得好好想想。”
“宫中嫔妃不少,总会有人怀子,何必急于一时?”
丹妃簌簌落泪下来:“臣妾实在是想念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沈璋寒虽知道她不好受,可还是被她哭得有些头疼,淡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外头又冷,你回去歇着吧。”
“你想的这件事朕会细细思量,莫要多思多虑。”
丹妃知道陛下需要考虑,也不敢多耽搁怕惹了陛下厌烦,只要委委屈屈的起身行礼,退出了勤政殿。
等坐上步辇,丹妃左思右想,始终有些不放心,身侧的红萤问:“陛下可应允娘娘了?”
丹妃抹抹眼泪,叹气道:“陛下说此事还需细细斟酌,让本宫不要操之过急。可本宫也不想急,若是本宫的孩子还在,想必再过一些时日就要出生了吧,何必再惦记旁人的孩子?”
红萤示意起驾,劝慰着:“娘娘别想了,太医交代过您不可太过分伤心,沉浸在过去。如今要紧的是怎么将柳贵人的孩子要到身边来抚养才是。”
“奴婢觉得,陛下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无非是那几个,您不如往柳贵人那用用劲儿,若是皇嗣的生母喜欢您,也许陛下也会更放心些。”
丹妃闻言愣住,抹泪的动作都顿了顿:“你说让本宫去柳贵人那使劲儿?”
红萤点点头,低声说:“柳贵人话少忧郁,成日安静,您不如投其所好。送些诗词话本,再不济就是补品钗环什么的,库房里不缺宝贝。”
投其所好,是个好法子。
丹妃眼睛微微亮起来:“快,回宫去!这就去库房里挑些好的,本宫亲自送去柳贵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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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冬月十七,长安下了初雪。薄雪落枝头,晶莹剔透的冰珠儿映着红梅盛开,红墙白雪,煞是好看。
冬月十七这一日也是姜雪漪的生辰。
主子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灵犀宫重视的很,提前一天就筹备了起来,厨艺好的都打算在小厨房里做几道好菜添席上,要给主子好好庆祝。
况且主子如今得宠,陛下是一定会来陪着过生辰的,阖宫眼红的事,更是不可怠慢了去。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姜雪漪嫌热气太重,坐在支开半扇的楹窗前托腮看雪。外面迎面吹来的冷气叫人浑身舒畅,她看着雪花簌簌飘落,一时出了神。
眼下才从凤仪宫请安回来,皇后娘娘也提及了她生辰替她庆贺,还让掌事宫女芷仪亲自送了贺礼来。
皇后娘娘都放在心上,这下阖宫都知道她今日生辰了。
宫里嫔妃多,能叫人记得生辰的不多,能被陛下陪着过的更不多,如从前的喻嫔那样二十寿辰大操大办的便是凤毛麟角了。
姜雪漪入宫第一年,到轮不到她开席摆宴庆祝,可就能让陛下金口玉言陪着她过,已经足以说明她的能耐了。
同宫的杨贵仪送来一只累丝缀珠石榴花金簪,做工精巧别致,听说是入宫时带来的陪嫁,寓意珍贵。
她起初是坚决不要的,可杨贵仪一定要送,说除了这个旁的物件再不能表示心意了,石榴花是多子的吉祥花,唯愿她早日生下皇子。
杨贵仪这般心意为了什么她不是不清楚,姜雪漪只是有些唏嘘,短短数月,地位便能天翻地覆。
赵常在相对礼薄,送了她一个亲自绣的香囊。上好的缎子,在她自己身上都没见过,想来是初封那日六宫同赏时给的,一直珍藏着没用。
这两件礼皆心意贵重,姜雪漪命人好生收起来,没打算戴在身边。
什么人该是什么时候用她心里有数,不是送什么礼能决定的。
今日灵犀宫算是门庭若市了,不管是想巴结她的不喜欢她的都遣人送了贺礼来,一件件堆的小山一般,段殷凝和扶霜在廊下一件件清点。
等单子清点完,姜雪漪问:“可有谁没送?”
段殷凝福身道:“启禀主子,盈美人没送。”
姜雪漪笑了笑,也算意料之中。
自从那晚盈美人被她截了恩宠,次日陛下就让林威去请李太医给她诊脉看病,说是她身子弱,需要好好调养。
明面上是恩典,可实际上是借着恩典的由头下了她的名牒不许她侍寝。
这是敲打她呢。
盈美人自从入宫来就顺风顺水,风头出尽,宠爱不缺,又有太后做靠山,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里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旁人都给她送礼巴结,生怕面上跟她闹僵了,可盈美人偏不,这样才显得她不怕她。
这些贵女哪个气性不高。
喻嫔是,当初的陶贵人也是,越是高贵被人捧着就越是没吃过挂落,猛的受点绊子都自尊心受不了。
可宫里的日子就是这么冷酷,你受不了也得受。
若再冲昏头做出什么来,喻嫔和陶贵人就是前车之鉴。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膳将至的时候,陛下的仪仗停在了灵犀宫门前。
院内的雪一直有人打扫,时刻都得腾出一条干净的道路,陛下已至,姜雪漪亲自出门去迎,落雪薄光下,她肌肤胜雪,温婉多情,格外剔透动人。
沈璋寒看着她淡笑,就见她弯眸笑着迎上来,温言软语的问:“陛下给潋潋带了什么贺礼?”
第56章
外头落雪不停, 雪花纷飞,灵犀宫却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人人脸上带着笑, 叫人看了心里舒坦。
沈璋寒的眼睫都沾了细碎的雪点子,愈发显得他孤高清冷, 可面上却是带着淡笑的,牵着姜雪漪的手往殿内走:“这贺礼你定然喜欢。”
林威甩了拂尘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跟上来,等在陛下和棠嫔在屋内坐定, 两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便跪了下来, 将手中锦盒高举,放在主子面前。
姜雪漪笑着看向陛下,眼中带着期待。
林威亲自将两个锦盒挑开, 其中一个里面是件衣裳, 另一个是支垂丝海棠花样的精雕宝石簪子。
沈璋寒身上的雪气被暖意消融,这会儿轻笑起来,倒有些丰神俊秀的倜傥:“猜猜哪个是朕准备的?”
姜雪漪好奇:“有一件是旁人的贺礼吗?”
他笑而不语, 姜雪漪先看向左手边的衣裳,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
华贵轻软的面料,是她从前在家中是最喜欢的缎子,上头还绣着她最喜欢的海棠,就连颜色, 也是她平素爱穿的木槿紫。
姜雪漪的手微微一颤, 在扒开针脚细瞧的时候,连嗓音都哽咽了几分:“这是……是母亲亲手做的衣裳……”
她拿起来就舍不得松手, 转眸看着陛下,柔和的声音带着颤:“陛下……”
沈璋寒见她情绪这般, 就知道这件贺礼他带的不错,温声道:“嗯,这就是你母亲为你裁制的衣裳。”
“你入宫近一年,唯有重阳大宴见过双亲一次,朕想着你会想家。姜尚书是极疼你的,每每来勤政殿议事,末了总会忍不住问你情况可好。朕感念他怜女之情,便恩准你母亲为你裁制衣衫悄悄送进来,再由朕亲自转交。”
嫔妃入宫后若想见到家人,只有几个渠道。省亲,大宴,怀嗣,可每一项都是难上加难。
姜雪漪为了家族是自愿进宫的,可她还是时常会想父亲和母亲,家中亲人。
若无恩准,外头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带进来的,更不好堂而皇之开这个先例让其余臣子和嫔妃心中不快,如今在宫里能再穿一件母亲亲手做的衣服,何其不易。
此时此刻,她无比感念陛下待她的用心,更庆幸自己这些日子煞费苦心才争取到这一份用心。
宫里的东西再好,也比不上母亲一针一线,这件贺礼,姜雪漪实实在在是喜欢。
她忍不住眼眶蓄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福身道:“嫔妾多谢陛下恩典。”
沈璋寒每每见她都是一幅温柔沉静的模样,极少见她情绪失控或是掉泪,虽说他早有预料她会喜欢,可这样喜极而泣却是意外。
他抬手去揩她湿润眼角,嗓音淡沉,却带着哄人的味道:“怎么哭了,有这么欢喜?”
姜雪漪软软嗯了一声,闷着说:“欢喜,今日最欢喜。”
沈璋寒淡笑起来:“朕的贺礼都没瞧,就说最欢喜,朕可是要失望了。”
姜尚书夫妇疼爱女儿,女儿亦眷恋家人。这样父慈子孝的画面,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有实质的感受。
总以为世人皆自私刻薄,唯利是图,不成想这世间父母对子女的情感原不是没有纯挚的,只是他恰好没碰见这样的父亲和母亲。
哪怕如今他登居高位,坐拥天下,可惜这份缺憾和恨意永远都会在,会刻在他心中的每一寸和骨髓里。
姜雪漪身上有他当初渴望却没得到的一切,有他深陷污秽时,唯一的一份幻想泡影。
只要她的温柔体贴能一直暖着自己,就好像他也拥有了这一份纯白无瑕的美好。
沈璋寒收回冷淡阴暗的心思,看着姜雪漪转身去拿簪子的模样,重新带起笑。
“朕知道你喜欢海棠花,这是尚功局用今年进贡来最好的宝石打造的,栩栩如生,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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