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瑶有些累了,她只想休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转身往房间走。
落在祁柏川眼里,就是生气了的模样。
他骤然有些慌,向前走几步拉住季瑶的手,还未说什么,后者嘶了一声,微微蹙起眉心。
祁柏川脸色一变:
“手怎么回事?”
季瑶想将手臂收回来,却没成想被紧紧攥住,只是这一次避开了手掌,而是抓住了手腕。
她垂下眼睑:
“不小心磕了下。”
祁柏川心里没来由窜起一股无名火,如果不小心磕的,又怎么会这般遮遮掩掩,他想起季瑶瞒自己的事,总有一种对方即将从自己生活中脱离的错觉。
只是脾气该冲着季瑶吗?
她受了伤,应当也很委屈吧。
祁柏川深吸一口气,自己把自己的脾气哄住了,转身去拿医药箱:
“你去沙发上等我。”
这人翻找的动静很大, 仿佛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不满,却也记得这是他们的家,于是从来都小心翼翼不会弄乱房间内的任何一角。
他拿出医药箱,单膝蹲在季瑶面前,给她手心的伤消了毒,重新上药,明明没多么严重,却被整出来很隆重的架势。
然后别扭地问她:
“是不是很疼?”
季瑶点点头,眼眶有点红:
“有点疼。”
但是其实可以忍,只是被关心的时候,疼痛就放大了,让她忍不住想哭。
祁柏川低头轻轻在她掌心上吹了吹,学来的动作在他做来有些笨拙和不符:
“这样有没有好些?”
季瑶抿唇,抬手俯身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好像不太疼了。”
祁柏川嗯了声,之后就像是被定住了,再也不会动。
瞧,季瑶就抱他一下,他就什么破烂情绪都没了,幸福得心底冒泡泡。
祁柏川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季瑶偏了偏脑袋,脸颊与祁柏川贴着:
“现在公司正是忙的时候,我一个人住真的不害怕。”
祁柏川搭在她背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我乐意。”
季瑶缓缓松开他,一本正经道:
“如果你每天都奔波,就会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没有足够的休息,就会......”
祁柏川总觉得她在憋着坏,他警惕道:
“会怎样?”
季瑶眨巴眨巴眼,诚实道:
“会变丑。”
“.........”祁柏川原本是不信的,但见季瑶这么认真,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季瑶绷着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没说话。
祁柏川又给气到了。
他也不知道季瑶这样说究竟是真的想让他多休息还是说只是怕他每天回来会增大发现她在外面多份兼职的概率,但这都无所谓了。
随她吧。
她不愿意让他发现的,他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祁柏川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就只能学会控制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
他单手抱起季瑶,往卧室走:
“那我现在去休息,你陪我。”
季瑶眉眼弯弯,柔声答应。
之后这件事被祁柏川粉饰下去,他也没有再疑神疑鬼的要强硬打破季瑶的生活节奏,她总有自己的道理。
虽然祁柏川占有欲强且容易内心阴暗,好在他同样学会了伪装,并且明白尊重自己的恋人是一场持久的恋爱关系中非常关键的要素。
更重要的是大三开学之后季瑶的课程少了一些,她却没有再增添兼职的时间,反而稳定下来,偶尔每周还能腾出时间来明江市找祁柏川,给他惊喜。
这大大降低了分道扬镳的风险。
大三这一年里,空闲时间的增加让他们有空一同做些事情。
比如一起潜水,一起去参观画展,一起去等候凌晨的日出,留下了很多合影,留下了幸福的点点滴滴。
祁柏川不再期待可以收到来自季瑶的玫瑰花,因为她挣钱很不容易,于是这件事由他来做。
他每次回到家时都会带一小束花,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是茉莉,有时候是向日葵。
养几天或许就不行了,好在他并不是隔很久才回家一次,所以家里总是有欣欣向荣的花朵在盛开。
虽然彼此互有隐瞒,好在都有努力经营好这一段关系。
徐清语偶尔也会带来关于季瑶母亲的消息,这个季瑶曾经的死对头说话总是很难听,往她心窝子上插刀子,不过季瑶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被伤害到,两个人好几年没见面了,却总是在微信上吵来吵去。
大三临近结束的时候,季瑶不再让她告诉自己关于母亲的消息了。
徐清语问过她恨不恨。
季瑶说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刚被抛弃时,她恨过很多人,慢慢的慢慢的,再想起来,只记得自己很难过,滔天的恨意竟然在一点点消除。
再然后,难过没了,恨意没了,只剩下永久的创伤。
原来她的忘性这样大,只有疤痕将她困住了。
爱与恨却没有。
与季瑶畅聊完后的那一晚,徐清语彻底删除了季瑶的好友。
她很矛盾,看似关心季瑶,却也在等着她栽跟头,可惜没等到她栽跟头,对方还变成了人生导师给自己上了一课。
更让人生气的是徐清语觉得自己竟然听进去了,她哪里能忍受,只有把季瑶删干净了心里才好受一点。
而季瑶呢,她的皮质日记本仍然在记录。
这是她和祁柏川在一起的第三年。
她已经决定考研,祁柏川却因为公司分身乏术,两个人都有了新的人生规划。
为了切实感受考研的紧迫感,季瑶重新搬回了宿舍,跟随舍友一起每天图书馆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只在祁柏川从明江市回来的时候回去住几天。
暑假到来,她和大多数考研的学生一起留校学习。
日复一日。
晚上。
从图书馆出来,迎面吹来的风混合着热度,吹得人心里不安宁。
“我嘞个老天爷,坐了一天屁股疼死了。”白会嘉伸了个懒腰,又拍拍脖子,提议道:
“去吃夜市吗?”
卫茜:“可以。”
史思帘:“都行。”
季瑶打开手机,看见祁柏川几分钟之前拍照发来的消息,应当是回来了。
她点开图片,一桌子做好的菜。
彩椒牛肉,红烧排骨,蚝汁菠菜,脆皮豆腐,虾滑粉丝汤......
五花八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白会嘉见季瑶一直没说话,走上前歪头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啧啧两声,揽着季瑶的肩膀笑道:
“不喊你了,快回去吧,省得等会儿你那缠人的男朋友催命似的打电话过来,还得要你费心去哄。”
卫茜和史思帘顿时就笑了。
季瑶耳朵根红得发热,双手捂着脸:
“那我下次跟你们一起去吃。”
“行。”
白会嘉把她推出去,书包从她背上取下来:
“利落的走吧,姐帮你把东西拎回宿舍。”
季瑶给她比了个心,拿着手机离开。
她出了校门,给祁柏川回消息,敲敲打打又觉得打字太生硬,于是边往家走边发语音:
“马上回去啦,等我一小小会儿。”
发完语音,季瑶走快了点,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不过那边一直没回,可能在忙其他事情。
她这时候脚步都有些欢快,唇角弯弯,昳丽的五官因而更显生动。
嘭——嘭——
不远处的夜空烟花接连炸响,绚烂多姿,引得不少人抬头仰望,灯火通明的道路上热闹非凡。
季瑶的心脏随之嘭嘭不规律地跳动起来,好像里面也正在上演一场烟花秀。
她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祁柏川:
“有烟花!”
不过对方依旧没有回。
季瑶看了眼时间,不再为短暂的美丽停留,脚步匆匆往家赶回。
她进入小区,进入单元楼,电梯上行,最后推开家门。
扑鼻而来的香味儿,色香味俱全的菜静静摆放在餐桌上,客厅里并没有人。
“嗯?”季瑶换了鞋,疑惑地喊了声:
“祁柏川?”
没有人回答。
就像是手机上不被回复的消息。
她往里走,和从前的祁柏川一样一扇一扇打开房门。
直到——
她握住最后一扇房门的门把,微微下压。
咔哒。
门开了。
季瑶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悬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然后,视线望向里面。
与此同时,坐在书桌前的祁柏川慢慢掀起眼皮看向门口,薄薄的内褶,压着眼底锋利的冷光。
他手边放着一个皮质日记本,正完整摊开在桌面上,暴露出不为人知的内容。
季瑶看着这一幕,浑身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倒流,她愣在原地,久久不出声。
祁柏川随手从桌面笔筒中抽了一支笔,百无聊赖地轻轻转着,而后像是倦了,他手指一捏,塑料笔壳表面裂痕蔓延,再一捏,就四分五裂的碎掉了。
原来毁灭一个东西也没有那么难。
说起来也好笑。
恰逢他回来,恰逢她放书的架子螺丝松了不堪重负散了架,恰逢他做完饭有时间,恰逢她没有回来。
他走进这间书屋,帮她把散落一地的东西一点一点整理好。
等打扫干净了,祁柏川才发现有一个皮质日记本掉得最远,他没有发现。
他走上前,打算将它合起来收好的一瞬间,有些黑色的字已经先一步被他收入眼底。
整个房子里静得恐怕连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的饭菜快要凉了的时候,祁柏川终于起身走上前,他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眼前这张令他无比痴迷的脸,有一瞬间也动了摧毁的念头。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祁柏川发现,他站直了看着季瑶时,并不能看见她脸上的神情。
这让他更加不高兴。
于是他低头,与季瑶对视,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仿佛带着无尽的爱恋。
季瑶张了张口。
祁柏川抬手盖在她唇上,冷静反常:
“先吃饭。”
他说完,拽着季瑶的手腕拉着人走出去,并且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在餐桌前坐下来。
这本该是一场非常浪漫又夹杂着温馨的烛光晚餐。
祁柏川在季瑶面前坐下,给她夹菜,又给她盛汤,如果不是气氛太过诡异,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年轻小夫妻。
他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讽刺。
也许只有在他看来是这样。
季瑶在最开始的不知所措之后,到现在,她也完全沉默下来。
没有如坐针毡,没有坐立难安,有的只是平静。
令祁柏川恨得咬牙切齿的平静。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在这个看似稳步前进的家庭里面,有人早就期望着分手,期望着这一刻。
祁柏川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忽然站起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门,噼里啪啦开始砸东西。
好像要被逼疯了。
可能处于劣势的人,这个时候也只敢破坏独属于自己的空间,规避开季瑶的活动范围。
恼成这样,还想着给自己留后路。
季瑶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感觉那间房子里碎掉的物品都变成尖锐的刺刀,扎进她的胸腔。
她竭力克制喉咙间的哽咽,忍不住抱住自己,溢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有时候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一段双向奔赴的平稳感情,还是会让人觉得痛苦。
第四十八章 :痛恨她
大约十多分钟后。
祁柏川拉开房门出来,情绪看上去和缓很多,小臂自然下垂,手骨上的伤口斑驳,血滴掉在地上凝合成一长道痕迹。
而他背后的房间内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
砰一声关上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重新在餐桌前坐下。
一个假装看不见伤口,一个假装看不见眼泪。
吃过饭之后,祁柏川拿着那个皮质日记本从里面走出来。
到现在为止,这场风暴才真正开始。
方才那场发泄过后,他脸上的阴沉驱散了些,他甚至在笑,看向季瑶时唇角微扬,但那双眼睛里毫无笑意,只令人胆寒。
祁柏川在距离季瑶大约五步的地方停下,然后慢条斯理地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上面并没有写什么多余的话语,比起日记本,它更像是一个账单。
一个,随时可以清算两个人之间所有牵连的账单。
第一笔是三年前。
“房租,六千。”祁柏川启唇念了出来。
季瑶指尖微屈。
这是高考完那一年,季瑶搬进祁柏川的房子里时记下的账,住了两个月,换算成对应的价格,被写在了本子上。
也是这个皮质日记本的开始。
祁柏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
“礼物,一百六十万。”
这是那场事故之后,送出去的玻璃种套链。
“手机,八千。”
碎了的手机,在约会中被换掉。
“衣服,三万。”
因为买裙子产生争论,后来祁柏川妥协。
.........
日记本上记载了很多,每一笔都有对应的价值,从三年前开始被记录下来,从未停歇。
太多了,祁柏川念不完,他似乎也在这样一笔笔的记录中变得没有耐心,于是合上了日记本,丢到季瑶脚边。
不轻不重地一声,好似砸在了她心头上。
季瑶没有吭声,停顿了许久,最后弯腰捡起来。
就好像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
就好像下一秒,她就能拿着自己的东西,潇洒利落的离开。
祁柏川紧紧盯着她,眉峰微扬:
“怎么?不解释解释吗?”
季瑶拍了拍日记本上不存在的灰尘,垂眸:
“没什么好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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