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捞的,该说不说,她的确比之前轻了好多,”延康子没正形地说道。
贺兰漪撇了撇嘴,有时候,她真的想打开延康子的脑子看一看那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那你可瞧见她是怎么落水的吗?”
“被人推下去的,”延康子轻飘飘道。
宋少衡问,“谁推的?”
延康子摇头,“没看清脸,不过,我觉得应该有人瞧见了。”
贺兰漪:“谁?”
延康子道:“我们一直在追查藏身在宫中的魅妖的下落,有天师开天眼说又瞧见了那个身上有魅妖施法痕迹的宫女往豫华亭这边来了,我带人追了过来瞧见了被人推进水里的赵丰瑶,那个宫女就正好站在东边路上,她应当是能清楚地看见赵丰瑶是如何落水的。”
宋少衡点头,“那你们就继续查吧,等找到了人告诉我们一声。”
延康子:“……”
“你和郡主不帮忙吗?”
贺兰漪笑着,退后一步,“官家是要你查魅妖,我们俩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宋少衡和贺兰漪离开豫华亭后,准备去承福宫里找太后帮忙,毕竟现如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要查清赵丰瑶是否也被人换了命格。
刚刚宋少衡已经派人去过姚贵妃居住的广陵宫,说希望可以等合适的时间过来为五公主赵丰瑶查探命格,没有任何悬念地,他派去的人被姚贵妃一口回绝。
太后一直都知道姚贵妃骄纵跋扈的性子,所以并未感到意外,“广陵宫的事就暂且搁置,等丰瑶醒了再说,良妃玉阁那边的事查的如何了?”
宋少衡叉手道:“七公主的两个最亲近的贴身婢女均于三日前暴毙身亡,玉阁宫人都说是那两个宫女染了急症,仵作去查验尸首,确认这两人的确是恶疾染身,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太后微微皱眉,轻声道:“良妃这么多年,在宫中谨小慎微,膝下只有婉英这一个女儿,这才刚一有了身孕,婉英就出了事……”
贺兰漪当然听出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是怀疑七公主赵婉英发疯是因为姚贵妃嫉恨良妃有孕,让人换了赵婉英与赵丰瑶的命格,所以赵丰瑶才好了起来,而赵婉英却疯了。
其实,不光太后这么想,宫中许多人都觉得是姚贵妃害了赵婉英,毕竟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只要赵丰瑶被发现命格有异,那么就可以基本确定这件事是姚贵妃所为,可在官家要人把赵丰瑶带过来查探命格的时候,赵丰瑶却突然落水,姚贵妃派人死守广陵宫,不许任何外人靠近赵丰瑶,就很像是做贼心虚。
而良妃江容雨这边虽然看起来是受害的一方,但她兄长国子监祭酒江津威当年故意调包穆家女儿,意图谋杀贺兰漪和贺兰珩之,且似乎与已亡国的高昌回鹘那边有所联系,若是江容雨知晓她兄长所为之事,那她就也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纯无辜。
一时间,这桩案子陷入了僵局之中。
这边正说着话,突然有宫女禀报说皇后宫里来人,想见贺兰漪一面。
贺兰漪站起身,有些惊讶,“见我?”
宫女点头,“是,皇后指名说想见见您,她说,是有些陈年旧事,她想同您聊一聊。”
皇后吕芙出身蓝田吕氏,本也是名门望族培养的世家嫡女,可惜在官家尚是王爷之时,蓝田吕氏押宝了另外一位王爷,皇后便成了家族弃子,等到官家登基,处理逆党之时,皇后又为蓝田吕氏求情,彻底断了两人之间的夫妻情分。
以至于多年来,皇后幽居蘅芜宫,吃斋念佛,膝下无所出,只在每年的重要场合出来露一面,平日里后宫之事都是交由姚贵妃来处理,而她不过空有皇后之名罢了。
曾经,姚贵妃曾数次煽动朝臣上书官家要求废除吕芙皇后之位,但都被太后和长公主赵乐仪拦下,太后是不愿姚贵妃独揽后宫权柄,而赵乐仪则是觉得,吕芙这么多年,修身养性,并无过错,若是擅自废后,则会动摇国家根基。
再者,吕芙未出阁之时,曾与贺兰鹤安的兄长贺兰明堂,也就是贺兰漪的伯父两心相许,当初贺兰明堂曾为赵乐仪挡过一箭,临死之时他拜托赵乐仪,希望她保全吕芙一命。
赵乐仪还活着的时候,与吕芙的交情还算不错。
如今,吕芙突然指名要见贺兰漪,虽然贺兰漪觉得古怪,但她还是去了蘅芜宫,宫内十分冷清,只有两个宫女在里面侍候。
吕芙瞧见贺兰漪来后,似是十分高兴,放下手里的铁铲,净了手,便从菜园里出来,带着贺兰漪去了蘅芜宫的正殿。
“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吕芙有些窘迫地为贺兰漪沏了一杯热茶,江茶盏推到贺兰漪手边,“这是我自己种的茶树,用的都是今年头茬刚长出来的第一波最娇嫩的茶芽,水也是用的去年梅花上取下来的雪水,你可以放心喝。”
贺兰漪抿了一口,连她平日里漱口用的茶水都比不上,有些涩口,但还算鲜香,放下茶盏,她轻声问,“皇后娘娘,您喊我来此,是为了?”
第81章
“我并非是有什么旧事要同你讲, 只是我听闻官家要你查七公主之事?”吕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之前曾去过含章殿, 有件事, 我觉得你必须要知道。”
贺兰漪附耳过去, 等吕芙说完, 她再次确认问:“您瞧清楚了吗?”
吕芙点头, “那日里还不确定, 可今日在流珠殿宴席上, 我瞧清了她的脸,绝不会有错。”
贺兰漪刚从蘅芜宫,便遇见了撑伞等在宫道上的宋少衡。
她眨了眨浓密眼睫,“正好你在,我们得再去白虎观一趟,荣国长公主那里好像有些问题。”
贺兰漪和宋少衡赶到白虎观的时候,并未惊动观中其他人,而是直接去到了白虎观东北角的兰庭,荣国长公主的住处。
但进去院子里后, 贺兰漪便瞧见了门上溅着的鲜血, 两人急忙进去殿内, 两个宫女躺在地上,脖子上流出来的血还是热的。
“姨母!”贺兰漪四处都找不见荣国长公主的身影。
宋少衡站在后窗这里喊道:“这边有血脚印。”
贺兰漪和宋少衡又紧接着翻窗出去, 循着血脚印继续往前追, 一直追到一处回廊下, 才瞧见了疯疯癫癫在前面逃命的荣国长公主, 她的身后有四五个黑衣蒙面的杀手,持刀不断地朝荣国长公主砍去。
宋少衡召出曜灵剑, 快步赶过去,同那些杀手打斗在一起,贺兰漪则是趁机将身上都是血的荣国长公主带离回廊。
见到巡逻的禁军后,贺兰漪忙让他们过去帮忙。
“这是荣国长公主,马上让太医过来,为她诊治,”贺兰漪把荣国长公主扶进去最近的白玉楼内,嘱咐宫女去请太医。
贺兰漪安顿好荣国长公主,再回去回廊时,那几个凶手已经躺在地上,
死了。
“怎么没留个活口?”贺兰漪问宋少衡。
宋少衡温声道:“他们看见禁军过来,就都服毒自杀了。”
地上的黑衣杀手被摘下面罩,禁军一个个地检查他们的尸首。
突然有人说:“我认得他。”
贺兰漪和宋少衡匆忙过去,只听见那个禁军指着地上一具尸首说:“他是跟我同一批入宫的,现如今是东宫的守卫。”
这次刺杀之事传入官家和太后耳朵的同时,在广陵宫的姚贵妃和太子也得到了消息。
更巧的是,延康子也突然带着人出现在回廊附近。
“这是怎么了?”
贺兰漪道:“有人刺杀荣国长公主。”
宋少衡问延康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延康子把贺兰漪和宋少衡拉到角落里,低声道:“我们发现那魅妖的行踪了,就在含章殿,听说井里捞出来三十多具宫女尸首,我开了天眼,发觉那些人就是魅妖害的。”
贺兰漪重复道:“魅妖害的?”
延康子点头,“是,我仔细瞧了瞧了,那些死去的宫女并非是同一时期死掉的,而是断断续续被害死扔进井里。”
贺兰漪接话道:“一年两具,血流干死掉的。”
“你怎么知道的?”延康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兰漪。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接着说,”贺兰漪催促道。
延康子神秘兮兮道:“我这些天翻阅古籍发现,魅妖无法长久保持人形,要想不被道士发现,必须每年杀人取血,维持人形。”
“更有一种美人魅的妖物,不仅要杀人取血,还要生剥人皮,以此维持年轻容貌不腐。”
贺兰漪闻言,嘱咐侍卫去魏国长公主府给贺兰珩之传了句话,随后,官家便传召贺兰漪和宋少衡去了长丽宫。
他们两人过去的时候,太子已经提前到了。
行礼过后,官家问了宋少衡这件事的原委。
“你是说,有人认出行刺荣国长公主的凶手是东宫的人?”
太子赵瑾俞不紧不慢地叉手为自己辩解道:“父皇,现如今东宫守卫有三百余人,虽然他们负责护卫东宫,可这些人隶属三衙,并非儿臣的私兵,儿臣怀疑,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儿臣。”
三皇子匆匆进入大殿,朝官家和太子叉手行礼后,额头上的热汗还未来得及擦掉,“儿臣听闻宫中有人行刺杀之事,父皇,此事骇人听闻,定要杀一儆百,严惩凶手啊。”
太子转身看向三皇子,附和道:“三弟这话说的有理,儿臣附议。”
“只不过,”太子话音一转,意味深长道:“七妹出事,许多人议论说是我母妃害的她,如今姑母遭逢刺杀,凶手又被发现是我东宫守卫,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不免有些奇怪。”
三皇子赵景磐也点头道:“的确是有些奇怪,可兄长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等宋管军查清其中缘由,定会还你和姚贵妃一个清白。”
太子冷笑一声,看向三皇子,“我与母妃做事素来问心无愧,自然不怕那些小人恶意诬陷。”
太监极其惊慌地跑进来长丽宫,跪在地上紧张道:“官家,良妃娘娘突发绞痛,太医说,说她腹中皇嗣或许保不住了。”
“什么!”官家闻言立刻起身,急匆匆地带着人去了玉阁。
三皇子跟着官家一起过去,太子稍微落后一步,走到贺兰漪身旁,低声对她讲,“漪儿,虽然良妃娘娘滑胎是件让人伤心的事,但之前官家迟迟没有同意你兄长提审江津威,不就是碍于良妃娘娘身怀有孕吗?如今孩子没了,让你兄长准备好,切莫让江家人趁乱钻了空子。”
贺兰漪点头道:“多谢太子哥哥提醒,我这便让人往宫外递话去。”
太子刚离开长丽宫,贺兰漪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七公主赵婉英疯癫、荣国长公主被刺杀,这两件事都是冲东宫来的,太子赵瑾俞不会看不明白此事的背后是三皇子赵景磐在算计。
宋少衡低声喃喃,“良妃的孩子,是太子派人做掉的?”
“八九不离十,”贺兰漪面无表情道:“本来良妃在宫中就不受宠,谁都能看的出来,官家在意的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谁也保不住江家。”
玉阁里,宫人忙作一团,太医跪在塌边,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断从偏殿内端出来。
良妃娘娘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贺兰漪走到玉阁门口,拦住一个太监问:“怎么回事?怎么还需要禁军了?”
“听说是查出来有宫女故意在良妃娘娘的饮食中下了堕胎药,现如今那宫女逃了,官家正让禁军四处追捕呢。”
贺兰漪和宋少衡对视一眼,显然,现在的情况,他们并不适合进去玉阁里面,因而两人转身去白玉楼找了延康子。
延康子见宋少衡和贺兰漪过来,忙向他们打听良妃娘娘的事。
贺兰漪简略地同他讲过整件事后。
延康子震惊道:“就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吗?不过,这样一来,江津威那里便再无倚仗,他既然敢指使穆家姐妹谋害你和你兄长,那就绝对不能放过他。”
贺兰漪看着延康子愣了下,随后漫不经心地垂睫拿起桌上的水晶糕咬了口,调侃延康子道:“看不出啊,你这么关心我和贺兰珩之。”
“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我平日里毫不关心你一样,”延康子皱了皱眉,“官家不让我讲的事,我怕你出事,可都告诉给了宋少衡,朋友做到这份上,我觉得我已经问心无愧了。”
贺兰漪脸上带笑,“等这件事过去,我请你去樊楼吃饭,怎么样?”
延康子略略挑着眉,“随便我点?”
“随便点,”贺兰漪豪爽道:“你就是把樊楼吃垮,对我们魏国长公主府来说,那也就是一点点小钱。”
延康子:“好!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可不跟你客气。”
汴梁天师院的弟子过来喊说需要延康子出去看一眼,他们还在搜寻那只魅妖的下落,延康子起身后,贺兰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少。
“怎么了?”宋少衡低声问贺兰漪。
贺兰漪抿着唇,摇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宋少衡带着贺兰漪一起坐马车出宫,一路上,贺兰漪一言不发。
宋少衡担忧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马车行驶出去了宫门,贺兰漪才缓缓抬眸,压低声音道:“不论是三皇兄、还是太子,他们都不知道穆家姐妹的事,更不知道穆家姐妹是江津威指使来害我和兄长的,此事全天下只有我和兄长两人知道,就连孟姐姐都不知晓穆家姐妹的背后是江津威,兄长是断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延康子,而我也从未对外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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