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况看着她的神情,眉心微蹙,“我和他能袒露什么心声?”
李书妤双手捧着杯子,低头看液体晃动时挂在杯壁的酒渍,头发下落,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你说我漂亮。”
听到她这么说,许况觉得她“袒露心声”这个词没用错。
“还说和我谈感情会很麻烦。”李书妤抬头看着身侧的人,不论是昔日那个高冷的模样,还是此刻眼前天之骄子的模样,他总有一套精准伤人的方法。
“说那句话的前几天,还抱着我不知所谓的翻滚。穿上衣服,到了外面就是一句‘李书妤很麻烦’。你说你渣不渣?”
许况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听到李书妤这么说,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赵允捷那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向李书妤告白,他真被气到了,觉得她那么快离开京市就是腻了他,要找别人。
和她谈感情有迟早被甩的风险,他自问自己在感情中做不到收放自如,和她不谈感情反倒很好。
如果不出国,他们的身份也是不可能逾越的鸿沟,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会招致无数的麻烦。
“不是那个意思。”
又说:“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第107章
李书妤听着他的话,垂眸好一会儿,“是,你没有玩弄我,当初和你保持那样的关系,是我自愿的。”
做了选择就要承担所有的风险,喜欢一个人也需要承担真心错付的风险。这个道理她一直懂。
她不想再为得不到的感情而歇斯底里,也不会揪着别人的领口质问,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回应。
那样太难看了,也太卑微可怜。
许况从沙发上下来,和她一起并排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侧身看她,“我不喜欢床伴关系,也没想过和谁维持这种关系。”
在高压环境中长大,需要他处处谨慎。他不是控制不住本能欲望的人,哪怕是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如果仅仅只为发泄身体本能的欲望去建立一段关系,他也只觉得麻烦大于快感。
他声音很缓,带着几分低哑,“当你提出来,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我也不想要婚姻······”
李书妤将酒杯放落在桌上,回过头看他。
看到她的眼睛,许况想要说的话暂时停住,他总是不想展示真实的自己。
拿起酒杯仰头喝尽了,喉结滚动,温凉的液体滑过食道。他回过头不再看她,和她一起坐在狭窄的沙发和桌子之间,长腿曲起,盯着眼前的一处虚空。
顿了顿,还是开了口。
“我父母感情很好,在我六岁之前,他们是很多人羡慕的眷侣。不过,后来关系难堪,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说着,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李书妤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她莫名想起南洲小岛上的那处被许况保存至今的房子,照片里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
“婚姻、家庭,我对这两样东西并没有什么期待,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变淡。”他很低的笑了下,矜漠的神色透出一些落寞疲态,“因为是你,才想试一试。”
“所以为了掌控公司,你什么都可以接受是吗?包括婚姻。”其它事情她已经无所谓了,只有这件事,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心气未消。
许况看向她,眉心拧紧了几分。
也只有这件事情,他无从辩驳。
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之上的虚假感情,到了最后,裹挟其中的真心也被质疑。
“对不起。”他抬手扶住了李书妤的肩膀,靠她很近,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书妤看着他清俊的脸、漆黑的眸子,他的道歉她听过不止一次。
这一次她冷静的推开了他的手,半晌之后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淡声道:“本来就是商业联姻,白纸黑字的合约条款也很分明。是我越线了,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她冷静的开始分析问题,分析他们之间总是不合时宜的感情。
许况没有因为她的这些宽容的话如释重负,那种失控感又一次侵袭而来。
酒的后劲确实很足,头开始发晕,李书妤说:“不早了,睡觉吧。”
她起身,手腕被依然坐在地毯上的人拉住。
“怎么了?”
手从口袋里出来撑到面前的桌子上,起身和她面对面站着。
“确实不早了。”
李书妤抬眸看他,“我生理期。”
许况有些无奈,温声说:“没想怎样。”
两人回了房间,许况的神色恢复如常,等李书妤洗完澡出来,他起身慢慢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往浴室的方向走。后背还有之前被抓出来的痕迹,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至亲又至疏。
房门关上,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除却些许轻微的声响,卧室里面格外安静。
李书妤翻看一本放在床头的外文杂志,半晌合上杂志。
许况很快出来了,掀开被子上床,伸手捞过了睡在另一侧的李书妤。
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处,一只胳膊从腰下穿过,抱着她的时候控制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他人有些冷,可是抱着人的时候身体很温热,带着热度的手掌一直放在李书妤小腹的位置,轻微的痛感也得到了缓解。
迷迷糊糊间李书妤问:“什么时候回去?”
再不回去,许清觉的生日都快要过了。
许况说:“后天。”
夜色寂静,身侧的李书妤已经熟睡。
许况起身,出了卧室走到外面。
在会客厅站了一会儿,他拉开了房间露台的门走了出去,许况站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
远处灯火明亮,整座城市陷入安静,偶尔一两声汽车嘀鸣声。
黑色铁艺栏杆触手生凉,身体颀长靠在那里,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公寓。青色烟雾消散,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之间,容色格外冷倦。
李书妤说这个地方很少下雪,待在这里的那两年,她只见过一场大雪,就是在圣诞前夕。
这里的雪景是否好看,许况并不清楚,但那个雪夜带给他的阴影却多年不散。
那是他待在许文程建筑公司的第二年年末,一次现场视察途中缆车掉落,他从二楼摔了下去,钢筋贯穿了左臂。
做完手术,再能忍疼也辗转难眠。伤口感染了好几次,事故原因却还没调查清楚。
疼痛难忍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还在异国的李书妤,一天早上天还没有完全亮,想见李书妤念头突然格外强烈。自己的手机号被她拉黑了,他向值班的医生借来手机,拨打那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是李书妤低微的声音。她好像喝又喝多了,意外接通了电话,一阵混乱的声响之后,许况听到她说:“如果有下辈子,请给我多多的爱和负责任的父母。”
他对着手机叫了一句“李书妤”,没有任何回应。
随即安静下来,近乎死寂的安静。
在医生疑惑的打量中,许况拿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等待电话接通的那一分钟,时间似乎就静止。对方还在庆祝圣诞夜,不断有吵闹的声音传过来。
“去隔壁的房子看看。”许况声音大了几分,“请立刻去你隔壁的房间看看。”
那晚接到许况电话,邻居拿着手机,去敲李书妤的房门,没有敲开之后听从许况的安排,撬开门进去发现用水果刀自杀的女生。
那天卡迪夫下了很大的雪,李书妤被邻居送往医院抢救。在国内的许况站在窗边,隔着一部手机,了解她被送往医院的全程,听到邻居说“平安无事”之后,他才脱力一般坐回床上。
第二天许况就从西南地区回了滨州,又辗转去了申市,见到了审理李修鸣案件的人,拿回一些李修鸣的私人物品。他把这些物品匿名递给了远在英国的李书妤。
只是他始终没能去见她,在和母亲的抗争中,也没有把她放在第一位。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现在重归于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支烟很快燃到了尽头,碾灭,从露台回来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客厅里只有几盏壁灯亮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里,许况伸开了手,露出一枚闪着幽蓝光亮的戒指。
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送出去。
得尽快了,许况这样想着,抬步往卧房走。还没走到门口,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停了几秒,再一次响起。许况到了门边,打开房门看到了因为一路奔波、满脸疲惫的齐思哲。
齐思哲的身旁站着酒店经理,还在焦急的用英语劝说:“先生,不可以这样,我们先打电话······”
房门打开,看到穿着睡袍的顾客,经理又停住了,向许况说:“抱歉,这位先生一定要找您。”
打听不到房间号,齐思哲冲上楼打算一间一间找,经理怕打扰其他客人休息,只能跟着他上楼。
许况颔首,表示没事。彻底拉开了房门,让齐思哲先进去。
“许总,出事了。”没等房门关上,齐思哲着急开口。
齐思哲赶来的很匆忙,嘴角着急上火起了泡,见到许况的时候,他喉咙都快要冒烟。
许况关上门转身回来,示意齐思哲坐下说,又顺手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齐思哲没接水,“我们和幻域的合作出了问题,新品数据全部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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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况和李书妤待在英国的这段时间,远洲通信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远洲研发组和幻域公司合作,研发的具身智能新品数据全部外泄。数据泄露导致竞品公司先一步研发出产品提前以低价发布,远洲数十亿的投资一夕之间全打了水漂。
这次投资是许况力排众议一手促成,出事之后公司需要他这个执行总裁出面主持大局、解决问题,可一度联系不上他。
公司内部一直都有许况打算跳槽的传言,这次他突然缺位引来了无数的猜想和抨击。作为总助的齐思哲都快急疯了,打电话不通、发邮件不回。
尝试一切方法都没用之后,他通过查询许况的出行记录,一路找来了这里。
许况将水杯放在桌上,问齐思哲:“泄露数据的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已经送到警局接受调查了。”齐思哲精神很颓,“已经太迟了,竞品公司的产品已经面世。”
商业竞争各种手段都有,新研发的技术一旦复制,就算事后追究责任,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
齐思哲看着许况矜冷的神情,“还不止这些,现在公司股价波动异常,董事会已经打出了反对您的旗号。公司现在一团乱,许文怡还在背地里勾结其他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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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间听到谈话声,李书妤转醒,伸手摸了下身侧的位置,许况不在。
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卧房的门也被推开了,高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走了进来,卧房的门很快又被关上,李书妤抬手按开了床头的灯。
许况俯身摸了摸李书妤温软的脸,“书妤,我们的假期可能要提前结束,得回国了。”
心里忽的一跳,李书妤仰头看着许况,好半晌才问出一句:“怎么了?”
许况转身从衣柜里取出衣服,脱掉睡袍开始穿衬衫,声线依旧平和,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低冷:“公司的事情。”
简单一句之后,再没别的话。
换好了衣服,他又替李书妤拿了衣服,放在床上让她换。
去了隔间拿出两人的行李箱,因为刚住进这里,他们的很多东西都没拿出来,东西很好整理。
十几分钟之后,许况和李书妤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凌晨三点钟的气温很低,呼吸之间都是白雾,齐思哲已经等在楼下。
从卡迪夫回到伦敦,到伦敦时还不到五点。在机场没有过多停留,三人乘坐专机直飞国内。
机舱内隔出了一间休息室,套房的格局,放着一张可供休息的床。许况将李书妤带到里面,让她继续睡觉。
李书妤抱着被子,怎么也无法入睡。偶尔的气流颠簸,夹杂着外面许况和齐思哲的谈话声。
远洲出事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风平浪静,她以为许文怡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可是她低估了许文怡的能力。更没想到,这次连老天都在帮她们,散步时莫名其妙丢失手机,许况和国内失去联系,没有第一时间处理集团的危机。
近九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降落在京市机场。
京市的深冬更冷,下飞机的时候许况牵过了李书妤的手,发现她手格外冰凉。他将他带在身侧,握着她的手放在了大衣口袋里。
从机场大厅出来,外面围了很多人,有的拿着相机,有的拿着手机。李书妤以为是哪个明星的航班也在这时候,粉丝来接机,可跟着许况往外走的时候,发现那些人都在拍他们。
许况也发现了,冷漠的视线落在拍照的那群人身上,伸手带过李书妤,用身体挡住她不被拍到。
齐思哲跟在后面,见到这副景象大步上前,隔开了向前涌动不断拍照的人,“做什么?”
人群中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大声说了一句:“这就是远洲的总裁许况,公司出了那么大的危机,股民血本无归,他带着情人去旅游。”
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很多人耳中,喧哗声此起彼伏。
拍照的人也没有停住,许况伸手挡住了李书妤的脸,避免她被拍到。蹙起的眉头已经显出了不耐,面色微沉,看向那些人的眼神中带了一些警告。
那个领头的人被这过于冰冷的眼神震慑,没敢再说什么。
他揽着李书妤穿过人群,到了机场外面,示意齐思哲进去处理那些被拍下来的照片。
那些人不会无故准时准点出现在这里,指派他们来的人一定别有用心,李书妤曾经在李修鸣出事之后遭受过一次大规模的网暴谩骂,他不想再出这种意外。
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许况拉开车门让李书妤上车,随后关上了车门。
车窗降下来,李书妤看着一身深色大衣,面容清冷的人,“你不回去吗?”
“我去公司。”他说着,没等司机动手,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车子启动,李书妤回头看向后面,齐思哲已经从机场出来了,两人站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路口的红灯跳亮,车子停了下来,李书妤靠在座椅里,看着车窗外刺眼的霓虹。
第108章
许况一夜未归,第二天六点钟天还没亮,何理来揽星湾拿资料,碰到了给许清觉冲奶粉的李书妤。
“许总让我来书房拿几份资料。”
李书妤点头,跟着他一起上了楼,书房的门锁着,电子锁不知道密码无法打开,李书妤又回卧房拿了一次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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