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羡慕这样坚定的人。
但其实她的人生目标也从来没有变过,想当一个普通的牙医,下班能买束花,再喝上一杯西瓜汁就再好不过了。
幸福简简单单。
群聊逐渐安静下来,季瑶看了眼时间,又听着噼里啪啦的烟花声,随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去煮饺子。
天黑了。
季瑶将饺子下锅,眼睁睁看着难看的饺子被煮得飘起来,又一眼没盯着,飘起来的饺子烂了许多个。
“.........”
季瑶闭上眼,拍拍胸口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她将饺子盛出来,勉强挑了几个完整的放在盘子上方当摆设,然后对自己人生的第一顿自制饺子大拍特拍。
拍完端到客厅桌子上,边看电视边咬了第一口。
呕。
季瑶本着第一个饺子不能浪费的原则艰难咽了下去,然后她放下筷子,盘腿坐在地毯上,托腮沉思。
原本这些饺子里面包了一个硬币,她想着反正自己吃,肯定能吃到,吃到她就是最有福气的人。
然而现在情况棘手了。
这样特殊的日子,自己一个人,吃这样难吃的饺子。
季瑶那么僵硬地坐着,突然一股说不上来的心酸从心底涌上来。
她听着电视机里的热闹,心却不静,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季瑶将头慢慢埋进去。
她闭上眼。
就在此时。
突然。
嘭!啪!
楼下传来一声肉体坠地的闷响,混杂着几声惨烈的猫叫。
这样的声音很正常,应该是又有哪个倒霉蛋滑倒了,可能还撞到了流浪猫。
季瑶正难过时听着这样的动静,也忘了难过了,因为对比起来,楼下那个在除夕夜摔倒的倒霉蛋应该更难过。
人生嘛,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多幸福。
这算什么,苦中作乐。
季瑶歪头,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惨了。
她很快略过这件事,坚定的拿起筷子,翻找饺子大军中那个被她包了硬币的饺子。
老天不给福气她自己给。
就这么找着找着,外面渐渐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响起几声熟悉的猫叫。
季瑶没当回事儿。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没有声音。
季瑶这时候警惕起来,脑海中想起独居女性被蹲点跟踪的视频,不由得屏住呼吸。
然后......
咔哒一声。
季瑶忍不住心跳加速,杏眼里满是凝重,她甚至就近伸手去摸抽屉里的剪刀。
门。
开了。
先是一声抽气吸气,再是几声夹子音猫叫,然后是呼呼啦啦的声音。
最后一个黑色沾雪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扶着腰,关上门,臂弯里毛发鲜亮的肥胖橘猫喵呜一声窜出来,生生窜到目瞪口呆的季瑶面前。
原本是应该冲上去舔她的脸的,后来四脚刹车停在那盘饺子前,叼馋张着小猫嘴啊呜一口咬上饺子,第一嘴就咯到牙,它尴尬地一晃尾巴,跳到季瑶怀里不动了。
祁柏川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季瑶望着被叼馋一口咬出来的硬币,又望着疑似摔倒的祁柏川,一时间太多事情涌入脑子映入眼帘,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所以,方才那个在楼下一脚滑铲摔倒的倒霉蛋。
是祁柏川?
季瑶脸上顿时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复杂。
太复杂了。
好在一声猫叫打破了她的思绪。
季瑶摸了摸叼馋的脑袋,抱起这个重得像秤砣的小宝贝,起身走向祁柏川。
目光触及他额头上的纱布时,季瑶一愣:
“你,怎么回事?”
祁柏川挑眉,一贯吊儿郎当:
“你男人带着你闺女来找你过年了。”
“.........”季瑶道:
“我问的是你头上的伤。”
“这个?”祁柏川抬手摸了摸,不以为然:
“不小心磕的。”
季瑶看着他头上那个和自己额头上的疤痕对称的位置,心里泛起异样,忍不住生疑:
“不小心?还是自己弄的?”
祁柏川睫毛抖了下,随即又扬眉,奇怪地看她,理直气壮:
“当然是不小心,我有病吗自己弄伤自己。”
季瑶嘀嘀咕咕,心想那可不好说。
她放下叼馋,走上去扶着走姿丑陋的祁柏川:
“刚才就是你摔倒了?”
祁柏川脸色不大自然,蚊子哼哼:“......嗯。”
这个世界上,如果季瑶觉得倒霉,那么一定还有更倒霉的祁柏川跟在她身后等着垫底。
她替他拍拍身上的雪,忍不住骂:
“笨死你算了。”
祁柏川委屈:“那我怎么知道一脚下去雪里埋了个辣条包装袋啊。”
他坐在沙发上,忿忿地打开手机业主群:
“我要投诉!我要调监控!!我看看是谁家没素质的小孩乱扔垃圾!!!”
季瑶os(扶额苦笑版):柏川也真是的。
季瑶推了推他的肩膀:
“吃饭了吗?”
祁柏川昂首:“没有。”
他哪里来得及吃饭,这几天祁家旁支出了一些事,他大哥把他喊回去帮忙,好不容易熬到事情了结,他先去了趟医院,然后马不停蹄驱车赶往祁昱彤所在的城市,飞速接上叼馋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一天的时间都在高速上了。
季瑶指指桌上的饺子:
“你要不要吃?”
她觉得可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口味,也许只是她吃惯了流水线上的饺子呢,也许祁柏川就喜欢呢。
毕竟他特意学过烹饪,在这方面比季瑶要了解一些,也更加权威一些。
祁柏川眯眼,挑剔道:
“但是刚才叼馋舔过了。”
“好说。”季瑶弯腰将叼馋舔过的饺子夹起来扔掉:
“这样好了吧。”
祁柏川对上季瑶期盼的亮晶晶的眼神,又低头瞧了眼那毫无食欲卖相寡淡的饺子,犹豫不决。
季瑶软嫩的小手主动搭在祁柏川的手背上,用甜美乖巧的嗓子迷惑他:
“尝尝?”
祁柏川讨价还价,精明的脑袋瓜高速运转:
“ 尝尝就结婚吗?”
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强制恨’。
第五十六章 :不是烟花,是心跳
“这个不行,相恨的人不能结婚。”季瑶摇摇头,果然拒绝他。
祁柏川气闷:
“那我不吃。”
季瑶好声好气地勾着他的手指,弯起指尖轻轻挠了挠:
“我亲手包的,其实这些都是特意给你留的。”
亲手,特意......
祁柏川被这两个词哄得像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
“特意留的?专门给我?”
季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祁柏川皱眉问道。
季瑶一噎,硬着头皮说瞎话:
“那是因为你讨厌我,我好面子,没好意思说。”
祁柏川轻哼,微昂下巴:“我本来就讨厌你。”
他说着,摊手,仿佛等候宠妃伺候的皇帝:
“筷子拿来。”
季瑶毕恭毕敬的呈递上筷子。
祁柏川慢条斯理地悠悠接过,优雅地夹起一只有些凉了的饺子,得意洋洋地送进嘴里,轻轻一咬。
!
祁柏川忽然一顿。
像定住的石雕。
季瑶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怎么样怎么样?”
她说着,双手已经搭在祁柏川的小臂上,整个人眼巴巴的望着他。
这副模样让祁柏川舌头中电的同时,心脏也中了电。
他滞涩地偏头,对上季瑶的眼眸,艰难开口:
“吃完有奖励吗?”
“这么说你觉得好吃?!”季瑶惊喜。
“呃......嗯。”祁柏川不知道她是怎么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但大过年的,不适合说些扫兴的话,祁柏川更愿意先苦后甜,他再次问道:
“吃完可以给奖励吗?”
季瑶的信心好像又回来了一点,虽然她觉得不好吃,但最终还是有人赏识,于是季瑶高兴之余美滋滋点头:
“可以。”
毕竟试吃师傅还有薪资呢。
祁柏川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是吃完饺子,也算是为了季瑶赴汤蹈火过了。
他重新睁开眼,盯着那盘饺子,目光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大声宣誓:
“吃!”
说完埋头大口狼吞虎咽。
叼馋喵呜一声。为自己的主人投去可怜的一眼。
祁柏川从未觉得人生如此艰苦。
他一边吃一边想,如果我的嘴长了腿,它已经从窗户跳下去了。
季瑶从来不知道祁柏川的口味与她这么不同,比如这盘饺子,吃到最后,祁柏川眼角已经冒出泪花,好吃的说不出话来。
当然她不是没怀疑过祁柏川在作假,但某些方面的自信令她本能‘趋利避害’,例如她辛辛苦苦包好的饺子,如果不好吃,那么这些饺子是有多么不懂事呢。
所以必须好吃。
季瑶主动相信了这个结果。
她体贴地抽了张纸巾为祁柏川擦去眼角的湿润:
“怎么哭成这样?”
祁柏川咽下最后一只饺子,喘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是家的味道。”
于是吃着吃着就潸然泪下。
这一刻,季瑶突然意识到祁柏川也很孤独,他没有享受过来自家人的关爱,他是被父母忽略的那个孩子,所以他总是很没道理的霸占,不然就要生气,就要发疯。
只是一顿饺子,因为合家团圆的传统,因为新年吃饺子的习俗,于是在这样热闹的夜晚吃上这样一盘饺子,也能让他感受到归属。
瞧瞧,多么坚强的一个人,哭得这样令人揪心。
季瑶忽然间也能理解,为什么祁柏川看见自己的那个皮质日记本时,会动那么大的怒气。
那样的东西落在祁柏川眼中,就是她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标志。
但其实那只是季瑶觉得没有安全感,发觉这段失衡感情时无路可走的寄托。
每当她翻开那个本子时,看着那上面写下的一笔笔祁柏川对她的付出,她就会督促自己更加努力,努力有一天也能为祁柏川付出。
这是平等,这是爱的平等。
这样才能长久的维持一段关系走下去。
但是可能有一部分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她的确在为自己及时抽身与他分得清清楚楚留退路。
季瑶叹了口气。
她终于站起来,微微弯腰倾身:
“不要动好吗?”
骤然这样温柔,祁柏川有些不习惯,他别扭地坐直身子,虽然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但是他先期待了。
柔和的灯光映照出一片温馨,懒散的猫正趴在地毯上打哈欠,窗外的雪花仍在飞扬,五彩缤纷的烟花从未消散。
季瑶抬手,葱白的指尖一寸寸在他脸上拂过,无比缱绻,最终落在肩头。
她俯身,在祁柏川脸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无声的勾引,无声的诉说。
祁柏川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听见季瑶讲:
“对不起。”
祁柏川猛然抬眼,摔了一跤残留的疼痛也没了,脑子也清醒了,他反手掐上季瑶的腰肢,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眸光沉沉:
“对不起什么,季瑶我告诉你,别想就这样把奖励蒙混过去!”
一副你敢糊弄我我就立刻办了你的凶狠模样。
季瑶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没有糊弄,你可以向我索要奖励。”
她那样柔情似水的望着祁柏川。
不生气?不骂他?不斗嘴?不吵闹?
祁柏川懵了。
难道说......饺子就是他们的爱情复活物?
不管了。
祁柏川低头,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我不懂,什么意思?”
他觉得他得要季瑶讲出来,不挑明始终都有层窗户纸,万一哪天她又不承认了怎么办?
祁柏川眉眼下压:
“季瑶,我可没有允许你擅自亲我。”
他说着,指了指脸颊:
“还咬我?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你凭什么对我动嘴?!”
他咄咄逼人道。
“如果你不高兴,你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对我。”季瑶睁着澄澈的眼睛真挚地说。
草。
祁柏川真觉得季瑶是钓鱼高手,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不直说,还是这样留余地,还是这样让他抓心挠肺,简直要死了。
“季瑶,什么奖励你都给吗?”祁柏川眼神中生出一点凶厉。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侵略感很重,手掌不停地在她腰间摩挲。
季瑶的胸膛微微起伏,她垂眸,喉间缓缓吐出两个字:
“......都给。”
话音落下,祁柏川脑海中与窗外同频,绽放一场烟花秀。
嘭!嘭!嘭——
起先他以为是烟花,后来发现是自己的心跳。
祁柏川的视线全然落在季瑶身上。
眼前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有一天也能够对自己讲出,都给。
他觉得真要命了。
祁柏川不得不承认,就这两个字说出来,爽得他头皮发麻。
“那我要你不能说离开。”他粗喘着气,利齿咬着季瑶的耳垂 。
季瑶闭上眼:“嗯。”
乖得不可思议。
祁柏川惊奇,继续道:
“那我还要和你结婚。”
季瑶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轻轻振动:
“你不是恨我吗?”
她这样讲,她好厉害。
祁柏川轻笑,恶劣又认真道:
“对,恨你,所以要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落在同一个户口本上,要你永远无法摆脱我,这是对你的惩罚。”
“......好。”季瑶一如既往的怯懦又勇敢,她说:
“接受惩罚。”
到底这一刻是冲动战胜了理智,还是陪伴战胜了孤独,亦或是爱情战胜了痛恨,没法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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