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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微仰——迢锈【完结】

时间:2024-10-06 23:07:00  作者:迢锈【完结】
  他在她脚边放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她抬着头换鞋,环顾四周,现代艺术野兽主义的装修透着钢铁的冷意,粗糙的水泥质感搭配暗哑的黑铁,姜既月喜欢的一切都与之契合,她甚至有种把陆绥赶出去自己住的冲动。
  而自己脚下的这双拖鞋,也非常不符合他家的调性,这不会是他特意准备的吧,姜既月也就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的全部眼神变化,一幕不落地被他捕捉。
  他在内心暗自窃喜,果然她就喜欢这样的。
  姜既月回到正题:“你女朋友人呢?”
  陆绥:“?”
  “首饰盒是给我妈五十大寿的礼物。”他唇角带着隐隐的笑意,释放着计谋得逞的信号,那天是故意说家里人的,没想到还真就被误会了,怪不得这么生气。
  “啊?”姜既月才反应过来。
  陆绥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弯曲身体,单手扶着门框,凑近:“你不会以为要给我女朋友做吧?”
  被猜中了心思的姜既月神色明显变得慌张。
  后一秒又严肃起来。
  “姜既月,我没那么恶劣。”
  姜既月听他这么说姗姗一笑,毕竟是她误会在先,从质疑转变成羞愧。
  她想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下巴很犟地向一边挑去,目光被一个巨大的鱼缸吸引,那整面墙都是玻璃制成的,色彩斑斓的鱼无疑给这个黑色为主的空间增添了几抹灵动。透过水草,光影交错之间,鱼鳞闪着微光。内心不禁生出邪恶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应该养只猫然后把他的鱼统统吃掉。
  “你居然还养鱼?”这与她之前认识的陆绥可谓是两个人,她一直以为陆绥会讨厌带有特殊气味的东西,包括这带有泥土腥气的鱼。
  “你不也是。”
  姜既月完全被瑰丽的鱼吸引了,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更不懂言外之意。
  “什么?”没等陆绥开口,她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以陆绥的高度刚好看到了来电显示【A被单眼皮帅气多金男大爱上是我的宿命:来电】
  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美的声音。
  他才恍然,是自己误会了,心虚了半寸。
  “接个电话。”姜既月说完走出去几步,“什么事?”
  “你不是和我说要去前任家吗?打电话来观摩战况?”
  “我跟你说,刚刚尴尬死了,那个首饰盒根本不是给他女朋友的,是送他妈的!”姜既月控制着音量但没办法控制情绪。
  “你不会直接当面问出口了吧?”以林北鹿对她的了解。
  姜既月闭了闭眼,欲哭无泪:“嗯。”
  “哈哈哈哈……”
  姜既月立马把电话挂断,害怕她的笑声过于得意忘形。
  陆绥走进厨房,给她准备了一杯热可可,递给她时还贴着杯壁试了下温度,确认不烫递给她。是自然也是习惯,因为他知道她总是心急烫到嘴。
  “谢谢。”姜既月接过水杯,温热的甜而醇香,带着点轻微的苦涩,她喜欢巧克力制品,一口气就喝下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加了什么,能让人瞬间想起落雪的木屋里燃起的壁炉,异常上瘾。没过多久就喝完一杯,她举起杯子向他示意:“我还要。”
  陆绥浓黑的睫毛轻轻一垂,没人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接过了杯子给她又调了一杯,他家的料理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调酒设备,中岛台面上摆满了源自不同产地的不同种类的酒。白兰地、威士忌、伏加特……多楞玻璃酒杯泛着昏黄的光。顶光下他的鼻梁格外挺翘,眉弓骨处只剩阴影眼神不明。
  用奶泡器将可可和奶搅至顺滑,在撒上肉桂粉。
  与此同时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小甜品,递给她,布鲁克林黑蛋糕。那是陆绥在她来之前准备的,巧克力糖霜都没化。
  陆绥就这样看着她慢慢吃,也不说话,看着她目光的一个变化,嘴角的一个松弛或提升,显然她很满意这个蛋糕。
  等她吃完,放下勺子也该谈正事了。
  “所以,我的设计到底有什么问题?难道阿姨不喜欢花卉元素?漆器的制作周期很长,你得尽快告诉我需求。”
  陆绥听到她软和的态度,回答道:“并不是不喜欢花,而是更喜欢这个。”
  说着便把小狗从房间里牵出来。小比格对着姜既月就是摇尾巴,心都快被它萌化啦,将它抱起放在怀里用脸蹭着。陆绥看着一人一狗相拥,都觉得这狗没那么讨厌了。
  “想请你帮个忙,帮我照顾它几天。”
  “这是你叫我来你家的真实目的?”
  陆绥不深不浅地嗯了一声。
  姜既月心里冷笑道:果然陆绥的蛋糕没那么好吃,她虽然喜欢狗但是没喜欢到帮前男友养狗的地步。
  “我妈最喜欢狗了,把它带走对你的设计百利无害。”陆绥看她有所动摇,继续加码。
  他最懂得如何拿捏姜既月的七寸了,引诱着她一步步进入自己的圈套。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况且她这个人最是抗拒不了小猫小狗了,对着小狗她可以说出世界上最肉麻的话,终究是接下了。
  姜既月对着小狗狗哼哼唧唧:“宝宝,你爸爸不要你了,你只能跟我走了。”
  “嗷呜。”
  “嗯。”
  陆绥的一个声波使得整个空间充满内容。
  她被这一声“嗯”弄得脸热,这种低磁暧昧的声音会从他的嘴里发出来,想想就心惊。
  小狗挣脱姜既月的束缚跑走了。
  独留姜既月一人面对沙发上的陆绥。
  她上下打量起他,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可以看出优越的肩部线条,躯身始终紧绷着,直到他伸手去拿靠近姜既月茶几上的杯子。手背青绿的经络突起,关节因用力而微张,冷水冲洗后带了一层薄粉。
  突然,他慢慢靠近,朝着她的方向,姜既月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流动的热气和若有似无的苦艾酒香,似乎是一种警觉,全身的血液正运送着出击的意图。俊脸在她的瞳孔中放大,她的上半身向后退了半寸,白色的毛衣从锁骨处滑落至肩膀,她感觉到了微微的凉意。
  他拿完水杯就坐下了,甚至没给她半点眼神,坐得离她又远了两分。
  姜既月无视他的举动开口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陆绥对上了她的眼,欲言又止。
  “我送你回家。”
  陆绥从房间里拿出一件黑色大衣,递给姜既月,十一月的天气晚上气温骤降,这点绅士风度他还是有的,他的硬挺的大衣就这么垮垮地挂在她纤薄的肩膀上,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左手拎着宠物包,右手提着宠物零食,就这么把小狗给送走了。
  姜既月坐在副驾驶,手里还抱着狗,一人一狗甚至一刻都分不开,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如此爽快就接受的原因。
  她握住小狗的手问道:“对了,它叫什么名字啊?”
  陆绥摇摇头,“我不知道,你随便取一个。”
  “你怎么当爹的?”看着他那敷衍的态度,姜既月白了一眼。“那就叫你咩咩吧。”
  陆绥:“……”
  小狗:“?”
第8章 浅灰蓝
  把姜既月送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临走前陆绥用支付宝转账了5000的生活费给小狗,她不免惊叹,做教授的这么有钱吗?
  在内心暗暗吐槽:当初和她在一起时还是到处兼职,一下子就翻身当甲方了,果然宇宙的尽头是考编考公。
  姜既月抱着狗打开家门,她家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违和的气息,除了刚刚清理好的画室,客厅可以说是各种风格的集大成者,极简风的沙发配上波普艺术的抱枕,构成主义的墙面配上复古未来元素的挂画,有一种纵深穿越感。
  总之,杂糅着颇具不同审美形式的风格。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陆绥的家,整体风格既统一又和谐,把相同风格的艺术品发挥到极致,而她的家喜欢三心二意。
  厨房的桌台上还放着几碗家常菜,这一看就知道是那个田螺少年的手笔,她笑着给姜且之发去照片
  【将尽月:手艺越来越好了,不错不错。】她很欣慰她弟弟如此贤良淑德,当然这和她的教诲脱不开。
  【对面:?这些不是我做得,是他做得。】
  看到这条消息,姜既月的笑容瞬间冷却。
  【将尽月:麻烦他了。】
  没了后话,两人都默契地避而不谈。
  姜既月把狗窝安置在沙发旁,给咩咩喂了水和小零食,争取把它喂得白白胖胖。
  做完这些,她来到了工作桌前,提笔开始画画。
  今天有两个任务,就是完成订单的初稿,即使现在的手绘屏多么层出不穷。
  她依旧喜欢手绘,音响里的《Born ready》和手中的画笔摩擦纸面的声音,对她来说就是交响乐。
  而她就是拿着指挥棒的那个。
  ―
  炭笔用力地在纸面上摩擦着,不断有黑色粉末下坠,她轻轻弹指,大作即成。
  “你画完啦?”严旭在她的耳边询问。
  “嗯嗯,差不多了。”
  仰着头东张西望,她已经好久没见到陆绥了,画完那幅帕加马后她的心思就不在雕塑上了。找了个角落拿起笔削了起来,他最喜欢边消磨时光边削笔,从浅色的木头到深色的笔芯,均匀的发力,重复的动作,一片片卷起的木屑,像是在精心雕刻一件艺术品,解压又治愈。
  但她此刻并没有把全部精力多放在这件事上,分出去的余光中搜寻着陆绥的身影。
  今天他来晚了等他到得行色匆匆,脸上愁云惨淡,像是有什么浓重的心事。
  姜既月抬头注视着他,心也跟着快了几拍。
  她关注着他,想知道他为何事所扰,想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和状态打下的这枚耳骨钉,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他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矛盾感,既坚韧又脆弱,像只离群索居却又向往着安全感的野兽,让她深陷其中。
  他的呼吸慢慢靠近,她内心一滞。
  丝毫没注意到手中的刀已经划进血肉。
  他的出现甚至同吗/啡一样,麻痹着神经让她丝毫没感觉到手上的疼痛,铁锈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与他身上淡淡的皂香纠缠。
  “流血了。”他递过纸巾的手骨节分明。
  姜既月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接过那张带着薰衣草香的纸。
  小指短暂的相触,神经末梢的连结,转瞬即逝。
  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惊慌失措,陆绥率先离开了。
  一瞬间的怅然,姜既月用纸巾狠狠包裹住食指,用力地按下去,止住血。
  从那天之后,她变相地认为陆绥对她存在好感,又固执地觉得他可能本就如此,从善如流。
  暗恋者往往是情绪的纠结体,会在他的每一个眼神中摇摆,而没有旁观者目睹这场远方独自一人的焚烧,化成灰烬后,也只有永恒的沉寂。
  从那天之后,她决心主动去追他,陆绥。
  因她生来就不是那种喜欢等待的人。
  她抬头看着树叶中透出暮夏的蓝天,天空被越来越密的树枝树叶搅碎,阳光也不那么尖锐,或许太阳是另一团阴影,而月亮是另一团火焰。
  阳光在他的脸上驻足,形状各异却好看的光块,但他身上却又带着月光的寒意。
  “陆绥,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
  姜既月盈盈而立,笑得灿烂,像是皎洁月华冲破夜雾,亦或是略过云层分割昼夜的晨昏线。
  陆绥瞳孔微微一颤,唇角抽动却说不出话,像是被施下禁咒的掩面窒息的雕塑。
  小礼堂四周的石柱上都有雕花,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生日蛋糕,两个人站在那儿,也仿佛是蛋糕上插着两根蜡烛,等着夜风将他们熄灭。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女生如此热烈又直白的表达,局促间声音都变得沙哑。
  “或许追求艺术比追我更值得你去做……”
  她的勇敢让她听不清他拒绝的声音,耳鸣般被白色的塑料袋罩满全身,已经呼吸不上来了。
  只记得那天的晚霞特别好看,像一枚天空的吻痕。
  铅笔芯断了,她的回忆也暂时搁置,她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现在的她也没办法对那个还未成熟的她说教,因为回忆本就是审视生活的过滤器,总是模糊不清,给了记忆行骗的机会。
  可以选择记住甜腻的部分,忘记片刻的惆怅。
  她拿出锋利的美工刀,削了起来。
  ―
  【晋拓:合同已经发给你了,你看一下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将尽月:收到了。】
  【晋拓:下午我把合同带过来。】
  【将尽月:好的。】
  那是一份关于网络营销炒作cp的合同,怪不得姜既月,晋拓太会拿捏人心了。在合作期间,姜既月只需要配合就行,无需真人出镜,只是在网上暗戳戳发糖,剩余的一切交给他负责,为期两个月,同样她可以在此期间安静地做心爱的骨灰盒了,只是没想到一个富二代居然立志要当网红。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不到门铃就响了,进来了一个身量颀长的人。
  姜既月还以为是晋拓给她送合同来了,结果真是送合同的,送来了的是一份未能履约的合同。
  “怎么是你?”好看的细眉皱在一起表达着不满。
  “不能是我,自己开了工作室就不打算和我扯上关系了?”上扬语气,带着痞气的埋怨。
  姜既月没功夫应付凌斯云这祖宗,她那个混不吝的邻居,甚至都不能称作是发小,凌斯云从小到大就没在她身上讨到什么好果子吃,看不到什么好脸色。
  初中时长胖满脸痘总要抢姜既月鸡腿,姜既月都懒得搭理他,现在稍微看得过去,对她来说依旧是一言难尽。主要是她天然给他带上了一层讨人厌的滤镜,两个人的敌对关系貌似是从五岁小姜既月给他讲睡前黑暗/童话开始的,迪士尼公主梦彻底破碎,晚上还尿了裤子。
  “你来找我干嘛?”姜既月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凌斯云一脸吊儿郎当样,倾着身子说到:“你什么态度,我好歹是你前公司项目负责人。”
  姜既月之前和他的公司合作过一个项目,是关于美妆高端线的包装盒的定制,前后大概一百天的工期,那段时间姜既月每天都在被他折磨,总算是赶在约定时间内交付了,对他自然没有什么脸色。
  “所以呢?”
  凌斯云语气上扬,强调:“你上次的项目还是我一手促成的。”
  姜既月反问道:“那你是来感谢我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没功夫和你叙旧。”
  她就差把扫地出门这四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不应该是你感谢我吗?如果没有我你又收不到这么大的订单。”凌斯云还是一如既往地贱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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