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听着鼓声,看着他们迷乱又诡异的舞蹈,眼前景象逐渐变得苍白,明亮的烛光变成了刺眼的日光,日夜被颠倒,昏暗的天变成了一个平常的白天,那些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族人变成苍白的背景,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
止水说他们可以和亡灵对话。
由纪试探着喊了一声:“哥哥,奶奶。”
这一声仿佛抛入水中的石头,噗地一声发出一阵闷响,紧接着将平静的水面炸开,炸出她早已逝去的亲人。
带土和奶奶的身影仿若水波纹一般荡开,然后慢慢平静,显现出真实的样子。
他们停留在死时的年纪。
带土戴着护目镜,苦恼着看着远处的由纪,问:“由纪,你又学会什么忍术了啊?”
带土尚未上战场之前,在家修习忍术,由纪总是看几遍就学会,颇为打击人,带土看着由纪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跟他演示正确的“豪火球”真是让他大跌眼镜。
妹妹天才固然是让他惊喜的,不过,哥哥的尊严啊!
可恶。
带土骂道:“都怪卡卡西那个笨蛋。”
由纪搞不清楚带土莫名其妙的脑回路,反问:“我学我的忍术,你没事骂卡卡西做什么?”
带土咳了咳,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回道:“不做什么。”
所以,是随便骂骂咯?
由纪感叹道:“哥哥,我有点搞不清楚你们的关系是好还是坏了。”
带土朝她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像扯面皮一样,扯开她的脸,然后扮了个鬼脸,道:“小小年纪,不该你操心的,别操心。”
由纪说话声音有点漏风,她吐槽道:“哥哥,你真是个笨蛋。”
带土备受打击,他的手松了松,很受伤地说:“欸,我好歹是你哥哥。”
由纪哼了一声,继续吐槽:“是我哥哥又怎么样,你就不是笨蛋了吗?”
带土揉了揉她的脸,无奈道:“由纪,你说话还真是不留情啊。”
“好了,看你这么精神,我和奶奶也就放心了。”
他放下额上的护目镜,戴在眼睛前,笑容爽朗:“时间到了,我和奶奶走啦。”
“哥哥!”
由纪震惊地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一手空,带土笑着安慰她:“你迟早有一天会见到我们的,不过,晚点来啊,由纪。”
他们彻底消失了。
乾坤倒转,一切又变成原样。
由纪被烛光映照着,然后看到堪比太阳的明亮的光芒,陡然升起,将圈内的由纪暴露无遗。
由纪瞪大眼睛,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见了鼬。
鼬不知何时不顾规矩地冲到祭坛里,他那张稚嫩又俊美的脸闪着焦急的神色,然后那一份焦急又在瞧见被光芒包围犹如夜色里站在人造的太阳下的由纪之后,在须臾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一份心绪。
由纪后知后觉地朝他伸出手,然后被他果断牵住,鼬带着她从这一场诡异的祭神仪式中逃出来。
他们跑到了角落里。
由纪一安定下来,便转过头,失神地望着光亮处。
鼬问她:“由纪桑,你看到了什么?”
由纪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但情绪却低落了下来。
止水恰巧在这时候出现,他告诉他们,祭神的仪式结束了,族人们要去南贺川放河灯。
他们跟着止水去了南贺川,一向寂静甚至于冷寂的南贺川这时候格外的热闹,穿着团扇形状族徽的族人们手里捧着荷花灯,蹲在河边,或一个人,或成群结队地小心翼翼将荷花灯捧在手心,闭上眼,轻声喃喃,然后荷花灯放到了河面上。
湍急的南贺川到中游变得和缓,水流簌簌地流动着,荷花灯站在河面上,在河上平缓流动的江水的推动下,随波逐流,一个个河灯寄托着生者对亡者的纪念和哀思,被江河温柔地从生带向死,
不过一会儿,河面上便飘着一个又一个荷花灯。
无数盏河灯安静地飘在江面上,恰如天上无数的繁星,繁星点点,烛火盏盏,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由纪望着摇曳的荷花灯,沉默不语。
止水则让她伸出手,然后在她摊开的手上放了一盏还未点亮的荷花灯。
由纪怔愣地看着手中的灯盏,抬头看着笑意温柔的止水。
止水说:“许个愿吧。”
由纪不耻下问:“这个能许愿?”
“能啊,你许吧,努努力,万一就实现了呢?”
由纪于是许了个一个很大的愿望,她说:“那就世界和平吧。”
止水一愣,无奈地说:“由纪,你许愿倒是认真一点啊。”
“不认真吗?”由纪一脸无辜地说,“我是很认真地这样希望欸。”
“好吧好吧,那我应该跟你差不多,不过比你要小多了。”
由纪愿闻其详。
止水看向鼬,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懂的理想,他说:“我希望木叶和宇智波越来越好。”
这和世界和平有半毛钱关系吗?
鼬看出由纪的疑惑,笑着说:“那我就希望,维持现状吧。”
宇智波和木叶的裂痕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
由纪手里的荷花灯被点亮了。
由纪捧着灯,她的手下面接着止水和鼬的两双手,他们承载着自己的愿望,也承载着由纪的愿望。
由纪发现温暖的烛光和止水与鼬此时眼里柔和的光重合到了一起,就像篝火一般,温暖又动人,由纪心里那些郁结的心绪淡了一些,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一齐小心翼翼地将荷花灯放到了河面上。
荷花灯载着他们伟大又渺茫的梦想越飘越远。
......
卡卡西发现了站在自家门口如同蜡像一般的由纪。
如果不是看到了卡卡西,她的眼睛动了动,卡卡西都要以为她是个假人了。
“由纪。”卡卡西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由纪眼眶通红,浑身也湿透了,眼白密布着血丝,脸色苍白,她直愣愣地看着某处,眼里一点光也没有,湿掉的头发结成一根又一根绳子,她脸上失了笑容,阴云密布,看上去沉郁又阴沉,仿佛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卡卡西记得昨天吃饭的时候,由纪还是好好的。
“卡卡西,”由纪的声音很沙哑,粗粝得犹如沙砾刮在纸板上的声音,她求救一般地望着卡卡西,问道,“哥哥如果有一天要杀你,怎么办?”
卡卡西笃定地说:“不会。”
“那如果是因为任务呢?”
卡卡西还是很肯定:“也不会。”
卡卡西被愧疚困在了过去,他一直活在过去,但也正是因此他能矢志不移地祭奠他的英雄。
“由纪,”他说,“和我这种曾经放弃同伴的垃圾不一样,带土是个真正的英雄,他是永远不会抛弃同伴的。”
由纪的脸色似乎因为这句话变得更难看了。
为什么?
她想。
到底是为什么啊?
连你也要抛弃我呢。
她从阴影中走出来,卡卡西这时才发现她手里竟然一直撑着一把黑伞。
她撑着伞,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莫名其妙地说一件在旁人看来很奇怪的话。
她说:“卡卡西,下雨了。”
卡卡西看着天色,下意识反驳:“没有啊......”
可他的话被由纪接下来的话通通堵了回去。
“不,”由纪哽咽着,声音变得破碎不堪,“下雨了。”
第14章 沉思
由纪运气很好,她果真回到了过去。
但时间点跟之前不一样,她没有落到考试当天,而是落到分完班后的那个下午。
她似乎是毫无预兆地倒在家里的地板上,家里没人,她直接栽倒楼梯上磕到了头,从被鼬杀死的未来苏醒过来,她从楼梯上爬起来,然后心中郁郁呕出一滩血,头很晕,眼睛也很花,她爬了几次也站不起来,索性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在昏昏沉沉中仔细梳理自己所经历的事。
很明显,这一切不是噩梦,她是真的穿越了。
只不过这回不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她一直在循环往复的穿越在即将灭族的时间线上。
之前是落到前七天,而今天落到了第六天,时间似乎在往前推进。
为什么?
她思考着为什么,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死前鼬向她刺去的那把刀,她头痛欲裂,再不能思考下去了。
她决定冷静一下,于是从楼梯上踉跄着爬起来,一路扶着扶梯往下走,然后钻到浴室,衣服都懒得脱,窝在浴缸里,任凭滚烫的热水浸泡,干涩的眼睛因为蒸腾的水汽总算得到舒缓,她抬起头看到浴缸外,镜中的自己眼中旋转着和卡卡西那只写轮眼一致的三勾玉。
情绪越激烈,越能刺激开眼嘛。
她捂住眼睛,从浴缸里爬出来,决定去找卡卡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卡卡西,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无处可去了吧。
卡卡西把狼狈的由纪领进了家门。
卡卡西自从进入暗部以后,为了工作方便,他从旗木家的老宅搬到上忍的宿舍里,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住,房间空间不大,不管是跟旗木宅还是跟由纪家比,都太小了,但小有小的好处,不过两个人而已,便感觉房间热闹的不得了。
凯住在楼下,见卡卡西回家,热情地招呼道:“我一生的对手,卡卡西,来与我一战吧!”
卡卡西面无表情地说:“我拒绝。”
“哦,我的挚友啊,是什么阻挡了你变强的道路呢?”
凯一直都这么热血。
“是我。”由纪从卡卡西的身后冒出来。
凯上下扫了一眼狼狈的由纪,尤为关心地说:“由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平时还是要注意修炼啊!”
他跟由纪比了个大拇指,笑得露出一排闪亮亮的白牙,激动地向她发出邀请:“跟我一起修行吧,由纪。”
由纪和卡卡西一样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要。”
凯非常惋惜这个好苗子自甘堕落,看着卡卡西和她回了屋,关了门,望着木叶的天,叉着腰,坚定宣称:“今天依然是很值得珍惜的一天呐。”
一进屋,卡卡西赶她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由纪偶尔会在卡卡西家里留宿,因而这里还留着几件她的衣物,鼬和止水曾送过她的浴衣,不知怎的也留在这里,由纪洗完澡在几件衣服里挑挑拣拣,鬼使神差地选了那件素雅得过分的浴衣,她这几年长得快,原先有些宽松的衣服,现下穿着刚好。
她穿着浴衣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
卡卡西端着刚做好的盐烧秋刀鱼和味增汁茄子走过来,放到桌子上。
由纪从桌上抽了双筷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吃着吃着,她皱起眉头,抱怨道:“卡卡西,你盐又放多了。”
卡卡西反驳道:“是你平时盐放太少了。”
由纪瞪了他一眼,卡卡西扣了扣桌子,决定暂且当一当心理导师,问道:“说吧,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感觉不太对劲啊。”
卡卡西是个温柔但严谨的家伙,他公心多过私心,小小的房间里简朴的就跟火影楼里随处可见的办公室一样,唯一称得上突兀的东西,就是由纪偶尔留在这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那些与由纪有关的东西,卡卡西都用一个编织篮装起来了,而在编织篮旁边,在玄关口放着一个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相框,那里堆放着他的过去和已全部死去的重要的人。
由纪的眼神从相框逡巡到那个编织篮,发现里面立着她去年夏天落在这里的手持电风扇,一室温馨,她心下稍暖,阴沉的面目变得柔和了些,在卡卡西面前,她想一股脑地把她痛苦的经历通通倒出来,可张开嘴,她又想起宇智波家那一双双写轮眼。
她盯着卡卡西那只被护额蒙住的眼睛,心里想,宇智波家的事和卡卡西又有什么关系?
她收回眼神,夹着筷子,一边吃一边回道:“没什么。”
卡卡西拧着眉头,没再追问。
由纪在卡卡西家住了一晚上,她躺在榻榻米上,开始回想上回轮回的经历,宇智波和木叶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宇智波的态度已经变得很恶劣了,坚持要用革命的方式推翻现有的政权,重新回到木叶政权核心。
木叶呢?
其他长老的态度不明确,但是志村团藏对宇智波家的态度一定不好。
静谧的月色借着窗子从外面洒进来,由纪的手从被褥里探出来,触到了月光。
被血色浸染的鼬和月光下等她回家的鼬怎么也无法重合到一起。
且不论,宇智波一族和木叶如今剑拔弩张的情况,灭族的人确确实实是鼬。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短时间内由纪不会知晓,而且她也没有机会在鼬几乎完全消失的后几天里找到他,辨明一个真相,她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
是为了自身安危就这样离开村子吗?
如果她现在就离开的话,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真的能轻易拦得住她,一出木叶,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能获得绝对的自由,可是这也意味着,她把自己最后一点羁绊也给丢掉了......
由纪撑起头,望向房间里的卡卡西。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由纪又安心地缩回了被褥里。
哥哥,她问已经故去的带土,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
由纪第二天是被卡卡西送到疾风手里的。
卡卡西摁住由纪的头,朝疾风一脸抱歉地说:“疾风,真是抱歉啊,由纪昨天没给你添麻烦吧?”
疾风惊讶地问:“没有啊,队长,这是怎么了?”
疾风还是习惯叫卡卡西队长。
由纪抓着卡卡西放在头上的手,奇道:“我什么时候给别人添过麻烦?”
卡卡西弯下腰,看着由纪,在她那张脸上寻觅到了几分故人的模样,他像小时候那样吐槽道:“添麻烦的家伙都这么说。”
由纪别过脸,不想理卡卡西。
卡卡西则把她的头拧过来,半警告半劝慰:“你要是真没事就好,但是,如果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好歹也是你前辈,多少能照顾你。”
由纪看着卡卡西那只眼睛,看着里面荡着不易觉察的忧虑,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而后说:“卡卡西,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卡卡西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弯成月牙型,回道:“好啊。”
他又跟疾风交代了几句,之后一个闪身就走了,摁着由纪头上的手一松,由纪都觉得自己一下子长高了许多。
英树和昴跑到她面前,问她:“那是你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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