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姜既月。”
互通姓名这是必备流程,对面的晋拓已经看呆了,嘴巴微张着,没说出一句话。
姜既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浓颜系大美人,但她美得格外纯粹,不像是洛可可时期繁复的人偶,倒像是夏日玻璃窗台,灵动的蕾丝白纱,呼吸里带着柑橘酸涩的甜味。放松时嘴角微微向下,右脸下颚还有一颗小痣,抬头时眼睛微眯,自信从容里带着点不可一世,她丝毫不避讳□□的目光,反倒是更加兴奋,强硬地想要争个高低。
是蝴蝶,也会吸血。
在如此正常的社交距离下,他都害怕自己躁动的心跳声吵到她。
晋拓攥紧了不断冒出冷汗的双拳,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女生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
“你,你好,我叫晋拓,是大三在读学生。”是他率先转头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脖子到耳根处都泛着轻微的红。
姜既月的唇角弯起,原来是弟弟,怪不得这么容易害羞。
他看上去懵懵的,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只得由丘比特拉过他这条紧绷的红绳,“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两个人互相加个微信?”
姜既月无所谓,不主动也不拒绝,倒是晋拓没那么笨拙的把微信二维码递到她跟前。她从善如流,两人这便加上了好友,当然依旧是小号。
“那有空联系。”她不想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亲了。
“行。”
“这下可以走了吧。”姜既月托住林北鹿往前走,势必要把工作狂不该瞎操的心扼杀在摇篮里。
林北鹿嘱托了几句,就被她拉走了,这大冷天最适合吃火锅暖暖身子了。
她的私心是想让姜既月尽早进入下一段,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帅气年轻的男大学生:“你觉得他怎么样?”
“看不出来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感觉呆头呆脑的。”姜既月摇摇头。
“这还不够帅,你找神仙去吧,姜既月,谈恋爱不要只看外表,内在也很重要的。”林北鹿语重心长道。
“内在这种东西又有多少人能看清呢?我就是一个肤浅的女人。”姜既月理直气壮。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停在了路边,漆黑车窗降下,不就是那个呆头呆脑的晋拓?
他朝姜既月挥了下手,爽朗的笑声参杂着内燃机的轰鸣:“有空联系。”
扬长而去。
第6章 在希律王前跳舞的莎乐美
“不是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有钱的吗?”林北鹿惊叹。
两人对视一眼,姜既月保持着满脸震惊的状态。
林北鹿笑着调侃她:“还觉得他呆头呆脑吗?”
“不了,不了。”姜既月连忙摇头。
火锅的热气可以轻松拂去疲累,尤其是裹满麻酱的鲜嫩牛肉在唇齿间碰撞之时,身心都得到了熨贴,缭绕的烟雾让眼前变得模糊。
林北鹿开始清算剩下的菜该谁来解决,把土豆片夹到她面前。
“你和徐今也怎么样了。”姜既月打算拿出徐今也和她打太极,顺带把牛肉丸放进她的盘子里。
手上的筷子一顿:“还能怎么样,他现在在追我,我还没同意。”
“你最好是,可千万别被他三言两语就骗走了。”姜既月对两人的爱恨纠葛已经麻木了,只是不想再继续当分手时的传话筒和卫生纸。
姜既月语气放软:“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你的心情。”
“他想追就让他追好了,老娘现在要搞事业。”
林北鹿长叹一口气,这句话是讲给她自己听的,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和徐今也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索性就不管他了。
“你呢?选年上还是年下?”
姜既月自然知道年上指的就是陆绥。
“我都要。”
朝她吐了吐舌,做了个麻辣味的鬼脸。
“姜既月,你可别踩红线啊?”
“我是说上半年好好工作,下半年也好好赚钱。”
“好好好,你这么理解是吧。”说着就往她碗里狠狠放了几筷子红薯粉。
“吃不下了,回去还得练几组。”
姜既月笑着用筷子格挡。
“那我帮你吃,作为补偿,你得让我把拍你的视频上传了。”
姜既月苦笑着点头。
低头时不小心瞟到自己灰色卫衣领口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油渍,不经意间想到之前和陆绥在一起吃火锅的时候,他连用筷子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沾到衣服上。姜既月毫不在意地拿起纸巾慢慢擦拭,已经擦不掉了。
―
陆绥光是看到满地狼藉就头疼,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悠哉悠哉啃着狗粮。
“妈,你就不能把它寄养出去吗?”陆绥看了眼时间,闭了闭眼。
电话那头的梁女士瞬间变脸:“让你照顾一个月就这么难?他可是你弟弟。”
陆绥苦笑着地叹了口无奈的气。
“让你年纪这么大还不结婚,我当然要找点乐子啊。你别给我打电话了,多大人了还来麻烦你妈。东西给你放门口了,每天别忘了喂。”
短短一句话就强调了两遍,陆绥赶忙挂了电话。
摘下手表,卷起袖子,捏着鼻子,处理“他弟”的杰作。那是一只比格犬,想管住它难于登天,只是陆绥没想到它就连鱼缸都想扒拉。
捏住后脖颈就走,把它关进了浴室,还得洗洗,身上全是翻过垃圾桶残留的臭味。陆绥对气味格外敏感,就连卫生间都会放上好闻的香薰,这只狗已经尽可能地在他的底线上摩擦了,他也忍住没骂。
只是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一张沾满口水的名片时才忍不住爆发:“你看你干的好事。”
给它脑门吃了两个暴栗。
小狗呜咽一声,万分识趣地摇起尾巴。
收拾完这些,他还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把狗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安心地洗澡,任凭淋浴头绵密有力的水垂直砸在脸上,睁不开眼睛,鼻腔会被水浸湿,他享受这种窒息感。温热的水流顺着锁骨向下,宽阔的背肌,清晰的肌理,每一寸都有叫嚣的力量,流水在沟壑分明处汇聚成注,砸落在大理石上。
洗完澡的陆绥喜欢静静喂鱼。
灯光在水和玻璃的折射之下,他锐利分明的棱角都变得柔和。目光追踪着两条缠斗嬉戏的鱼,它们在水草密布的迷障里穿梭,在亚特兰蒂斯的断壁残垣中休憩。
唇角默默翘起好看的弧度。
他带上了眼镜,打开了那本纸页泛黄的书,翻了几页,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合上书并把那张照片塞进最后一页。
陆绥近视的度数并不是很深,比起戴眼镜他更喜欢模糊的世界,和黑暗同理,感官都变得愚钝,被稀释一般变得低沉温和,像一个不好不坏的梦。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跳出了一个画面,那是希律王前跳舞的莎乐美,血泊中的七层面纱之舞,隐忍的痛苦亦是决绝。
不禁冷笑,凭什么看到有关她的东西就抑制不住脑海里乱窜的思路,立马起床开灯,把小狗拉了出来,给它喂了新鲜的肉罐头,还一边摸着刚刚被打过的位置:“咬得好,下次继续。”
小狗的眼睛还迷迷瞪瞪,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不知所措。
那张名片是姜既月的。
【姜既月,你火了哎。】
姜既月刚起床就收到了闺蜜的消息,附带一个视频。一看就是三天前街拍后剪辑过的视频,里面的她个性的发言和前卫的造型吸引了许多粉丝。那个视频在软件上的点赞量都快突破百万了。
【将尽月:我又不是明星,火得真没必要。】
【闺蜜:真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就不能接住这波流量吗?】
【将尽月:我的社交软件多了好多消息,手机都烫了。】
【闺蜜:网上好多人在磕你和男大的cp。】
姜既月努力回想了一下,根本想不起来有什么火花,如果不是这个视频她可能都忘记那人长什么样了。
【将尽月:那就磕呗,我们又没什么互动。】
【闺蜜: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人有多cp脑,你稍微一个眼神都被他们解读成坠入爱河。】
【将尽月:你最好不是。】
【闺蜜:好好想想要不要和我签约,我一定把你打造出宇宙无敌大网红。】
【将尽月:算了算了,人红是非多,网络无隐私,我还是好好刷我的漆吧。】
姜既月疲于在网络上塑造一个虚假的人设以满足大众的喜好。她刚把手机屏熄灭就有弹出一条消息。
【晋拓:有空吗?想和你见一面。】
【将尽月:没办法在微信上说吗?】
【晋拓:我想找你定制一下漆器。】
姜既月捕捉到关键词,眼睛灼亮,立刻换了副嘴脸切换到乙方模式。
【将尽月:那你来我工作室吧,有什么需求我们可以当面详谈。】火速抛出工作室的地址。
过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他就到了,晋拓来的时候还特地精心打扮了。
走进工作室前还以为这是个废弃的工厂,没想到别有洞天,惊叹中看到了姜既月工作的一面,很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安静的热情,近乎痴狂的专注,以及随和却独来独往的局外感。
他想自己也许已经无可救药了。
姜既月看到了进来的人才慢慢停下手中的笔,对着来人说到:“你可以先坐一会儿,我给你泡茶?咖啡?”
晋拓被她盯着有些不知所措,“咖啡,咖啡就行。”
“速溶的可以吗?”想着公子哥可能喝不惯,她多嘴问了一句。
“可以,可以。”
晋拓原本想着做咖啡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可以多看她的背影几眼,没想过拒绝。
冲泡式的拿铁带着馥郁香甜的气息,融合在弥散的热气之中,他没想到这种东西会这么好喝。双手捧着咖啡仔细地环顾四周,即便是他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人都觉得工作室布置得别出心裁,是兼具了设计感和生命活力的房间。
“沙发坐得舒服吗?”
“舒服。”
姜既月这么没头脑的一问,害得晋拓都不敢继续坐,站起了身。
“没事,您就好好坐着,想要什么样的说给我听就行了。”声音温软柔和。
听她这么说,晋拓也就放松下来。
“嗯,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个骨灰盒。”
听到骨灰盒三个字,姜既月浅棕色的眼睛里闪过微光,因为在刚开始学漆的时候她就是冲着骨灰盒去的。
万年不腐之物,保存下燃烧殆尽的逝者灵魂。想到这么一个美丽的落幕,动人的绝唱在她的手中诞生,创作之魂就蠢蠢欲动。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镇定地运营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让人看出她内心的激动。
“冒昧的问一句,逝者的具体身份是什么?”
“呃,不是逝者,是我的山地车。”
姜既月震惊地瞳孔都放大了数倍,都已经做好准备去安慰他了,结果居然是这样的。
晋拓害羞地挠头解释道:“之前喜欢玩极限骑行,受伤休学后被父母和保险公司禁止了,所以打算埋葬一下我的梦想。”
姜既月听完他的解释甚至觉得有点可爱。真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可怜小男孩。
“这单我接了,一定让你的梦想死得其所。”
晋拓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这么有趣的项目别说一个了就算是一百个她也答应。
“就是想要你和我炒cp。”
―
“你有没有看最近网上很火的那对cp啊?”
“哦哦,我看了我看了,那个姐姐真的好飒啊!”
“我没看,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讨论的激烈,还把声音外放了。
听到那个声音,陆绥条件反射般抬头看,一瞬间还以为产生了什么错觉,他的课上第一排坐着得往往全是女生。即便是早八,有这般赏心悦目的存在,也少了几分困倦。
“给我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在下课时间向前排女生主动询问。
那个女生万分诧异的把手机递给了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于她们而言,陆教授就是高山之上万年不化的雪,遥远、亘古不变。
而屏幕上那个嘴里说前任就是个教训的人,不正是姜既月。
看完这个视频,他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水,一整节课下来表情毫无波动。
陆教授再也不是那个如霜似雪的陆教授了。
骨节分明的手在手机屏幕上用力的敲下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喂,你好。”轻灵如水
“来我家。”不由分说。
第7章 拉弥亚
“陆绥,你疯了?”
两个人都对对方有着异常熟稔的默契,哪怕是一个背影,一声喘息。
陆绥顿住了,换了一个较为缓和的语气:“姜既月,你的设计有问题。”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她动摇。
“什么问题,你说具体一点。”
姜既月不管他发什么疯,反正她的稿子不能有问题。
“你难道不应该先了解一下甲方的喜好吗?”陆绥反问,带着诱惑和冲动。
姜既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三声“顾客就是上帝”
“那请问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陆绥甩过一个地址,“三十分钟后见。”
姜既月手里划拉着那个地址,气笑了,赫然四个大字【景岳兰亭】
这人什么意思?是要把前女友叫去家里然后给他现女友设计首饰盒吗?
姜既月越想越气,愤愤地把手机扔到床上,他要不是甲方爸爸自己早就撂挑子走人了,发泄完还是认命的开始选起衣服。到底是不修边幅让他认为自己毫无兴趣甚至不愿打扮好,还是精致靓丽让他追悔莫及好?
姜既月折了个中,颇有下楼倒垃圾意外偶遇前任但仍清秀可人的样子。和以往不同的是,她把两天没洗柔顺亮泽的头发梳到了一边,换上了一件露肩的白色毛衣。
果然是他算计好的,敲门的那一刻正好三十分钟。
陆绥一只手拉开了门,穿了件燕麦色的卫衣,半倚在门框边,气质都偏向柔软,想开口却又停下,像是一辆被截停的列车。其实那天他真心想问她过得怎么样。今天的姜既月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甜而稳妥,收敛了全部的锋芒。
两个人就这样在门口对视着,她很执拗,似乎想从这场对望中看到他内心无法抒发的悔恨,他也这般凝视着她,企图将许是前世注定无缘的她牢牢锁紧宿命。
我曾如你,你将如我。
“换鞋”声音还有些沙哑,极具磁性。
4/56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