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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琪很有眼力见儿地闭上了嘴，只沾了一点点酱油，全咽下去后才轻声说：“谢谢宋倪姐。”
两人从年纪、处事风格到个性，可以说处在极端的对角线上，霍斯琪每说一句话，宋倪的太阳穴就肿涨一分。
林霁予看出宋倪的情绪，知道自己算得上始作俑者，心虚地捏了捏她的手，抛出一个三人都能参与的话题：“话说，如果你们也有一对情侣邻居，有一天你发现其中一方出轨了，你们会怎么做？”
霍斯琪闻到了八卦的气味：“予姐你邻居出轨啦？”
“如果，假设你懂吧。”林霁予欲盖弥彰。
“那我肯定不会告诉女孩啊。一旦我告诉她，她分手了搬出去，剩一个告了密的我和一个男的单独相处，我多害怕啊。如果她不分手，就是剩一个告了密的我和一对亲亲情侣相处，我更害怕！”霍斯琪率先给了答案。
等她说完，宋倪才问：“所以是哪方出轨？”
林霁予说：“女方。”
霍斯琪才发出“哈”的一声。
宋倪说：“那我会提醒女孩，不要让陌生男人的痕迹出现在公共空间影响我的生活。如果她本身做得很到位，也不必说什么了。”
霍斯琪又发出一声“哈”：“那如果是男方出轨呢？”
宋倪说：“关我屁事。事实上，除了林霁予的对象出轨我会告诉她，其他人都关我屁事。”
霍斯琪突然挽住宋倪的胳膊：“宋倪姐，那你认识我男朋友之后，如果发现他出轨，你也告诉我好不好。”
见宋倪不答，霍斯琪又摇了摇她的手臂：“好不好嘛？”
林霁予知道宋倪是连客气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性格，赶紧解围：“祝你男朋友永不出轨。”
霍斯琪立刻顺势开启新话题：“如果是女方出轨，我可能就要想一想了。”
“想什么？”宋倪听到她与之前不同的回答，开启了记者式的追问模式。
“我要想想那个男生的情况啊。如果他是个特别好的男孩，这样被人欺骗不是很可怜吗？如果他人品也不怎么样，当然就是活该咯。”霍斯琪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如果女方也是特别好的女孩，只是出轨了呢？”宋倪继续问。
霍斯琪想也不想：“都出轨了算什么特别好的女孩！”
“那如果是一个特别好的男孩，堪称完美，他的确出轨了，但还是对他女朋友特别好，甚至更好呢？”宋倪接着问。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霍斯琪说完，没注意到林霁予和宋倪两人飞快对视又挪开视线的小动作，继续眉飞色舞地问，“予姐，所以你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啊？”
林霁予并未和对方有过什么深入交流，只是通过自己长年累月的识人功力和信息收集能力，得出粗略结论：“女孩应该是 SKP 的 sa，男孩貌似还在读化学方向的 Phd，学校离这边蛮远的，听口音像是北京本地人，所以经常不在。应该是为了女方工作考虑，才租在这边。”
SA，霍斯琪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愣愣地问：“Phd 是什么意思？”
“博士，你这么理解吧。”林霁予简单解释。
霍斯琪在老家省会读的体大，大学毕业后才来北京，时间虽然短，但已经修过 CBD 女孩的识人功课。
她的第一反应，是销售和博士很不搭。紧接着就是，读博士那就是读书咯，年纪不小了还不需要赚钱养活自己，又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一定很不错。
宋倪把话题拉回来，看向林霁予：“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霁予刚要开口，密码锁的声音滴滴响起来。客厅的三个女孩，齐刷刷地向门口望去。
一只朴素的黑色行李箱先进了门，随后是背着书包的董宗源。
他个子很高，越发显得人有些过瘦，甚至有种虚弱的气质。人不难看，甚至算得上清秀，只是学生气过浓的发型和框架眼镜让他看上去有些呆愣。
一言以蔽之，十分符合霍斯琪对“博士”这个身份，以及“特别好的男孩”的想象。
见客厅里除了他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室友和两个陌生女孩，董宗源有些局促，甚至略带愧疚：“啊，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你们继续吃。”
“其实也吃差不多了。”林霁予起身去开窗通风，“等会儿我们把这里收拾好。”
董宗源点点头，宛如进了盘丝洞的唐僧，拎着行李箱，贴着墙嗖一下就进屋了，全程没多看她们一眼。
霍斯琪眼神热烈地贴在董宗源的背影上，直到他进了卧室关上门，才收回来，而后手脚利索地开始收拾，完全拒绝林霁予和宋倪的帮忙：“姐姐们坐着，我来就行，我来洗碗！”
林霁予哪能真让她洗：“你放着吧，等我扔完垃圾，我来洗。”
林霁予下楼去，霍斯琪进到厨房就没再出来，客厅里只剩宋倪拿着拖把擦地。
宋倪见换好衣服的董宗源，蹑手蹑脚从房间里出来，头也不抬地扎进厨房，又连声说着“不好意思”退了出来。
紧接着，董宗源又被霍斯琪拉了进去。
一番关键词为“你好瘦”“看我的肱二头肌”“我是健身教练”的单方面输出后，宋倪听见了微信扫码加好友的声音。
宋倪在心里发出一声“哇哦”。
“拯救特别好男孩计划”就这样迅速利落地在她眼前拉开序幕。林霁予回来时，霍斯琪已经跟董宗源约好，下周去力场试课了。
林霁予服气了，霍斯琪才 24 岁，比她做会籍总监时获客能力还厉害。董宗源回房间后，林霁予给霍斯琪竖了个大拇指。
霍斯琪说：“今天好幸运呀，拥有了宋倪姐这么好的客人，还找到了新客源。”
林霁予说：“这么幸运的一天，就由请我吃饭收尾吧。”
说罢，她拿出从软件上下单的账单公示：“这些都是今天晚饭买的东西，哦苹果不是，这是我自己吃的，扣掉 12 块 5，黄瓜还剩一半没吃，再扣掉 3 块 2……你转我 207 块 4 就行了。”
霍斯琪又一次被林霁予震惊了，她愣愣地说了句“好的”，把钱给林霁予转了过去。
宋倪搭腔：“领导滤镜碎一地吧？没关系，以后就习惯了。”
霍斯琪直摇头：“没有没有，我很佩服予姐。”
她盯着林霁予，认真地说：“予姐省钱省得太有信念感了，我相信，你的目标肯定很快会实现。”
饭局散去，宋倪把霍斯琪带到地铁站，霍斯琪说了句“宋倪姐，明天见哦，我会好好训练你的”就跳下车去，小跑着进了地铁口。
霍斯琪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曲浩竞还没回来。
霍斯琪看了看两人的对话框，最后一条微信是一小时前，她问曲浩竞什么时候回来，再往上，是三个小时前，曲浩竞跟她说加班，晚点回。再再往上，则是前一天的微信了。
霍斯琪关上手机，黑屏映出她垮下的脸。她拿了睡衣走进浴室，等她洗好澡，涂完身体乳，躺在床上，曲浩竞人还是没回来，微信也依旧没有动静。
两人这样不咸不淡地相处，已经持续了很长一阵子。
确切地说，是去年年中，曲浩竞研究生毕业，入职远山资本做投资经理后开始的。
霍斯琪关了灯，手机屏幕的光源照亮她一侧面颊，那一小块青白色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可怖。直到屏幕暗下去，霍斯琪也认命似得合上了眼睛。
突然，她睁开眼，摸过手机，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啪啪打字。
和曲浩竞的对话框。
“老公，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老公，我洗香香了，等你回来呀～”还配了一个 wink 的表情包。
“别说上床了，咱俩都多久没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老公我好孤单呀呜呜”
“老公，今天早点回来好吗？”
一顿微信轰炸之后，霍斯琪并不过瘾，又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理所当然的，无人接听。
霍斯琪又连拨了三四通出去。直到最后那通语音被接起来之后直接挂断，曲浩竟终于在微信里回了一句“马上回家”，她才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随即，她翻出董宗源的微信，发了一句话过去：“记得来力场看看哦，我等你呀～”
第9章 大人，时代变了。
2021 年，大环境回暖，政策松动，线下实体经济经历了一轮回光返照，国内旅游业也重新焕发生机。力场办卡人数也开始缓慢回升。
涉及到业务和收入，林霁予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很难松弛下来。疫情稍微缓解，她不顾潘承宇的反对，坚持落地三个措施。
第一个是在团购平台上推出健身房单次体验的次卡项目，第二个是向新会员提供一次免费的私教试课机会，第三个是改变经营时间，从早上 7 点到凌晨 1 点，变成真正的 24 小时健身房。
力场的目标受众一直是能够接受花钱买服务和空间的高净值人群。在疫情之前，力场坚持的模式是会籍顾问带着新客源参观，通过目之所及的条件和氛围达到成交的目的。而选择私教的方式则是查看教练的档案和会籍顾问推荐后一次性购买 20 节课程。
单次体验与免费，这两个词在潘承宇听来尤为刺耳。但前者为力场带来了超过预期的现金流，后者则提高了私教课程的转化，以及淘汰了一批销售能力或服务能力较为低下的教练。
而第三点，则体现了林霁予的预见性。
进入 2157 年春天，政策突然收紧，顾客出入线下经营场需要经过严格的验证流程。与此同时，还要对同时间容纳人数进行限制。力场也收到了通知，要求进行分时段限流，以两小时为一个周期，在周期内实行预约制，严格控制同时段内的在场人数。
相比于同行，开启 24 小时经营模式的力场比其他商业健身房多出了三个时段，也更早用拥有了有全天健身需求的客源。
潘承宇一边抱怨，一边感慨林霁予这个扣扣搜搜的算计型性格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
此刻，林霁予和潘承宇坐在他那辆高调到不行的亮绿色 Aventador 上。她不让潘承宇占用顾客的名额，两人只能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厢变成办公室。
真正的移动办公。
林霁予开口就给了潘承宇一记暴击：“限流之后影响最大的是续课率，下降了将近 40%，销课也降了 30%左右。”
潘承宇说：“没事儿，这只是暂时的。”
“你可真乐观。”林霁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的提成也掉了，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潘承宇听她这么说，直接拿出手机：“要多少？”
“你快收起这套吧。”林霁予对他事事有回应却回不到点的反应很无语，“我要开抖音直播，把工作量不饱和的教练们用起来，不然他们日子也不好过。”
“不行！我还是给你转点钱吧。”潘承宇把手机又拿了起来。
林霁予提高了音量：“抖音直播怎么了？你自己不也老在上面看人家小姑娘跳舞吗？还给人冲保时捷呢！”
“这跟我们的定位也太不符合了吧？我们是正经健身房！”潘承宇的手都摆出了残影。
“我们也是正经直播啊！大人，时代变了！”林霁予说，“现在这种情况，线上健身才是主流，而且大概率在疫情结束后仍然会占据一大部分市场，因为这是增量，我不说你也懂。”
“这会干扰咱们的主营业务。”潘承宇反驳。
“但它可以构成我们业务板块的一部分，包括你之前也说过，未来还想做自己的产品，肯定也需要线上渠道。现在开始做是成本最低的时候。”林霁予举例说明，“连明星都入场了，你差什么？那谁 2 月 14 日刚开播的时候，同时在线人数才几百，你知道现在一场观看人数有多少吗？300 万人！”
“你能接受自己每节课要花 500 块请的教练在线上免费教人练吗？”潘承宇质问道。
“你不希望自己每节课要花 500 块请的教练还是个有百万粉丝的网红吗？你想想 Amy 姐的情况。”林霁予立刻反驳，“再说，线上线下差异化是很明显的，线上肯定是以有氧和操课为主，不会影响到需要器械的用户。”
潘承宇沉吟半响，还是说：“不行，我还是接受不了力场像超级猩猩一样。”
“超级猩猩怎么了？人家现在的估值是 10 亿美金！咱们想跟人家比还没资格呢。我知道你不差钱，但你能不能对钱有起码的敬畏心！不然财神凭什么庇佑你？”林霁予毫不留情地教训着老板。
说罢，她突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财神大人原谅我，事出有因，不是故意在您背后说三道四的。”
潘承宇看着林霁予这副财迷相哭笑不得。他看过财报，知道现在的情况，心里不是完全不打怵，就是不想好不容易把提起来的档次落下去。
各种价位的商业健身房都做过一遍之后，潘承宇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客群是什么模样。他担心引入新渠道，后来的客群会破坏掉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气场。
客群属性和气氛，才最难复制也是最有壁垒的。
潘承宇进行最后的挣扎：“如果我坚持不要做呢？”
林霁予也有自己的杀手锏：“哦，这会儿要当老板了是吧？可以啊，那以后你每天来上班吧，你一个人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潘承宇并不是真跟钱过不去。他叹口气：“行吧，做吧，林老板。”
“放心吧，就跟以前一样，这一次我也会做好的。”立下军令状后，林霁予立刻变了脸，“行了，你可以走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罢，她也从车上跳下来，回力场去了。
王逍刚停好车，就看见林霁予从一辆兰博上下来。
她穿着紧身 legging 和宽大的卫衣，走起路来步伐大而利落，整个人看上去健康又轻盈。
王逍停好车，拎起健身包就往就往力场去，一路跟在林霁予的身后。
林霁予上了电梯，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 keepall。
她想起之前在咖啡馆见到的男人，心里纳闷，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keepall 做健身包成了 CBD 精英男的新流行么？
但一定是力场的客人无疑，林霁予按住了电梯键，耐心等他走进来。
王逍跨进电梯，点头致意，说了句“谢谢”。
林霁予回了句“不用”，礼貌性地稍微往旁边站了站。
王逍却突然开口：“林经理。”
林霁予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您好。”既然是客人，认识她也不奇怪。
王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林经理周五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便饭。”
林霁予一眼认出是宝玑的传世系列，腹诽道“看日期不需要表”，但面色如常：“主题是？”
王逍开玩笑：“作为用户给力场提提意见？”
“您有什么具体的事务需要沟通的话，我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应该都在力场，等您方便的时候，请您来我办公室聊？”林霁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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