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鲛以诚待她,她便以诚回馈。
带土忽然捏住由纪的下颌,打量着她那张与曾经的自己相似的脸,冷声道:“忍者不需要有人帮忙敛骨,有村子的,会被村子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销毁肉身,能完整入土的基本上是少数,大多数都是残缺的零件像垃圾一样丢到土地里等待腐烂。”
“没村子的,多是叛忍,他们全数都是死于非命,运气好的能曝尸荒野,运气不好的被人当作材料做各种无聊的实验,哦,”他挑了挑眉,“鬼鲛属于运气特别好的,他死在自己的通灵兽手里,身体的所有都被鲨鱼吞入腹中,不给任何人留下一点渣滓,留下一点再利用他的机会。”
“收尸?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
由纪听了他的话,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她就是要去。
带土想了想,长长的“哦”了一声,说:“看来你还想干点别的。”
“由纪,”他与由纪只余咫尺,轻声细语,“你到底是去收集尾兽的,还是去投敌的?”
由纪没有说话。
带土的手用力了一些,在快把由纪的头颅捏碎之前,又松手了。
他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别出去了,呆在家里吧。”
由纪低下头,死死捏住身上雪色的外衫,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换成了带土想要有的样子,除却他所给予的选择,由纪无从选择。
她成了他回顾过去的摆件、玩偶。
但她不能,也不会成为他的物件。
她要获得自由,要抢夺力量,要她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的性命。
她忍着恶心,抬起头,挂着假笑,温良地说:“哥哥,我想出去看看。”
她的演技太差了。
带土面色不改,从容地观赏着她的嫌恶。
“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她说,“我想出去看看。”
“你不是喜欢雨隐吗?”带土环顾屋内的陈设,眼神沿着门上苦梅的画像转移到外间阴郁的天气,漫不经心地转回头,对由纪说,“雨隐不够你走吗?”
“我想出去。”由纪还是忍不住怒气,她说,“我要出去。”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对带土发脾气是没有意义的,他是个病人,眼里只有自己认知中的世界,与他认知以外的东西,他会用筛子一样东西,将其通通筛干净,直到拼凑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由纪深吸一口气,服了软,她说:“给鬼鲛收尸没有意义的话,回收八尾算不算有意义?”
带土还是不为所动。
“八尾的事我会去办,”带土说,“外面太危险了,你就呆在这里吧。”
由纪看着他,发现他真是一点点动摇也没有,她神思几转,抓住了带土的手,半哄半劝:“月之眼计划之所以隐藏了这么多年,是因为你并不是宇智波斑,没有他那凡人为之胆寒的力量,在所有尾兽收集完成之前,每一次露面都是风险。所以,很多事情,你得交给别人来做。”
他的隐藏和忌惮给予了她下手的机会。
“以前这个别人是晓,以后这个别人可以是我,”由纪看着他,眉眼温顺,“这不就是你当年想要拉拢我的原因吗?你想让我成为你手里的刀。”
她要借机获得永恒的力量。
“我现在为了再见他一面,我愿意成为你手里的刀。”
她要以自己为筹码,做一场局。
“哥哥,我代替你去捕捉八尾。”
她要宇智波带土生命消亡,理想破灭。
由纪无论是姿态,还是条件,都已足见诚意,不过带土虽然是个疯子,却不是个傻子,他敏锐聪明,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
由纪隐藏的再好,她言语中的刺探以及低垂的眼眸就已暴露了她的杀机。
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倒戈。
不,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却背对着直线延展的两边而去,没有一个人肯回头。
道不同,谋亦不同,他们是血脉至亲,却也是彼此理想路上最可恶的敌人。
由纪相信希望,不认可月之眼,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他。
这注定是一把会反过来杀害自己的妖刀。
没有人在意识到这一事实后,还能无所谓地将这把刀收入鞘中,即便她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带土根本就不想用她。
正如佩恩生前所说,由纪这样理念不合,注定背叛的家伙,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该留在身边。
她最好就当个无所作为的布娃娃,等待着带土将终焉降临下来,然后舒舒服服地进入永恒的梦境里。
见无论怎么说,带土都不动摇,由纪暗暗咬牙,她站起来,主动拥抱了带土,遮住了自己脸上藏不住的厌恶和憎恨,柔声道:“哥哥,算我求你。”
带土一动不动,由纪便只能一直拥抱着他。
许久过后,没有得到的回应的拥抱僵了下来。
他则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内心的喧闹,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心软。
他冷漠地回应道:[我没有心软。]
[你没有心软?]大家哈哈大笑。
[你的呼吸、心跳、脉搏几近停滞了,是,你没有心软,]心里的声音嘲笑道,[带土,你现在是心疼死了吧?]
他还是嘴硬:[我都不是人了,还能心疼什么‘人’?]
[你不是人,但你还有为人的贪嗔痴,]另一个声音冷淡地分析道,[你明知道回不去了,还依旧贪恋着由纪依赖你的时光。]
[带土,承认吧,你仍旧爱着你唯一的亲人,她是你这一辈子都抛不下的牵挂。]
其他人则说:[让他糊涂,糊涂点好,由纪跟他不是一路人,理想和爱只能选择一半,他要是选了爱,我们岂不是白干了这么久?]
[白干就白干吧,]有个懒怠的声音,表示,[反正这世界也挺糟糕的,干什么都没什么意义,成功与否,只是对这个世界有意义,对我们自己来说,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没意义?]另一个激烈的家伙反驳,[我一开始可不是为了这个狗屁世界,我是为了再见一次琳啊,真要放弃了,我还怎么见她。]
有的奚落,有的赞同,有的无所谓。
吵吵嚷嚷的,让带土头疼。
他抬起手,弯下腰,将小小的由纪慢慢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怀中即将僵硬的人又立即像融化的冰,从容了起来。
残留的年少的自己纠结地举起手,说:[琳很重要,世界很重要,可是由纪也很重要。]
[我不想让由纪难过啊。]他急出了眼泪,[怎么办啊?]
[凉拌,白痴。]其余人并不怜惜这个天真愚蠢的人格。
带土最后下了决断,他抱着由纪,说:“好吧,记得早点回家。”
众人嘘声一片。
带土回应道:[计划照常完成,由纪我也会控制住,这一次是例外。]
[什么例外?]
[她求我了。]带土眉眼低垂,感受到由纪像幼时那般轻轻地抓住自己的衣服,抓得很轻,她应该是在窃喜。
[只有这次是例外。]他坚定道。
[别嘴硬了,你能例外一次,就能例外第二次,宇智波由纪一旦获得自由,以后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完全受你操控了,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说。]带土有些生气了,[都闭嘴,还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
那些是他的人格,也是他,他一声令下,再不情愿,也都通通散去了。
*
由纪走前被迫换上了带着血味儿的战利品,那件带土从雾隐带出来的“礼物”。
“云隐一到冬天雪就下个不停,我之前去了一趟,那边已经下过一场初雪了,漂亮归漂亮,就是冷得很,”带土皱起眉头,“你伤刚养好,身体一般,在那里很容易生病。”
由纪木着脸任由他折腾。
眼看着他把已经穿上和服的自己,又裹了一条厚厚的围巾,端详良久,仍觉不够,把晓衣服也拿出来了,那是他的衣服,尺码比由纪原来的大很多,包裹在这样一件过分的宽大衣服里,把她衬得身形矮小又瘦弱。
带土却很满意,他手里还拿着一件毛衣外套,打算继续塞进去。
由纪受不了了,她抬起手,叫了停。
带土眨眨眼,倒很听话,他捏了捏由纪的脸,又将由纪那张随身携带的斗笠戴到她头上,将她乱糟糟的头发和与头发纠缠在一起的白色布条理顺,等一切完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说:“绝会跟着你,出了门,不要乱脱衣服,也不要乱跑哦。”
“不管是生病、受伤、还是失踪,我都会很担心的。”
他笑着等在门口,一动不动,两人诡异地僵持着,直到由纪木着脸应了一声“嗯。”
他招招手,喊:“一路顺风呐。”
由纪转过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第152章 八尾
云隐这条路, 由纪上次轮回走过。
但不比上次,她之前为了木叶,作为前锋, 她几乎是在争分夺秒, 可这次她刚重获自由,自然要好好享受短暂自由的日子,即便身边有个长相丑陋的怪物喋喋不休。
“小由纪, ”绝站在树上, 领着她往前进, “你刚刚又在心里骂我了吧?”
由纪戴戒指的那只手捏着斗笠的帽檐,让它不至于因为急速的奔跑而飞到林中, 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做这件事,绝的话完全当耳旁风。
绝眯起眼睛,看着她指间在斑驳的阳光下折射着红色和银色光芒的戒指, 想起来, 她之前因为自来也和佩恩大打出手,差点死掉的事。
他说:“小由纪, 还是认真一些比较好哦。”
由纪不理他, 反倒挑衅道:“我觉得我很认真呢,前辈。”
“倒是你, ”由纪压低了帽檐, “我感觉, 除了能说, 倒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欸。”
绝一顿, 转过头, 看着树影交织,说:“被你这么说, 还真是火大啊。”
不需要他来说,由纪一直很让人火大。
由纪轻哼了一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裹挟着冬日明雪的冷风,冷冽的风吹红了她的脸,她呼出一口冷气,绝忽然停在林子的尽头,望着凋零的树林外的崇山峻岭,听着远处回荡在山谷间不绝的雷鸣声,止住了脚步。
他说:“到了,这里就是八尾人柱力闭关修行的地方。”
由纪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环顾四周,见周遭被高高的雪山环抱着,山涧是座地势地平的山谷,山谷中央有一片辽阔的湖,湖水深深,泛着幽幽的蓝色,湖水之外的浅水区零星可见游动的鱼。
看起来是个很适合钓鱼的地方。
由纪莫名这样想。
她从树上跳下来,踩在了干枯的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安静的湖水悄悄泛起微微的波澜。
不过,由纪还没察觉到。
她倒从容,往上挑了挑斗笠,认真打量美景,湖面上的水波荡漾出越来越多的波纹。
她漫步上前,“啪嗒”踩在了湖面上,声音就像是雨水打在了水中,安静得很,连浅水区的鱼儿也没被惊扰,它们游来游去,对头顶上的阴影一无所察。
由纪继续走,她一边走,一边将手慢慢压在腰间的长刀上,忽然,一直保持着沉静的水猛地荡起来,地震一般,激得整片广阔的湖都震荡了起来,由纪感受着震动,还没来得及抬头,激荡的湖水便浇在了她头上。
哗啦啦,轰隆隆,吵得她耳朵疼。
她皱起眉,还未拔刀,巨大的阴影就已投掷在她身前,将她渺小的身影罩在其中,忽地,有什么东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坠落下来。
“扑通”一声,由纪的位置被砸出山一般高高荡起的水。
幽蓝的湖水飞在空中,形成各种形状,只有最高的位置,勉强挤出一个透明的圆弧。
空荡死寂的山谷在这时传来某个人爽朗的笑声。
“敌人,轻松干掉,”他踩在牛鬼头上,手里拿着防水的录音机,边唱边跳,“今日,我,完美完成修行任务,耶。”
牛鬼沉闷地“唔”了一声,说:“奇拉比,你今天又换了个调子。”
“要时刻跟随潮流,”奇拉比用他那独特的唱调,吆喝着,“兄弟,跟着我一起,转换人生的曲调。”
“哼,你那些无聊的调子,没什么好跟随的。”
虽然这么说,牛鬼还是抬起他那巨大的手臂跟奇拉比那个与他比起来小如微尘的拳头轻轻撞了撞,准备完成他们之间惯常合作之后的招牌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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