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封夫人倒当真托了人来给姜云琼说亲事,那户人家不是什么世家贵族,而是这几年的新贵,说不是世家贵族,也只不过是没有那些贵族的底蕴,但论到底是书香世家。
那位石清泉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进士出身,自己也考了进士,虽然不是状元,却也是探花郎,如今正在翰林院做侍讲学士,从五品的官职,年纪相貌都不错,比姜云琼年纪要大些,今年已经十九了。
两人差了五岁,但石清泉还未及冠,年纪不算太大,等姜云琼及笄再成亲也来得及,中间两年正好走流程。
封夫人还提前打探过了这位石大人对如今中京城甚嚣尘上的所谓的二女争一夫的看法。
那位石大人对此嗤之以鼻。
他是翰林侍讲,常在皇帝身边行走,接触的官员多,看的也更透彻,自然能看明白如今的形势,知道这不过是成王和太子的博弈之术,因此并不十分在意,只觉得姜云琼是被卷入漩涡之中的可怜人。
有了这样的说法,封夫人才敢把人介绍给安氏。
两边相看时间都定下了,冬日里没什么花可以看,便说要效仿古人,来一次湖心亭赏雪。
地方定在了石府。
安氏为着不厚此薄彼,加上家里几个姑娘们为着学规矩也憋得狠了些,她便叫人在余大家那里告了假,带她们一道儿出去玩。
石府大约也是相当重视,姜家到的时候那亭子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又在周围布置过,一大堆人坐在里头也并不拥挤。
姜逢年带着姜玉琅和石府的男人们吃茶品书,不与他们一起。
石夫人相当热情。
亭子四角都摆了熏炉,烧着银丝炭,坐着一点儿也不冷,桌上摆了点心和暖锅。
她还道:“原本咱们头一回见,不该这么冒昧的,只是我想着天儿冷,便是有热酒也扛不住冻,干脆起个锅子,咱们吃点热热乎乎的东西,身上也暖一些,看雪的心心情也好。”
封夫人在中间当说客:“已经极妥帖了,你向来是个细心的人。”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种话她们小姑娘不好插嘴,姜云瑶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吃东西,偶尔看顾明月悄悄在亭子边上玩雪。
暖锅是清水煮的,里头搁了些去腥气的大料,又拿盘子装了肉菜,想吃什么使了筷子往里头夹就是了。
倒让姜云瑶想吃火锅了,她惯爱吃些味道鲜亮的东西。
外头雪下得深,亭子的屋檐下攒了一层雪,亭子里的人不能太多,他们身边伺候的丫头就都在另一个亭子边玩儿。
顾明月年纪小一些,人家便都逗她,教她怎么用雪堆雪人。
笑闹声很是鲜明――石夫人说自己就爱看小姑娘们玩的开心,一瞧便觉得满身的鲜活气息,这些丫头才特意玩的。
玩的时候久了,亭子里坐着的小姑娘们也都有些蠢蠢欲动。
三个大人心里都有数,正好也借这个机会想让两个小儿女见上一面看看情况,便都摆手:“去玩儿吧。”
年纪小的几个早就坐不住了,听了这话一溜烟就跑进了雪地里。
姜云瑶目的鲜明,她从雪地里偷偷攥了个球,原先是拳头大小的,犹豫了一下又捏掉了一半,从背后偷偷靠近顾明月,使坏心眼将雪球往她脖子上轻轻一贴。
冷冰冰的触感弄得顾明月一个激灵:“!”
一扭头发现是姜云瑶,跺脚:“姑娘!”
话还没说完,她脑门上就中了一颗球。
姜云瑶在她跟前好好站着,必不可能拿球砸她,顾明月左右张望,根本没发现是谁砸了她,这一片儿地方都成了混战了,你一个雪球我一个雪球的,谁先动了手都不知道。
说好的堆雪人,愣是一个球也没做起来,全砸到人身上了。
顾明月被误扔了两回,相当气恼,拉着姜云瑶说要报仇。
可她也找不到是谁,干脆胡乱扔一些,硬给自己拉了仇恨,好几个人都朝她集中了目标。
她个子小,看见球朝她丢过来,干脆矮身一蹲,倒也躲过好几个。
姜云瑶笑眯眯地看着,给她出主意:“你腿脚灵便一些,瞧见有人朝你扔,你就躲到别人背后去,让他们打起来。”
顾明月果然听话,这么试了几次,她们果然转移了目标。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一片人都湿了衣裳,安氏他们几个连忙叫人带她们去换衣裳。
她们心里有数,这便是找到机会让石清泉和姜云琼见上一面了。
姜云琼脸红害羞,不敢一个人,干脆拉着姜云瑶一起。
换了衣裳出来,正往来时的路走,迎面就撞上了人。
石清泉人如其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他性子许是有些冷,话不多,但也很懂礼貌,并不是一味的不吭声,还会主动问些话:“姑娘可读过书?”
姜云琼含羞点头。
她是安氏精心培养的,三岁起就开始跟着夫子们学书,真要问起来,她的学问说不定比姜玉琅还要好一些。
石清泉颔首,他倒也没有一定要自己夫人学富五车,但些许认得几个字还是有必要的,否则聊不到一起,便是过日子也觉得平平。
他们两个聊天,姜云瑶便只当个陪衬。
能聊的时间不多,总还是要避讳一些的,等石清泉走了,姜云瑶才看向姜云琼。
她应该是满意的。
虽然只有一面,但那位小石大人瞧着脾气还算不错,也不是一味的冷性情,反而有些温柔体贴,加上常在御前行走,多少有几分稳重在。
姜云瑶冷眼瞧人,倒比先前那个承恩侯府的世子好些。
她鲜少开口,又走出去一段路,姜云琼才耐不住性子,问:“三妹妹,你觉得他如何?”
姜云瑶点头:“还算不错。”
姜云琼的脸更红了。
顾明月稀奇地看着。
她当然知道这回来是给大姑娘相看亲事的,但她对这事并不敏感,于两性关系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窍不通,毕竟才五岁,只知道吃和玩,还有就是怎么和姑娘相处。
她不懂为什么大姑娘要脸红。
顾明月摸了摸脑袋。
姜云瑶也不和她多说,只道:“大姐姐这是喜欢。”
至于什么是喜欢,就没必要解释了。
顾明月似懂非懂――原来这就叫喜欢,见了喜欢的人就会脸红。
安氏对这家人还是相当满意的,不说别的,至少比先头那一家态度好太多了。
石家也满意,石夫人和安氏聊了一会儿便知道她家教还算不错,养在她身边的姑娘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心里已经满意极了。
等人走了,石夫人才寻了石大人,问起是不是能结亲。
石清泉也在。
他们商量事情也不避开这个儿子,更何况是关于他的人生大事,若是他有什么不满,及时说出来也好过一声不吭由父母做主,回头再成了怨侣强。
石大人是和姜逢年聊的天:“这对父子学问倒是平平,但也不算太差,只是人有些呆笨,我瞧着有些糊涂,不像是传闻中的样子。”
石清泉也颔首。
石夫人道:“他家夫人倒很不错,聪明又懂眼色,我听说她膝下养了庶子?”
“就是我见的那一个。”石大人摇头,“聪明是有几分,但聪明太过,小心思太多。”
石夫人摆摆手:“又不是给咱儿子娶他!我悄悄打探过消息,安氏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儿子,反倒是对膝下两个女孩儿更爱些。”
说来说去,都得问问石清泉满不满意。
夫妻两个便都去看石清泉。
石清泉低头沉思一会儿:“我在御前行走,若是岳父太过聪明了反倒不好,娘既然说她和庶兄关系平平,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能帮的咱们便帮,帮不了的想必她也不会强求。”
石夫人也这样想,她是见过好些人家的,姑娘媳妇嫁进来还一心惦念着娘家的兄弟。
这也不是说不好,倘若关系亲近,惦记着也无妨,怕的是家里人不成器,只一味惹事的,还得拖着夫家去帮,帮了人家还未必瞧得起,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辈子斩不断的骨肉亲情云云。
吃力不讨好。
关系不亲近的好。
三个人都同意,石夫人便心里有了数,又托封夫人去透了结亲的意向。
安氏问过姜云琼,见她也同意,自然也说好。
如今天太冷,两边商量着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些再正式定下亲事,等走完六礼,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姜云琼的亲事定下来了,常姨娘急了。
姜云玫年纪比姜云琼小,但也没小到哪儿去,如今也算大姑娘了,她这些年伏低做小只求两件事,一是儿子前途光明,二是女儿的婚事顺遂。
姜玉琅的前途已经叫她有些灰心了,安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对他也不过和其他孩子一样,不再如从前那么亲近,常姨娘虽急,却摸不清头脑,不明白是为什么。
姜玉琅倒是心里有数,只是他不敢和旁人说,难道直白告诉别人是他的小心思太多惹了嫡母不高兴?
那不是平白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
他不傻,只装作若无其事,终日跟着姜逢年经营。
殊不知他心里头也憋着一股气――安氏瞧不上他,从前付出的那些也不是假的,替他延请了名师教导,便是如今后悔了,也没有把这些东西收回去,他只需继续学、好好学,将来科举下场,榜上有名,他这个嫡母不还是要依靠他吗?
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再者,他就算没了嫡母的支持,这不是还有父亲?
终归是一样的。
他心里打着算盘,便不理睬,只闷头读书,以期明年下场。
安氏知道了也只微微一笑便抛在了脑后。
她如今只在意女儿的亲事,以及另一件事――
“你是说,孟姨娘疑似有孕?”
第64章
梅香点头。
她是四香里最稳重的那一个,替安氏管着后宅,孟姨娘疑似怀孕的消息还是竹香打听来的,再由她禀报给安氏。
“老爷上回去孟姨娘那儿是两个月前,过后孟姨娘一直没有换洗,只是偷偷瞒着。”但瞒也瞒不到哪儿去,几个姨娘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头,谁屋里有点儿什么事,大家都一清二楚。
一个月前孟姨娘没换洗院里便有人疑心了,是后来孟姨娘身边的丫头锦绣恰好换洗,孟姨娘装作是自己才蒙混过关。
如今已经两个月了还没有,孟姨娘才确定下来。
她也没吱声,估摸着是想等三个月胎稳了再说出来。
安氏想了想,说:“既然她自己不言语,咱们也不必管她,叫厨房那边儿照料着些。”
府里怀孕的女人也不是头一个了,前头那些她都叫生出来了,孟姨娘便是再怀一个又能怎么样?就算生下个儿子,也骑不到安氏的头上来。
比起孟姨娘怀孕这个消息,她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这事儿,云瑶知道么?”
即便这个姑娘养在她身边好长时间了,平日里也从未表达出来对孟姨娘的思念或者关注,她也担心孟姨娘怀孕的消息对姜云瑶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冲击。
梅香摇头:“姑娘这几日好似又在忙铺子,说想再换条街买一个,没关注过府里的事情。”
不仅姜云瑶,连带着顾明月都很少在府里。
安氏:“若是她自己察觉了,也不必瞒着。”
她虽然担心姜云瑶的情绪,可这事儿吧也瞒不了多久,迟早要知道,还不如早点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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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瑶正在看铺子,她没让姜府的马车接送,石头已经学了小半年的武艺,知道她是真心想要他学些本领,知道知道她要逛一逛,自告奋勇来驾车。
顾明月也坐着,问姜云瑶:“姑娘真打算再买一个铺子?”
姜云瑶不太确定:“咱们手里头的银子是够的,但要买铺子的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生意。”
边关要打仗的消息也是有人知道的,连带着中京城的粮价也跟着蹭蹭涨,再开吃食铺子的话风险就太大了,如今一个煎饼铺子也尽够用了。
但开别的,姜云瑶也没想好。
如今转了两圈,她心里已经不大想开铺子了,与其再开一个耗费心力,还不如把银子捏在手里。
顾明月还说:“这几日粮价涨得也忒快了,宁大人竟然也不管。”
姜云瑶说:“许是事情忙,边关要打仗,他心里惦记着父兄吧?”
从前中京城的粮价被控制得已经相当不错了,如今一下子飙升,司市迟迟没有动作,一定是他们有事儿要忙。
甚至粮价上涨未必没有司市的缘故,或者说宁怀诚的缘故。
石头已经竖起了耳朵,他跟着师父学武艺,小半年的功夫已经足够他知道师父的底细,自然也就知道他在英国公手底下当过兵,偶尔听他讲一些边关的趣事,自己也心生向往。
只是除了他那位师父,很少有人会提起这些事情,如今姜云瑶说起,他自然听得仔细。
“南面旱灾未缓,北边的粮食早在三年前就一车车地往南运,如今库里的粮食不多,戎狄又来犯,迟早要打起来,大军每日里要吃的粮食可不少,一下子供应不起来。”姜云瑶心情沉重,“如今这样的情况,唯有速战速决才好。”
英国公虽勇猛,可戎狄也不是吃素的,这一场战,未必能如许多人的愿。
若是不能速战速决,一拖再拖下去,只怕战事惨烈。
她猜宁怀诚如今正在四处收粮。
只是凭他一个人,只怕也收不了多少上来,耗尽家财又能送多少出去?他这样大肆收粮,皇帝心里又会怎么想?不信任自己还是怎么样?
这些都是忧患。
只不过火还没烧到姜云瑶的头上,她如今只担心自己手底下的两间铺子――说得难听些,改朝换代可能都很快,指不定一场大战败了,这个朝廷就得易主了。
倘若边关不敌,戎狄打进了中京城,她这两间铺子还能保得住不成?别说铺子了,只怕姜家都未必能保得住。
只是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她不敢诉之于口。
她有些忧心忡忡。
顾明月却并不明白,她还停留在个人的饥饱之上,姑娘说的那些家国她听不懂。
见姜云瑶陷入沉思,她便钻出马车,拍了拍正在驾车的石头:“石头你能听得懂吗?”
石头能听得懂,因为他师父最近也说起过这些事情,师父虽然从军中退了下来,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边关,时刻关注着边关的消息,有时候他也会当着石头的面叹气。
他告诉顾明月:“姑娘是担心战事太急,一旦打起仗来,那就不是小事了,要死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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