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披上衣服前往,脑中仅剩下一根紧绷的弦,拼命踩下油门。
即便是姜既月无意间的错按,他也不敢拿她做赌注。
红灯很长,那颗逐渐冷却的心脏慢慢回温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担忧。
她已经拼尽全力,两个人依旧不想放过她,胖子朝着她跑来。
月光圣洁,而他的影子形同鬼魅。
黑影逐渐笼罩她的全身。
正当那人的手即将靠近时,车灯照射在那人身上,恶鬼终究灰飞烟灭。
那束光很是刺眼,却足以暴露一切肮脏。
陆绥猛踩油门,车头撞破铁栏杆,发疯般朝他身上碾。
那人还没撞到车头就扑倒在一旁。
开门下车,车灯下宛如神明,细看并非如此,黑色翅膀生出獠牙,他是路西法。
陆绥狂奔到姜既月的面前。
看到她跪倒在地上,清澈的眼中只剩绝望,双手紧握住那半截笔,满了鲜血。
他的心脏像是被重型机器碾压,搅碎,眼中是翻涌的怒火滔天,不敢去想万一自己不在那将会是怎样漫长的窒息。
他最珍视的女孩。
一只手抚摸着她,另一只手慢慢掰开她沾满污血的手指,握住那只笔,用温柔到极致的颤抖的声音安抚她:“月月,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
姜既月的眼睛向上直直地盯着他,如同刚躲过猎人枪口的小鹿,这是陆绥第一次看她如此脆弱不安,顿时心如刀割。
他把姜既月送到车上,轻轻地关上门,黑色的车窗很难看到外面的景象,陆绥不想也不愿她继续看到这些丑恶嘴脸。
转瞬间周身戾气腾然,那只白皙的手将铅笔狠狠捏断,血腥味同黑雾般弥散,温润的气质完全被肃杀之气湮灭。
化做他坚硬狠戾的拳头,落在两个人渣身上。
全程陆绥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柔术早就升为棕带,在油画系的解剖课也学得也很好,最懂如何不留伤痕却叫人痛不欲生。
他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肱骨、肋骨……
警车很快就来了,坐车去警局做笔录,陆绥的车头被撞的稀烂。
这辆车还是回国后买的第一辆,不算什么价格昂贵的豪车对他却有着特殊意义,说撞就撞了。
那个地方的电灯年久失修,摄像头也寥寥无几,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如此猖狂,没过多久便查出来这两人不是初犯,此前便多次骚扰路过女生。
姜既月全程都木在那儿,眼中没什么波澜,没有掉一滴眼泪,就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警察问的所有她都如实地回答。
一旁的陆绥全程注视着她,他不愿姜既月再回忆一遍痛苦,不愿那些不堪的语言从她口中复述出来。
但姜既月总是很坚强,无论何时。
陆绥既欣慰又心疼,她不是温室中的玫瑰,而是暴风雨中的乔木,拥有抗击风险的能力,有时却只希望她能痛快地哭。
面对这样的事,受害者要承受的往往更多,他们要经历数遍的问询,残忍地逼迫自己回忆清晰的过去,同姜既月这般的幸运逃脱的,那些人被定性成未遂,法律也没办法强加过重的惩罚。
幸运却又不幸。
凯旋难道就要摧毁凯旋门吗?
做完笔录陆绥就带她离开这里,联系律师处理这件事。
在车上的姜既月全程一言不发,眼神里少了恐惧,只是麻木地注视着一处。
陆绥也没过多肢体上的安抚,只是默默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到家后,她上楼梯的动作都是带着钝感,快要一不小心踩空时,陆绥伸手扶住了她,姜既月道了声谢就触电般把手抽走。
这样陆绥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眼下只剩担忧,他想陪在姜既月的身边。
姜既月回到家后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柜子上达利的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
陆绥先走到她面前,然后慢慢下蹲,单膝跪着,眼眶不是熬夜的通红,而是带着泪花,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道:“月月,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会恐惧害怕所有的男性,但我真的很担心你,就让我呆在你身边,好吗?”
顿了顿,哽咽着说道:“我会离你远一点的,只要确认你没事,就行。”
尾音有些发颤,委屈求全。
姜既月对上了那双湿漉漉的含情眼,没有犹豫的伸手,抱住了他。
两颗心脏紧紧相贴。
先是小声抽泣,随后大声的哭了出来。
陆绥先是一愣,然后紧紧箍住她,抚摸着她的后背。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聆听对方的心跳,交换呼吸,温暖而纯粹,她可以用拥抱深深地感受他的体温,同频共振。衣领处浅浅的中药香极大地抚慰了她。
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拥抱着就仿佛失重时,被一张巨大的床接住了。
就这样哭了很久很久。
没人看到他的眼角处挂着一滴泪。
她本来觉得自己很坚强,可以一个人面对歹徒冷静逃脱,在警局做得也很好,即便会一次次勾起内心不堪的回忆,即便那些强制忘记的碎片记忆露出水面,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害怕。
害怕自己真的站不起来,害怕离成功只有那么一步却被无情掐灭,害怕自己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中,害怕自己等不到陆绥。
直到陆绥说出了那句话,那声月月,她才彻底卸下全部防备。
那个曾经高悬的明月低下头颅,只为陪在她的身边。
哭久了,嗓子哭疼了,她也累了,鼻涕眼泪全都擦在陆绥的衣服上。
带着哭腔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连带着陆绥也一起骂,这也昭示着她心情的好转。
陆绥起身抱住她,把她送到了床上。
不久,她便沉沉睡去,陆绥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那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睡颜。
雀斑浮在面颊上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眼下的青黑像白瓷上的裂痕,很是憔悴。
姜既月睡觉时会用枕头围在周围,让自己处于安全堡垒的中心。
陆绥身上有股很强的气场,令人感到安心,似乎可以充当门神逼退黑暗中的邪祟,在他的注视下姜既月安稳入睡。
睡得昏天黑地,忘记时间。
─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姜既月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喊起:“月月,快醒醒,你发烧了。”
陆绥换了她头上的毛巾,好看的脸上带了一丝疲惫。
她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在毫不知觉的情况,浑身冒冷汗高烧不止。
陆绥紧张地叫醒她:“我带你去医院。”
姜既月就这么在陆绥的照顾下,不费吹灰之力地住进了医院,全程只贡献了自己的病体。
她需要挂两瓶点滴,然后多观察一会儿。
护士给姜既月打针的时候,她完全不吭声,还能观摩护士小姐姐的手法,盯着针管插进静脉,不敢看的反倒是陆绥。
她笑着调侃他:“长这么大了还怕打针。”
陆绥回答道:“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有捂住眼睛的权利。”
一旁的护士小姐姐看到拌嘴的两人笑着说到:“你男朋友是心疼你,所以不敢看。”给陆绥解围。
倒是“男朋友”,让姜既月哑口无言。
陆绥却像受到了极大的赞美一般,饶有趣味地咬文嚼字,对姜既月挑了挑眉:“男朋友。”
姜既月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窗外。
这两瓶打完都快到晚上了,姜既月的血管很细,只能调到最低的速度。
白皙的手背上,青蓝的经络交错,像是一道道汊流水脉,脆弱的一场暴雨汛期就可以淹没。
冬天的医院虽说有暖气,但依旧带着消毒水味的严寒,贴近扶手的不锈钢也是刺骨的冰冷。
持续的输液使得她的手变得冰凉,一种生冷的疼痛感让她嘴唇泛白。
陆绥看着很是心疼,于是小心翼翼的将手心贴上她的手,缓缓牵住,避免碰到针头的同时给她提供热量,默不作声,动作自然。
暖意一点点从手心溢出,爬上胳膊,她的唇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
陆绥从来都是这样,关注着她不太在意的细节,同阳光般润物无声,悄悄路过那片土地,心底的草木也在不断疯长。
“你把手给我看看。”姜既月注意到他别扭的隐藏着另一只手。
陆绥摊开手心,上面全是细密的伤口,那是断掉的木丝插进血肉,看着便心惊。
姜既月赌气般说道:“这里是医院,你不好好处理伤口是想流脓生疮吗?”故意甩开他。
陆绥看她这么生气连忙解释道:“就是很小的伤口,我都没感觉到。”
但他还是听话的去找护士处理,小小的镊子一点点取出木屑,鲜血淋漓,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这人还嘴硬说不疼。
处理完后他跑到姜既月面前,像一条邀功的小狗。
然后手机就收到了电话轰炸。
“陆绥,老娘生日你居然不回家!滚哪儿去了?”梁女士开口便是亲切的问候。
声音洪亮,姜既月都听到了。
陆绥走到边上回她:“你儿媳妇生病了,我在医院。”
第19章 盛开的杏花
梁女士迅速地捕捉到那三个字眼:“儿媳妇?你在哪儿?我过来看看。”笑着追问陆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姜既月了,自己家这棵铁树算是开了花。
今天是她的生日,结果却遇到了这种事,陆绥也没办法丢下姜既月一个人离开,就用善意的谎言哄骗她。
倒是惹祸上身,只能向她解释:“妈,我还没追到她你就别来捣乱了。”
“好好,你让儿媳妇注意身体,我生日你就别来了碍眼。”梁女士变脸的速度飞快。
陆绥算是糊弄过去。
姜既月听到了刚开始的一点对话,知道今天是陆绥妈妈的生日,十分诧异。
对他说:“你快去陪你妈妈过生日吧,我打完点滴就回家了。”
陆绥看出了她眼中的慌张,以一种极为放松的语气调侃道:“怎么,害怕印象不好?”
姜既月推了他一把,佯装生气:“这可是你妈妈的五十正寿。”
“知道了,我送她的礼物不是还在你家。”陆绥耐心解释着。
姜既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还以为他不去了。这才想起,是她故意忘记这件事的。
就在陆绥送姜既月回家的途中,姜且之打来电话:“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语气很是焦急。
姜既月不想让弟弟担心便借口道:“哦,不小心按错了,没事了我现在在家。”
“是嘛?”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姜既月有些不明所以,和陆绥打完招呼就下车了。
手碰到把手的那一刻钝感不妙。
“往哪儿跑?”慵懒散漫的语气。
门直接从里面向外打开,姜且之牛高马大地站在她面前,身后站着凌斯云。
姜既月一时间进退两难。
但她还是拿出了姐姐的气场:“这不是刚到家嘛。”
姜且之皱着眉,气不顺。
“弟,有饭没?”凌斯云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既月偷摸着给陆绥发消息【完蛋了,被我弟发现了。】
【Dr・L:礼物怎么办。】
姜既月只好趁着两人在厨房的间隙偷跑下去把盒子偷运给陆绥。
他们家有一个传统,吃晚饭是最重要的,凡事都必须等到饭后再说。
所以姜既月短暂地逃过一劫,给陆绥发去贺电【我被缓刑了。】
过了半晌,陆绥也没回。
顶着一个黑夜哥谭市蝙蝠侠背影的头像,姜既月反手给他备注了个小丑表情。
而这一边的陆绥同样在经受史诗级的三堂会审。
梁女士就连蛋糕都不切了,看到陆绥进门,立马跑过来追问他:“儿媳妇呢?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一起吃饭。”
看到只有陆绥一人,脸色瞬变。
陆绥很是头疼:“妈,我还在追她。”
梁女士顿时闭了闭嘴,白了他一眼。
这栋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处,进门是一个现代化的天井,玻璃围墙光线特别好。
这次寿宴也是家宴,基本上来得都是朋友亲戚,梁女士本想趁着个机会给儿子介绍几个相亲对象,没想到他先发制人有喜欢的人了,她也不好再棒打鸳鸯了,也没了兴致。
陆绥错过了饭点,但他并不打算再这里呆太久。
送完礼物就打算走了。
进门的前厅被粉色鲜花和白色灯光布置出巨大的“生日快乐”的字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女孩的成人礼,实际上是陆总为了讨老婆开心特意布置的。
也可能是知道陆绥要来,为了庆祝他正式流入婚恋市场。
男男女女都簇拥着梁静樱女士,说着看似真诚的恭维话。
他们夫妇在这种社交场合总是如鱼得水。
人为堆砌出虚伪的喜庆。
他对此感到厌烦。
靠在桌台边,不笑时嘴角紧抿着向下,生人勿近。
站了一会儿,一旁冷不丁冒出了一个人,她没拿稳酒杯,澄黄的液体飞出一道弧形,直直的朝他身上泼。
好在他身手足够敏捷,侧身便躲了过去,也就只有袖子上沾了几滴酒液。
那个女人向他表达歉意:“对不起,你没事吧。”
陆绥低头查看了自己的衣服,回了句“没事”。
还没等那个女人送上手巾,他转身就走了。
这样的套路实在是熟悉,陆绥在中餐馆打工的时候经常有女生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弄脏他的衣服,企图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久而久之,这种来路不明的弧线总是被他躲过,也不知道少洗了多少件白衬衫。
想到这里他唇角扯过一抹浅笑。
陆绥走到他爸妈面前,把盒子送给了梁女士。
“母亲,生日快乐。”
“陆总,身体康健。”
梁女士收下姜既月精心包装过的首饰盒,只一眼便彻底爱上,爱不释手。
“打开看看。”陆绥清缓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
一条苏富比拍卖会上的Z瑶凝翠,中间是一颗巨型的蛋面哥伦比亚祖母绿,盈着微光,装饰着明亮的切割钻石,用建筑和雕塑打造出花朵柔软的美感和生命力,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这样一件艺术品。
梁静樱女士很是震惊,即便看过许多珍品,仍被这条项链打动了。
“谢谢儿子,我很喜欢。”
他本来准备的就是这条项链,这个盒子只是借口。
于是他便开口:“妈,这盒子我拿走了。”
买椟还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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