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张鸢儿眼睛滴溜滴溜乱转,犹犹豫豫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给宋少衡,但她还必须得想出来一个可以说服宋少衡的理由。
宋少衡自然能瞧出她的鬼心思,因而直接用了真言咒。
“青莲寺内有个琉璃塔,琉璃塔里关着个千年九尾狐妖,那个姑姑见我可怜,帮我幻化成人形,还传授给我隐蔽妖气的发咒,她警告我说谁问我这件事都不能说出去,因为会引来杀身之祸,”真言咒散去,张鸢儿瞳孔涣散,伸着狐狸舌头,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耷拉在外面,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刚清醒过来,脸上就满是懊悔之色,支着耳朵,仰脸望着宋少衡,激动道:“仙师,你怎么比我还狡猾!”
“儿啊!儿啊!药熬好了,让娘进来吧,”郑夫人在外面敲门,急促如落下的鼓点。
宋少衡无法,只能躺到罗汉床上开始装病,张鸢儿是个有眼色的,立刻捂着胸口翻身下塌,收掉狐狸耳朵,眼角还沾了几滴口水。
过去开门,郑夫人又白了她一眼,满是轻蔑之色。
张鸢儿也不恼,羞羞答答地捏着帕子准备跟过去,但被郑夫人身旁的女使给轰了出去,只说是夫人有话要同郎君将,不便有外人在场。
“你去找元府附近一家姓顾的宅邸,门口有两只石狮子,将之前同我讲的话,告诉住在里面的顾娘子,若是门口的人拦着不让你进去,你就说是元黎霆让你过去的,”宋少衡的隐语只有张鸢儿一人能听见。
刚刚被宋少衡往身体里下了驱命咒,张鸢儿不去也得去,所幸顾府还算好找,在大街上转了一小圈就找到了。
但张鸢儿依旧觉得自己命苦,居然摊上了这种事,毕竟之前她是个多么逍遥自在的小狐狸啊,扭着腰肢踏上台阶,拉着个脸,不情不愿地敲了敲门,“有人吗?”
开门的是个中年郎君,小心问:“你是谁?”
张鸢儿立刻满脸堆笑,“是有人让我来找顾娘子的。”
管家怎么看怎么觉得张鸢儿眼熟,猛然间便认出来她就是城东那个不检点,到处混吃混喝的懒姑娘,因而对她生了戒心,“我们这没有顾娘子。”
“哎哎哎!”张鸢儿死命挤住门缝,呲牙咧嘴地皱着眉,一时间也顾不上好声好气了,“你这老不死的,牌匾上面明明写的顾府,怎么就没有顾娘子呢,你只进去说是元大郎君让我来的,若是那位娘子听了还不让我进,那我马上便走,你快去通报,若是耽误了事,可不能怪我!”
张鸢儿生气地等在门口,没一会儿,门开了,是位模样极佳的年轻郎君,引她进去,院子里站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吓了张鸢儿一跳。
“是谁让你过来的?”宋巍将她引去无人的前厅,冷声问道。
张鸢儿一眼就能看出来宋巍是宋少衡的手下,这冷冰冰待人的态度,简直是如出一辙,怪不得有人说什么上下梁都一样,这话果真是不假。
“是元府的大郎君,让我过来告诉顾娘子些话,”张鸢儿陪笑着说道。
宋巍问:“元大郎君可有事?”
“那位仙师能有什么事?他修为那么高,差点把我弄死,”张鸢儿嘴角抽了抽,“我瞧着太一宫的道士怕是都打不过他,更别说妖精了。”
见宋巍并不动,张鸢儿不解,凑近问:“郎君这会儿不去通报那位顾娘子吗?”
第35章
此时的贺兰漪正伏在案前写一封信, 她打算让同钰先回去汴梁,之后遣人拿着这封信去蔚州找一个她母亲的旧识。
贺兰漪必须要弄清楚为什么会在江陵城见到她阿娘这件事。
“算算日子,阿兄应当也快回京了, ”贺兰漪利落地把信折好塞进信封, 递给同钰, “不论他拦着还是不拦着, 这封信一定要人尽快送去蔚州, 知道吗?”
同钰有些为难地接过来信封。
“不是写给卫胥的, 你大可以放心, ”贺兰漪无语地看着同钰。
不仅是皇太后,连同贺兰珩之都不喜卫胥,乃至于贺兰漪身边跟着的人都知道要尽量减少贺兰漪和卫胥之间的来往。
同钰收好这封信准备回去汴梁,宋巍见他出来,才去禀报说张鸢儿要见贺兰漪。
“宋少衡派来的人吗?”贺兰漪从桌边起身,伸了个懒腰,脖子上还缠绕着一圈厚重的白色绑带。
宋巍点头,“是,她说是郎君让她过来的。”
张鸢儿被引着进来屋内, 见到了这位长相明艳娇俏的顾娘子, 简直是惊为天人。
她平日里就喜欢美人, 因而同贺兰漪说话也变得娇滴滴的,“见过顾娘子。”
张鸢儿把她之前告诉宋少衡的话又完完整整地给贺兰漪复述了一遍, 见贺兰漪有点不相信, 她还向贺兰漪展示了下自己雪白的狐狸尾巴, 毛茸茸一团, 在身后一甩一甩地。
“你尾巴上的那个火焰印记是什么?”贺兰漪的脸色突然凝住。
“啊?”张鸢儿扭过头去瞧自己长尾巴上的一簇红色,“哦, 顾娘子你是说这个藏妖符啊?”
“藏妖符?”
“对,我隐蔽妖气就是用的这个藏妖符,”张鸢儿抿了抿嘴,迅速收回了尾巴,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紧绷着身子谨慎道:“这个藏妖符只能我用的,即便
是把我的尾巴砍了其他妖怪也不能用的。”
贺兰漪眸色沉了沉,“这世上除了你会用这个藏妖符之外,还有谁会用?”
“嗯,嗯……”张鸢儿本想隐瞒,但体内的驱命符突然发作,她心口剧痛,半跪在地上,脱口而出,“还有就是于我有大恩的那位九尾狐姑姑,我只知道她也用这个办法。”
“被关在琉璃塔里的那个?”贺兰漪追问道。
“是。”
贺兰漪当天晚上便翻墙进去了元府,她来之前同宋巍了解过元府的构造,从东角门进去,穿过南园,再经过一个小池塘,抬眼见到一座碧瓦朱檐的三层小楼,就是宋少衡所在的鸾翔阁了。
虽然贺兰漪的身手因为体内的封印压制而大打折扣,但翻墙偷溜进府这种事是她的拿手绝活,因而很快就跑到了元府小池塘边的走廊下。
她一路上轻巧地躲避着元府里经过的女使和巡逻小厮,但越往小池塘这边走,越瞧不见人影。
贺兰漪越走越觉得奇怪,心中纳罕难不成自己是走错路了?因而她翻身爬上了走廊屋顶,准备瞧一瞧那座鸾翔阁的三层小楼在哪。
谁知她脚下刚踩上青瓦,不远处廊下便有人经过,贺兰漪慌忙俯身趴在屋脊上,隐匿身形。
车轮粼粼滚过,原是一个女使推着坐轮椅的元家二郎君元知澜从廊下经过。
贺兰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两人离开才继续前行。
鸾翔阁里,月光寂静,宋少衡坐在罗汉床旁边的地板上,静静凝视着南墙窗边山水高树屏风背面透过来的水影绰绰的动影,一时出了神。
北燕那边递来的消息说金蚕蛊是源自高昌回鹘的秘术,他的手下还在国师府内找到了一只金蚕蛊的蛊尸。
他直觉贺兰漪上辈子的离世与高昌回鹘脱不了干系,可高昌回鹘已经亡国十余年,那时候贺兰漪还是个幼童,怎么会跟那边结仇?
宋少衡凝神的间隙,杏花的香气不断透过窗户漏进来,江陵府位置偏南,二月里天气和暖,杏树早早便开了花。
若是在北燕的上京临潢府,二月里草原上的西拉木伦河积冰未融,草地才泛新绿,是不会见到开花的。
宋少衡的模样随他阿娘,生得白净秀气,若不是整日里冷着脸,瞧起来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草原上长大,身上又杂糅着一种独特的寒冷北地豪迈不羁的清冷气质。
他不知不觉间走了神,想着若是时间来得及,能和贺兰漪再在草原上一起骑一次马是再好不过了。
贺兰漪是喜欢骑马的,那时候她和魏国长公主赵乐仪住在上京临潢府,常常喊宋少衡出来一起骑马,而且两人经常比赛,贺兰漪的骑术很好,她和宋少衡赢的几率大约是一人一半。
但有时候贺兰漪见自己要输了,就会耍赖喊说自己的脚崴了,宋少衡立刻勒马回去检查她的伤势,贺兰漪一见宋少衡停下,就迅速抓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越过宋少衡一溜烟就跑到前面去了。
宋少衡轻轻弯起唇角,仿佛那时候张扬肆意的贺兰漪就浮现在他眼前。
纱帐如水般涌动,屋顶上有脚步声响起。
宋少衡敛回笑意,警觉地走到窗边,但仔细听了三秒,整个人又放松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宋少衡知道贺兰漪的性子不安分,专门让张鸢儿去告诉她这边发生的事,就是怕她又偷偷跑过来,谁知根本防不住。
贺兰漪翻窗跳进屋内,摘下头顶的黑色夜行衣风帽,露出头上盘着的朝天髻,脸庞明媚灵动,见宋少衡看向她身后,“我自己过来的,宋巍要跟着,我没同意。”
“可这样太冒险了,”宋少衡温柔劝说她道。
贺兰漪不搭理他的话茬,好奇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觉?这边的事很复杂吗?”
“不算复杂,我估摸着那蜘蛛精这两天就会动手了,”宋少衡给贺兰漪倒了杯温水,“还有就是,那个叫柳法尘的太一宫道士或许跟蜘蛛精是一伙的,只是还没能确认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要想杀元黎霆的话,直接杀了就好了,伪装成强盗劫财或是下毒,不是更简单吗,这把妖精和道士都扯进来是想干什么?”贺兰漪喃喃道。
突然间,她灵光乍现,“那人是为了元家的家主之位!可老大死了,老二是个残废,老三如今被关在地牢里……会不会是元建安没有说实话?”
宋少衡用的是诛魂咒抽打神识,别说是元建安一个没有修行的凡人,即便是太一宫的道士也没几个撑得住敢不说实话。
“应当是不会,”宋少衡眨了眨浓密睫羽,看向贺兰漪,“你大晚上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过来问我这个吧?”
“张鸢儿身上的藏妖符我五年前见过,”贺兰漪坐在圈椅上,神色逐渐严肃,手指摩搓着白瓷茶盏,“是跟在元祁礼身旁侍奉的一个娘子身上。”
“元祁礼?”
“对,元祁礼就是元家一直在寻找遗骸的那个道术天才,他是我阿娘的师兄,五年前同北燕打仗时,他在蔚州前线的军营里,带着一位娘子,那位娘子具体长什么模样我记不清了,只是张鸢儿尾巴上的藏妖符火焰印记,我曾在那位娘子的右肩上见到过一次,上面的花样繁复,很像是我们家大名府老宅里一块古怪的太湖石的花纹,所以我还有些印象。”
宋少衡立刻明白了贺兰漪的意思。
张鸢儿的藏妖符是从青莲寺琉璃塔里被封印的九尾狐妖处习得的,而那只九尾狐妖是元祁礼抓住的,元祁礼又是魏国长公主的师兄,元祁礼和那位身负藏妖符的娘子参与了当年的蔚州之战,魏国长公主的五魂七魄当时说是全部被北燕国师毁掉了,可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江陵城。
也就是说,贺兰漪在怀疑她五年前在蔚州军营见到的那个身负藏妖符的娘子就是琉璃塔内被封印的九尾狐妖,以及当年魏国长公主之死应当是另有隐情。
宋少衡和贺兰漪遂决定现在就过去江陵城城东的青莲寺查探一番。
“那这里怎么办?若是突然有人来,”贺兰漪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贺兰漪只能慌忙藏去里面的耳房,轻轻关上了门。
“阿兄,你睡了吗?”元苓月的身影落在门上,窈窕的影子动了动。
宋少衡过去开门,依旧装成元黎霆的语气,“怎么了?”
“阿兄,我睡不着,有些话我跟你聊一聊,”元苓月十分自然地进来了房间,坐在刚刚贺兰漪坐过的圈椅上,看了眼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茶水,“阿兄,你刚刚是在饮茶吗?”
见元苓月拿起茶盏就要喝水,宋少衡不声不响地把茶盏夺过来放在身旁,又给元苓月拿了个新的。
“你是有事?”宋少衡问她。
元苓月胳膊支在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我有了个喜欢的人。”
藏在后面耳房的贺兰漪来了精神,头贴着房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哦,是什么人啊?”宋少衡例行公事地开口问道,显然并不关心这件事。
元苓月小脸一红,羞涩道:“就是,就是,就是那位宋郎君,现如今在江陵府主事的朝中大员宋少衡,阿兄,你觉得我们俩相配吗?”
宋少衡拿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又放回桌上,没有丝毫犹豫地垂眸否决,“不相配。”
“为什么呀?”元苓月一听宋少衡这话,有些委屈地拧着眉头,这个秘密她谁都没告诉,只告诉了她这个兄长,可元黎霆不仅没问她宋少衡的家世来历,性情品德,上来就说不相配,这可把元苓月气得不轻。
元苓月不依不饶道:“他未娶,我未嫁,他虽是朝中四品官员,可我们元家也是江陵望族,我们舅舅在工部任职,与他同是在朝官员,怎么就不配了?”
若是真正的元黎霆在这,或许还会劝劝她,可如今坐在这里的人是宋少衡,他才不会宽慰她,只会让她彻底死心。
“我听说那人性子古怪,而且,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宋少衡冷言道。
“有了心仪的人?谁啊?”元苓月有些不相信,“阿兄,你是听谁说的?”
还不等宋少衡说话,元苓月突然想起了那位顾娘子,顾娘子的确是貌美非凡,可她自觉容貌并不比
那位顾娘子差,更何况,宋少衡如今并未娶妻,她怎么就不能同那位顾娘子争上一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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