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春情薄——止雀秋行【完结】

时间:2024-10-02 14:33:56  作者:止雀秋行【完结】
  谢让并未说什么,他原本没有什么情绪的眸中因为她的话染上了笑意。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外人面前维护谢家了。
第118章
  姜姝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听人说过,人死之前,才会梦见那些已逝却从不入梦的故人。
  ――
  姜姝终于梦见了老和尚。
  古柳高槐之下,年幼的她正坐在长满青苔的破庙石阶上跟着他学刀。
  老和尚说她的刀又快又好,颇有天赋,很能继承他的衣钵。可他又不肯说这份衣钵是什么,她便干脆用这把快刀去杀猪。
  老和尚痛心疾首,觉得她辱没门庭,不敬佛祖,但吃她拿回来的猪肉却欢喜得很。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无奈的道:“师父,你吃肉的嘴快过你手里的刀唉――”
  老和尚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但说的话她却听不见。
  她有些着急,把耳朵凑到他跟前,“师父,你骂了什么?”
  多年未见了,即便是骂,好歹也叫她听一听音。
  但无论她凑得多近,还是听不见老和尚的声音。她就委屈起来。
  “师父,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来看看我,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有多难。”
  她这个人,命不好。
  听人说,她是个弃婴,生出来就被人丢在姝脚下,是老和尚捡她回去养大的。十二岁之前,她跟着老和尚四处化缘吃百家饭,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好歹还算有个依靠。
  十二岁那年,老和尚就死了。为了活命,她只能下姝去做杀猪匠。后来命运多变,十六岁的她突然被接到镇国公府,成了流落在外的嫡次女,十八岁成婚,做了宋国公家的大少夫人。
  这一路上艰难得很,但姜姝心里挥着一把杀猪刀,从未怕过谁。
  她恨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更不知道她这样的身份,为什么突然消失也没有一个人来查一查,救一救。她只知道这屋子窗户钉死,黑漆漆的,睁眼闭眼都一个样。
  梦里,她委屈的问老和尚,“师父,你怎么还不来救我,我都要熬不下去了。”
  她靠着一日一送的馊饭馊菜度日,没有尊严的活在这一寸天地里,不知日月更迭,已经开始要疯了。
  但她不想疯,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她生来就倔,即便被逼到这种境地,也凭着一股意难平吊着命,不愿意落下一滴泪。
  好在梦里是可以哭的。她拽着老和尚破破烂烂的袈裟掉眼泪:“师父,你是不是来带我走的?”
  老和尚不答不应,只是转身,一瞬之间,已经在十尺开外。姜姝着急了,情不自禁的跟着跑,“师父,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可就是追不上――
  追得好累啊。
  太累了。
  她熬不住了。
  姜姝痛苦的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
  ――窗外,骤然涌入了无数天光。
  ……
  元狩四十七年,冬,风饕雪虐。
  姜姝随着镇国公府遣来接她的人进皇都洛阳。临近洛阳时,天降大雪封路,一行人便留在了距洛阳不远处的驿站里。
  姜家三少爷奉了父亲镇国公的命令去接人回家,一来一往,就用了三月时间。好不容易快回家了,结果又被拦在路上,他烦闷的叹气:“哎,你嫂子该想我了。”
  他是刚成婚三天就去的蜀州淮陵接人,正是新婚燕尔,极为思念家中的妻子。
  说完转身,见这位一路上雀跃活泼的妹妹竟然没有说话,只一味的盯着屋外的大雪看,笑着道:“妹妹喜欢雪?”
  姜姝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认认真真盯着雪看了一会才说,“不喜欢。”
  冬雪能冻死人。老和尚死的那一日,就如同今日一般有漫天风雪落下,姝雪沉积,接不来大夫上姝,也背不了老和尚下姝,让她为此内疚了很久很久。
  她年少的时候,应是最厌恶雪的。
  姜三少爷却有些诧异,“不喜欢为什么如此盯着看?”
  姜姝笑笑,“太久没看了,觉得稀奇。”
  姜三少爷走近一些:“是么?淮陵很少落雪吗?”
  姜姝轻声嗯了一句:“是,很少有雪。”
  走近的姜三少爷已经看见妹妹眼底的青乌了,他担心的问:“妹妹昨天晚上没睡好?”
  姜姝手紧了紧,“做了个噩梦。”
  她神色复杂看着这位现在对她还算和善的兄长,总觉得还在梦中。可她确实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刚刚从淮陵到洛阳的时候。
  这一年,她被告知自己是镇国公府走丢的六姑娘,而不是无父无母的弃婴。从此,她踏上了一条青云路。
  她不用再为了银子奔波,不用再在晚上担心破破烂烂的门会被人砸开。她住进了高门宅院里,成了世家贵女。
  这一年,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这话确实没有半分假。
  但时日不久,她的习性和脾气跟他们难以磨合,也使这点感动瞬间消弭。
  再后来,这些温厚敦良的人一个个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但因他们确实给了她恩惠,以至于她连在心里骂他们几句都觉得自己不配,都算是忘恩负义。
  那种滋味,比恶人打她一顿还难受。
  姜三少爷还在笑着安抚:“我去接你之前,母亲日日都在哭,想你得很。我估摸着等你回家,她定然还要欢喜得哭上半月。”
  许是刚刚重活,格外喜欢回忆。姜姝听见母亲两字,又略微失神起来。
  母亲便亲自带着她学规矩。但当时年少,又倔又傲,她一边跟着学一边却觉得自己的过去受到了鄙夷,从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尊严来,让她挺直了腰杆,直言说自己不想学这些。
  母亲便露出一股失望的神情来,训斥道:“可你已经不是淮陵的杀猪匠了,而是洛阳的镇国公府姑娘,往后你出门做客,这般吃得快,吃得多,难道不怕人笑话么?用饭,就要吃个七分饱,不急不缓的用。”
  姜姝其实也隐隐认同这句话的。十六七岁的姑娘,哪里会不喜欢自己美好一点呢?
  她一边明面上倔着不学,一边又在深夜里自卑起来。
  她确实吃得太多了,步子迈得太大了,说话太快了,得慢下来才行。这般才不被人嘲笑。谁愿意被嘲笑呢?
  于是半夜里起床偷偷温习那些白天没学好的规矩。
  学了也不肯跟母亲说,觉得她眼里的失望刺痛了她的自尊,只要母亲露出让她难堪的神情来,她总要刺几句过去。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明明是想亲近母亲以及镇国公府一家人的,但最后都有了隔阂。
  时隔太久,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一时半会已经记不起了。她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家里待得很不痛快,虽然没受过什么苛待,也没什么大委屈,可终究战战兢兢的,学会了看人脸色,比她做杀猪匠的时候难受。
  便又希望快些嫁出去,好有一个新的家,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她那时候觉得,只要重新开始,自己一定能过得很好。
  她有了心思,也就开始汲汲营营嫁人,最后定下了比镇国公府更加好的宋国公府家。
  等到出嫁的时候,母亲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姜姝,你这般自傲又自卑的脾性,以后要吃亏的。”
  自傲又自卑……
  姜姝回过神,看着大雪唏嘘起来。
  她后面果然是吃了许多亏的。但那是嫁人之后的事情了。嫁人之后,她还把一条命丢在了淮陵,死得那般凄惨。
  她想,她这辈子也做不成母亲心里听话温顺的女儿了。她心口的戾气时时刻刻都在涌动,搅得她坐卧难安,总是想为上辈子死去的自己讨个说法,讨一条命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喃喃道:“今日雪可真大。”
  她死的时候,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光景呢?
  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应该不是冬日。
  冬日是会冷的,她梦见老和尚这一天,觉得身上暖烘烘。
  可能是个春日。
  可能是个午后。
  姜三少爷就发现这位新找回来的妹妹更加安静了。他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难事吗?”
  姜姝摇了摇头,看着外头的大雪突然笑了笑:“没有难事,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姜三少爷好奇:“是何遗憾?”
  姜姝拢了拢衣袖,感喟道:“人道洛阳花似锦……”
  偏我来时不逢春。
第119章
  姜三少爷闻言好笑,宽慰道:“你年岁轻轻的,怎么带着不得志的感慨?且等着吧,冬日过去,春日便可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出门游玩,要赏什么花赏不到?”
  而后顿了顿,好奇问,“妹妹识字?喜欢诗词?”
  姜姝摇了摇头,“识字,但没读过诗词,谈不上喜欢。”
  她的字是老和尚教的,但他只教了几个就不教了。好在她记性好,又好学,老和尚不教她,她就自己化缘了一本三字经回来看,看不懂就跟在老和尚身后问。
  老和尚总是无奈的转身,“姜姝,你会杀猪就够了,学什么读书写字呢?”
  姜姝倔得很,“可是师父,既然你不想我读书写字,做什么要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呢?”
  她认得了自己的名字,觉得认字很快活,当然想要更多。
  她一直不是个听话的人,认准了就要学:“就算你不教我,我也终究会找到学字法子的。”
  如此威胁,老和尚还是不肯教她,任由她去撞南墙,只是会看着她叹息:“姜姝,你不懂,我是为你好。”
  时至今日,姜姝依旧不懂老和尚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却能依仗着年岁的增加,身处绝地后沉下来的心境,突然微微品出老和尚说这句话时带着的无奈和矛盾心绪。
  他似乎是希望她能学更多的东西,但又怕她真学成了。所以但凡教她的本事,都是点到为止。
  可他唯独愿意她学刀。他说,“你手里有一把刀,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死时,还把他用了多年的短刀留给她:“就当我还陪着你。”
  姜姝想到这里,心里酸涩起来――可是师父,你不知道,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我手里确实是握着这把刀的。
  我是多艰难,才克制住不用它划开手腕。
  前尘往事,想起来就使人心绪低沉。姜姝低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道:“三哥,等雪停了,咱们就赶路吧?”
  她迫不及待去洛阳寻一寻真相。
  姜三少爷却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先说了一句:“我也急着回去,但这鬼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雪。”
  而后马上问:“妹妹的字是跟着谁学?”
  姜姝:“我家师父。”
  姜三少爷肃然起敬,“是那位收养你的方丈吧?他识字?”
  不过又觉得即便是荒村野庙野和尚,能认字也不算稀奇事,不然怎么念经诵佛呢?便不等姜姝说话,立马继续说下一句:“我们一家子人都感激他。若不是他养大了你,当年兵荒马乱的……哎!”
  但后来蜀州是破了,却也损失惨重,连妹妹也在战乱里‘死去’。
  “母亲说,她生下你才满月,蜀州突然就起了乱,混乱之中,她让奶娘和侍卫带着你先走,好歹有条生路。”
  结果等战事停了,父母凭着妹妹走时穿的衣服找到了一具死婴,而后又找到了奶娘和侍卫们的尸体,便以为众人都去世了,悲痛不止。
  “还是今年九月,咱们家的当铺里突然来了一个少年人当金镯子,当铺掌柜恰好是母亲的陪嫁,识得那金镯子正是母亲当年给你特意做的满月礼,当时就留了心眼,这才查出当年的真相。”
  原来是奶娘抱着她逃走后,怕穿得富贵被人盯上,便在途中将妹妹的衣裳与一位死婴对调。后来奶娘中箭身亡,妹妹却没事,藏在她的怀里躲过一劫
  金镯子他们也没有卖。少年说,“那般的岁月,我们是养不起多余人的,父母拿走金镯子,算是见财起心。但我们并不亏心,毕竟抱着她一路逃,再危险也没有丢弃过。而我自己的妹妹,却连尸体也没法子回去找。”
  这回他来洛阳是准备做点小生意的,结果生意不遂,落得个身无分文,这才想着当掉金镯子。
  镇国公一家倒是没有为难他,还带着他去祭拜了“妹妹”。然后让姜三少爷马不停蹄的去淮陵接人。
  姜三少爷:“得知你还在世,祖父和父亲都回家拜祭了祖宗,感谢他们护佑子孙。”
  且她还知晓,因着这场战事,曾经作为叛乱之地的蜀州学子在洛阳也并不受重用,如今的内阁之中,没有一位阁老是蜀州人。洛阳重要官员,也没有蜀州人任职。
  就连她――因是蜀州长大的人,官话带着浓浓的蜀州音,又爱吃蜀州的菜肴,举手投足一股蜀州人的习性,便成了许多人不喜欢她的缘由。
  其中将厌恶表在脸上的就有她的祖母镇国公老夫人。
  当年,她刚回去,祖母对她还算是宠爱,但随着她一口蜀州口音改不过来,便成了罪过,稍有不顺心,就罚她跪在院门口读孝经。
  她最初那般的性子怎么可能跪?直接撂挑子拎了杀猪刀就要回淮陵。又被母亲劝回来,后来也不知道劝了些什么,她又跪了下去。
  这么一跪,就是两年,直到她出嫁。
  所以,其实细细想来,她跟镇国公府一家子人关系不好,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准备回房中休息,结果刚要转身,便看见一人牵着马从风雪中而来。
  他走得极快,不过几瞬之间,便到了屋舍外的马厩下。
  此时将近薄暮,驿丞刚要下值,瞧见还有人来,心中暗暗叹了一句晦气,又不得不扬起笑脸过去。待问了名姓,官职,立马恭恭敬敬的:“原来是淮陵知县大人,这段日子邬阁老的信送来三四封,就等您来取了。”
  谢让一身堆着积雪。他脱了披风,积雪瞬间抖落一地,笑吟吟的道:“多谢大人了。”
  又笑着说:“今日风雪大,怕是不能行了,恐要在驿站中住几日,得劳烦大人操心。”
  驿丞客客气气的,“如今才十一月,不是年关,里头空得很,只有镇国公府的少爷姑娘住着。不过今年这雪却早,还下得邪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谢让点点头,而后突然有所察一般抬眸,正好瞧见一位站在廊下盯着他出神的姑娘。
  她似乎是要回屋中去了,甚至已经走了几步,但不知为何骤然停下,微微侧身朝他看过来,眸眼让亮,只是……看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古怪。
  他微微迟疑,等到了屋内,依着礼先跟她身边的姜三少爷打过招呼,道:“怕是要共住几日了。”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