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黎又到了他怀里,不小心撞了一下易槃的膝盖。撞了这一下后,还没等她说什么呢,被易槃低头问了问,“疼不疼?”
雉黎:“……”
一开始都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后来,见他摸了摸她的膝盖,才反应过来。
愣了一下。
雉黎根本不疼的。
抿抿唇。
轻哂了一下,“哪里会疼?”
易槃嗯一声。
握握她的掌心。
雉黎笑了一下,没有松开。
……
随着景象越来越熟悉,第二天,雉黎发现昨天她没以为错,这里的确离卢家的一个田庄已经很近。
从这还需要再走十天,就是都城。
雉黎这阵子其实想了许多,想来想去,她都决定不直接回都城。
去和易槃说了说,表示她不再往前。
易槃:“……”
她不走了?
不由得定定看着雉黎,这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知道的还不够清楚?他的身份是天子亲弟,他的王府就坐落在都城。
马上就要到了,她却说不走了。
雉黎:“那边是家里一个田庄,我到了。”
易槃拧眉看过去一眼。雉黎指向的地方,是一处不算太小的田庄。
想都不用想,易槃的第一反应是不肯。她留在这,那两人今后要见面,还得一来一回花费二十几天?
易槃愣了那么几息,眯了下眼睛。
但他的语气并没一开始就是否定,“为何是留在田庄,而不是继续往前?”
她也说了,这只是一个田庄,并不是卢家。
雉黎哑了哑。
和他说得太清楚……雉黎还没做好那个准备。
不过,也不是不能说,“你也知道我是被抢走的,先在田庄待一会儿,等我做做心理准备,再回去。”
好,易槃皱一下眉,问出心底最在意的,“那你与我呢?”
她难道不明白,留在了这,易槃再来找她,路上要多费时间?
雉黎知道他应该会肯的。
易槃要是知道雉黎心里是这么个想法,得气笑了。她哪门子的以为,易槃一定会肯?这阵子易槃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难道还体会不到?
她竟然以为易槃会肯……
就目前,她才提,易槃的心里便几乎已经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易槃盯着雉黎看,可雉黎,依然坦然。
易槃:“……”
不得不说,她这样,他就算不肯,也只剩无奈。他总不能说要绑着她走吧?
倒是想。
那多容易。
易槃皱了皱眉,“真决定要先留在田庄?”
雉黎:“嗯。”
易槃……易槃心想也就她能让他到现在还不发脾气了!深吸一口气,又问:“那打算留多久?”
“一两个月。”
到时卢家也该知道她回来了。
易槃捏了捏眉心。
忽然,叹气,“行吧,送你过去。”
雉黎一愣。
他答应的比她想像中要快。
那是因为她在易槃这信誉好,之前两人也一直相处的很好,易槃才会在即使不乐意的情况下,也肯对她让一步。要是别人,不可能的。
易槃能直接做出把人撂了再也不理的事。
可谁让眼前的人是雉黎呢。
易槃:“决定了具体时间,届时我来接你。”
想必她家里是个不靠谱的,这才让她宁愿先待在田庄也不愿直接回去。
易槃有点怕雉黎到时受委屈,还是他来接的好。
突然又不想将雉黎留在这了……
可雉黎既决定留下,他确实该给她处理家事的时间。
拥了她过来,“若不顺心,便回来,我给你留几个虎贲。”
雉黎怔了怔。易槃亲了她一下,雉黎下意识里,忍不住抓了一下他的衣服。忽而轻笑,说好。
易槃搂住她的腰,有点舍不得松。
但马车走着走着,已经到了田庄的门前。
雉黎推推易槃,去另一辆马车里找了需壬和邢伯,敲响了卢家田庄的大门。
易槃应雉黎的要求没有下来,只是在马车中看着。
目光一直盯着雉黎。
一会儿,又盯着田庄的大门看。
门已经开了。
出来开门的人见到雉黎,明显呆了呆。
待雉黎进了田庄之后,易槃的手下掉头离开。
掉头才走没多久,易槃叫来涯韧,让涯韧根据这座田庄的特征去查查,这处田庄到底是京里哪个卢姓家里的。
……
田庄的管事把雉黎迎进田庄后,傻傻的看着雉黎。
又傻傻看一眼邢伯,最后,再看看雉黎身边的需壬。
曾经和亲的姑娘……竟然还能回来。
心里激灵了下,赶紧问:“您可去信给了老爷?”
雉黎:“你遣个人回去说。”
“是,是,老奴这就去。”
……
田庄报消息的人快马加鞭抵达卢家这日,卢父被天子召见。
被天子单独见了约一个时辰,他才神情微垂的从紧闭的大殿里出来。
当夜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很暗,卢家上上下下都在等着卢父回来用饭。
卢父无心用饭,说了句还有事忙,她们先吃,便埋头到书房中枯坐。
不知在想什么,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卢父都一点没察觉。
书房外的管事只好又敲了敲。
没办法,这件事是件大事,必须向老爷禀报。
卢父这回回了神。
眼眶不知何时湿了一寸,不由自主闭闭眼,声音似老态许多,“何事。”
管事:“是庄子里送来的一件急事,说一定要给您看看。”
卢父:“嗯,进来。”
……
拿过管事递过来的信,卢父拆开看。
猛地手指一颤,信纸在手里不受控制的发抖。
突然站了起来,卢父盯着管事的看,“何时送过来的?”
管事低声说:“便是傍晚时候。”
卢父马上叫管事的去把人带来,他要见一见!
见过了人,卢父的心情大起大落。真的回来了。
他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可卢父深吸一口气,却一句没提去接雉黎回来的事。
这个时候不能。
卢父此前被天子召见,便是因为此事。
是的,他并不是看了这封信才知道雉黎竟然从塞外回到了都城。此前在当今天子那,卢父便已经知道雉黎从塞外归来。
谁知道当时他突然听到时,是何等的紧张,以及复杂?
雉黎回来卢父当然是高兴的。
自传出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起,他就曾妄想过,大军有没有可能把他出塞的女儿一起带回来!
毕竟塞外异族已驱,雉黎若侥幸活着,哪能继续跟着那些人过日子。
可惜,没有。
但雉黎还是回来了。
只是知道消息的渠道,让卢父被泼了一盆凉水。
竟然是陛下亲自告诉他的。
而且,陛下和他说,雉黎和易槃不合适。
所以,卢父现在不好让雉黎回来。
她既已在家里的田庄落脚,暂时有了栖息之地,卢父绝对不能这时让她回都城。
他怕陛下到时会非常不喜他这个女儿。
卢父快速写下一封信,交给田庄的人,“送给姑娘。”
“是,老爷。”
田庄的人既给卢父送了信,易槃手下的人要查,便容易了许多。
涯韧直接派个人盯着田庄送信的人,便找出雉黎所姓的卢,到底是都城之中哪个卢。
都城里的卢姓挺多的,曾经还有一个卢家犯了贪墨巨额银两的死罪,被朝廷抄家斩首。
在易槃见过陛下回来后,涯韧上前,快速道:“已经知道那处田庄是属于哪一家的了。”
易槃抬眼,所以是哪一家?
“说。”
涯韧低声说。
易槃听完微愣。
竟是这个卢姓。
雉黎的来头,还不小?卢父是个三品官,这在朝廷里,怎么也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过,易槃忽然皱了眉。
有一件事他可没忘。
涯韧紧跟着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卢大人只有一儿一女,七年前……”
涯韧的声音莫名有些起伏的厉害,“七年前,卢家的女儿以宗女身份,和亲出塞。”
易槃眯了眼。
涯韧还想说什么,易槃却忽然指了指门边,示意他出去。
涯韧哑了哑。
好一会儿,答:“是。”
但易槃捏捏眉,猛地又叫停了他一次,“没有查错?”
雉黎真是卢家的女儿?
竟是前些年出塞去和亲的那个人?
涯韧郑重摇头,“没有。”
易槃转身。
“行了,出去吧。”
这回易槃没有再叫停涯韧。
这夜他彻夜没有离开书房。
易槃闭了闭眼。他从没想过,雉黎竟然会是这么个身份。一路上,她未仔细提她的身份,易槃从没有真的计较过。
可不想,原来的她的身份如此复杂。
竟是和亲……
易槃不知不觉皱了眉。七年前,那时他在干什么?
那时南边有一场叛乱,他正带兵平叛。易槃忽然愣了愣。
怎么从前,就从来没有见过雉黎呢?
若是,若是早见过……或许在皇兄选定了雉黎去和亲前,易槃就会把她留下了。
易槃握了拳头。
头一回,如此后悔当初没能有时间回来一次。
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忽然又将涯韧叫进来。
涯韧小心看了看殿下的脸色。
殿下的脸有点沉。
但好像,殿下这种态度,并不是对着雉黎的。殿下单纯因为突然知道这个消息,状态有点差。
“她曾经不怎么露面?”
易槃的话很清楚是在问雉黎。
涯韧挠了挠头。
在傍晚忽然查到雉黎竟是曾经出塞的人时,涯韧其实就已经查了大量雉黎的往事。
可从前一个闺中女子其实查不到什么的……她又不是时常出门。
雉黎从前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寻常人轻易见不到卢家的这个女儿。
涯韧低声把这些说了。
易槃闭闭眼。
好一会儿,忽说:“那当初,怎么就选的是她去和亲?”
涯韧低头:“和亲不是什么好差事,卢大人是寒门出身,能力有限。偏偏,卢大人的女儿又长得十分出挑。”
几番势力博弈下,便是雉黎成了宗女,出塞和亲。
因为卢家有了牺牲,所以陛下特地提拔了他。
易槃危险的眯了眼睛。拳头不禁握了握,心情忽然很差。没再想什么如果,只是忽然很心疼雉黎。
嗓子莫名觉得有些涩,易槃沉了沉眼睛。
突然又说:“关于当初和亲的事,更多的细节,我都要知道。”
比如,当初卢家女儿可有不愿。
这些涯韧还不清楚,他得继续找人去了解。
易槃:“最晚明日,我要知道。”
“是!”
涯韧第二天中午就已经把当年和亲的所有都了解全。
找齐所有记录和亲的东西后,他把东西放到易槃的书房。
放下时,瞥到了易槃挂在一边的一件衣裳。
昨夜一整晚,殿下没睡。
今早歇都没歇一下,殿下又进了宫去上朝。
涯韧抿抿唇,殿下对于雉黎的在乎程度,好像,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当夜,从宫里回来的易槃只花了几个时辰,便把所有东西都看完。
但上面只记录了非常官方的事,易槃想知道的一些细节,上面并没有。
看向涯韧。
涯韧知道殿下想了解的是什么,“属下找人问过,当年,卢大人的女儿没有做出任何抗旨的举动。”
当初所有人都夸雉黎识大体,她出塞之后,塞外之地也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
易槃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只是抓紧了手上的一样东西。
识大体应该是真。
但雉黎心底里,绝对是不愿意的。
心里莫名揪了下。
忽然很想见见雉黎。可最近他的事情排的很满,卢家的那处田庄又有点远,他要赶过去来不及。
虽然十天的路程他能压缩到五天,就像上回留下雉黎在田庄后,他一路疾驰回都城一样。但就算只是五天时间也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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