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几个官员看见贺兰漪后,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漪儿,他已经死了,”贺兰珩之尽力安抚着贺兰漪的情绪。
“死了?”贺兰漪仰脸望着贺兰珩之,满眼的泪水,“阿兄,我们不能放过江家的人,一个都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大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贺兰漪突然转身问卫禇,“江瑶宁和江嘉吟可从江陵府押回来了吗?”
卫禇看了贺兰珩之一眼,谨慎道:“我们的人昨夜收到消息,便带着那些人开始从江陵府往这边赶了。”
贺兰漪继续问:“其他江家人关在哪里了?”
“西,西边的天字号监牢。”
还未等卫禇他们反应过来,贺兰漪就已经拔了侍卫的腰间佩刀,朝天字号监牢跑了过去,不顾狱卒阻拦,直接砍断了牢门上的铁锁,踹开门闯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江家家眷拼命躲着贺兰漪的砍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见了血。
眼看着贺兰漪越来越不受控,贺兰珩之怕她再度走火入魔,忙过去让人夺了她手中的刀,将她拉出了大牢。
但贺兰漪这会儿明显眼瞳有些失焦,仍然不顾一切地想要闯进去大牢里,杀了江家所有人,没办法,贺兰珩之只能抬手将她打晕了过去。
正好此时宋少衡闻讯赶来,贺兰珩之忙让他和卫禇先把贺兰漪带出去。
江津威之前写了一封遗书,上面交代说太子也参与了当年之事,并且他所为都是受太子指使。
官家不断派人来刑部询问此事,贺兰珩之这会儿不得不和太子一起入宫。
虽然贺兰漪晕了过去,但贺兰珩之并没舍得下多重的手,没一会儿,贺兰漪便转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
“宋少衡,你怎么在这?”贺兰漪眼睛红红的,抬眸意外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会儿蔫蔫的贺兰漪同刚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乖乖巧巧地,像个红了眼的小兔子。
宋少衡温柔道:“太后宣召我们入宫,说五公主和七公主的事,要有个结果。”
贺兰漪闻言,洗了把脸,立刻和宋少衡一起去了承福宫。
“漪儿,你现在就拿着我的令牌去广陵宫,”太后这会儿明显是动了怒,转而又看向宋少衡,“你和郡主过去查探赵丰瑶的命格,胆敢有阻拦者,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广陵宫似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姚贵妃并不在此,但广陵宫的宫人也没有一个人胆敢阻拦贺兰漪和宋少衡。
虽然赵丰瑶依旧抗拒此事,但贺兰漪让宫女摁住她,到底是被宋少衡查出来,她的命格的确已经被人换掉。
与此同时,延康子那边也终于有了进展,他们抓到了那个身上有魅妖施法痕迹的宫女,她就是广陵宫里的宫女碎珠。
一时间,东宫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赵瑾俞被江津威供述说参与了当年谋害贺兰漪父母之事,宫女碎珠指认说姚贵妃求助魅妖施法,并将杀害宫女之事栽赃给荣国长公主,以此为赵丰瑶换走了赵婉英的命格。
一旦这些事情查实,赵瑾俞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就会易主了。
朝中各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在听闻此事后,纷纷入宫求见官家,一时间,勤政殿物议沸腾,吵嚷不休,贺兰珩之也被困在其中,短时间内无法抽身。
但贺兰漪并未去凑那个热闹,她和宋少衡一起去了司天监。
大梁皇室惯例,每逢宫中生下皇子或者公主,在其出
生一个月后,便会由修为高深的天师为其诊断命格,并记录在册。
“熙宁十八年,是哪位天师轮值?”贺兰漪问司天监少监道。
司天监少监从搁物架上拿过来一本轮值簿子,查阅过后,“明爻观的灵台真人。”
贺兰漪皱了皱眉,“灵台真人?是那个挂名在天师院三式科剖杀怀孕妇人,取出胎儿,生食其血肉的疯子?”
司天监少监至今想起那个人依旧觉得丢脸,大梁立国几百年,司天监也传承了几百年,灵台真人这事,可谓是败光了司天监的声誉。
司天监挑选为皇室诊断命格的天师,素来慎之又慎,流程也极其严苛,但上一任司天监监正是个见钱眼开的糊涂虫,灵台真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财后,他便极力举荐灵台真人入了司天监,后来灵台真人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在司天监混的如鱼得水,甚至于成了为皇室诊断命格的天师。
灵台真人虽是个修道天才,但心术不正,从进入司天监伊始,便是打算借助司天监的力量,网罗大梁全境内适宜温养他血脉的有孕妇人,生剖其胎儿,食用之后,以求长生之道。
后来,他的恶行被弟子李小虫举报到御史台,大理寺派了数十个顶尖高手合力才将他杀掉。
“郡主记得没错,就是他。”司天监少监道。
宋少衡侧脸看向贺兰漪,低语道:“可既然他已经死了,当年之事死无对证,怕是很难查到纰漏。”
贺兰漪低头翻看着当年司天监记载的关于灵台真人和举报他的那个弟子李小虫的生平。
她的手指自上而下游移,直到停在“虫疯病”这三字上。
贺兰漪记得,赵乐仪曾同她讲过这个虫疯病,说是有些道士为了炮制长生不老药,会在不满十岁的小孩身上放置一种名叫恶蛛子的蛊虫,等这种蛊虫将这个孩子钻的千疮百孔之时,这个孩子就会患上虫疯病,道士再日日取他的人血饮用,以求长生。
灵台真人那个名叫李小虫的弟子就是患了虫疯病的可怜孩子,病发之时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且虫疯病一生都无法根治,只有一种名为紫荪草的药材可以暂时压制体内毒性。
而在大梁境内,唯一能长紫荪草的地方便是在汴梁附近中牟县的余雾山上。
当年灵台真人被诛杀后,他那个弟子李小虫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或许是因为怕别的心怀不轨的修道之人惦记他的血,又或者是为了躲避大理寺的处罚,他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但贺兰漪觉得或许在余雾山上,能寻到他的行踪。
离开司天监后,贺兰漪和宋少衡便骑马出了汴梁,直奔中牟县而去。
下午时候,他们就已经进入了中牟县境内,很容易就能看到不远处笼罩在云雾里的高耸山脉,若隐若现,朦朦胧胧,就像是天上仙境一般。
他们没有在路上过多停留,直奔余雾山而去。
“娘子,你可是住在这附近吗?”贺兰漪勒马喊住背着背篓从山路上走下来的年轻小娘子。
那姑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停下了脚步,有些怯生生地站在路边,“你们是要进山?”
贺兰漪下马,温声道:“对,但我们不认识路,能不能麻烦你为我们引路。”
“但现在不能进山了。”那位姑娘抬手指向东边飘过来的黑云,“马上就会下雨了,你们若是现在进山,会被困在山里的。”
宋少衡牵着马站在贺兰漪身旁,低声道:“不妨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明日再进山。”
贺兰漪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他们两人正欲翻身上马,去寻个客栈,那个背着一背篓草药的姑娘突然喊住贺兰漪,“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住在我家,只是,可否付我一些房钱,明日里一早,我便带你们进山,如何?”
贺兰漪和宋少衡对视一眼,觉得这样不用来回折腾,倒也方便,“那就叨扰了。”
贺兰漪和宋少衡牵着马,跟着那姑娘回家,“还不知娘子该如何称呼?”
“两位喊我香儿便好。”
“香儿,我们上山这一路上连其他人影都没瞧见,只遇见了你一个人,是因为快要下雨,所以没人进山吗?”
香儿抓紧背篓,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贺兰漪和宋少衡,“并非是因为天要下雨的缘故,这余雾山里一直在闹妖怪,所以大家都不敢进山。”
“闹妖怪?”贺兰漪牵着马,震惊地看了看四周,“那你为何敢自己独自进山啊?”
第84章
香儿垂下头, “我妹妹重病,需要很多钱吃药,我虽然害怕, 但也没办法, 我不去采草药, 我们一家人就得饿死。”
“不知你们二位该如何称呼?”
贺兰漪温声道:“我姓顾, 他姓宋。”
香儿的家虽然陈设很简单, 但处处都很干净, 她专门把家里最好的两个房间给贺兰漪和宋少衡收拾了出来, 她也只能去和妹妹、奶奶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住。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住的的确是差了些,”香儿有些窘迫地开口道:“你们的房钱就给我五文钱就好,或者,四文钱也行。”
她能看出来,贺兰漪和宋少衡是富贵人家出身,周遭的气质都与普通百姓不同,因而只怕他们嫌弃家中的房间,不愿意在这里住的话, 就连四文钱也没了。
“这是房钱, 还有明日里劳烦你带我们进山的费用, ”宋少衡递给香儿一袋铜板,她打开看了眼, 连忙说, “太多了, 我不能拿这么多。”
贺兰漪温声道, “你收着吧,明日里还要麻烦你。”
“谢谢, ”香儿手里捧着那些钱,就要给贺兰漪和宋少衡跪下磕头,被贺兰漪急忙拦住了。
香儿和奶奶去做晚饭的时候,天上就开始下雨了。
贺兰漪无聊,就跟香儿那个腿上有伤的妹妹青青坐在廊下说话,宋少衡站在旁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贺兰漪。
贺兰漪手托着腮,嗅了嗅空气里的雨水味道,问那小姑娘,“你知道那山里有什么妖怪吗?”
青青很喜欢贺兰漪,因为觉得贺兰漪长得好看,身上也香香的,说话也和气,同她见过的那些骄纵跋扈的富家小姐不太一样。
因而她病蔫蔫地开口道:“余雾山里有一座破庙,平日里若是山里下雨,就会起毒雾,那个破庙建的地势高,很多进山的人就会躲去破庙避雨,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有传言说,那破庙附近出现了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见着人就会剖心挖肝,官府的人时不时就会从山上抬尸体下来,时间久了,大家就都不敢上山了。”
“女鬼?”贺兰漪皱了皱眉。
香儿和奶奶端着饭菜过来,几个人围坐在桌边吃晚饭。
“顾娘子,宋郎君,你们进山是要做什么?”香儿端着一碗糙米饭轻声问道。
贺兰漪试探问,“香儿,你可知这山上哪里长有紫荪草吗?”
香儿听见这话,表情僵了下,低头扒了几口饭,“两位是为何要寻紫荪草啊?”
贺兰漪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因而随意找了个借口,“家中有人生病,我听闻紫荪草可以压制毒性,便想着过来为家里人带些回去。”
青青听说贺兰漪他们过来是为了家人治病,更加感同身受,因而开口祈求姐姐一定要帮帮他们。
“如今下了雨,
山路泥泞难行,而且山中时常闹妖怪,若是两位肯相信我,不妨明日在我家中等着,我上山去为两位摘来那紫荪草,如何?”香儿温声建议道。
“既然山上有妖怪,我们两人身上也有些武功,陪着娘子一起上山,或许也能保护你,”宋少衡意味深长地看向香儿。
贺兰漪也附和道:“对啊,我们可以保护你。”
香儿依旧坚持道:“但是,两位对山里的情况不熟悉,而且那紫荪草长在毒沼里,你们只需明日在家中等我一天的时间即可,日落之前我定然会把紫荪草采来的。”
见贺兰漪没应声,旁边的青青脱口而出,“阿姐,你就带着顾娘子他们进山吧,反正不会有事的。”
香儿愣了下,似是有些慌乱。
贺兰漪和宋少衡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
“快些吃饭,汤都要凉了,”奶奶夹给青青几根青菜,忙岔开了这个话题。
当天晚上,贺兰漪和宋少衡都没睡觉,一直在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终于,后半夜,香儿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栓,离开了家。
贺兰漪和宋少衡立刻撑着伞,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香儿沿着山路一直往余雾山深处走,但她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她,很快钻进深山老林里,将贺兰漪和宋少衡甩在了身后。
“我们对这里不熟悉,还是先回去吧,”宋少衡撑着伞,对贺兰漪低语道。
第二天早上,香儿在外面敲门,温声问:“顾娘子,你起来了吗?”
贺兰漪过去开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瞧着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沉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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