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不定就在这屋子里。
想到这儿,小怜低头,要真是在这里头,她总该好好表现,不求别的,只求将来的日子好过一些,或者多得些银钱。
安氏她们不知道小怜预备着好好演上一场,只一心盯着姜玉琅看。
人一来,安氏就发了怒:“跪下!”
姜玉琅刷一下就跪下了。
一边跪,一边看头上坐着的两个姐妹,心里觉得难堪。
倘若安氏真如她所说把他当亲生的养,又怎么会在这么多人跟前不给他脸面?便是他养了外室又如何?旁的亲娘都会正儿八经把人接进来,再帮着收尾处理了,安氏倒好,还叫了这么多人看他的笑话。
姜云琼和姜云瑶,一个出嫁了的女儿,便算是外人了,一个年纪还那般小,又是在他后头被抱过来的,凭什么看他的笑话?
他心里的不满愈发堆积起来了。
安氏还在说话:“你的胆子真是大了,还敢背着家里头的人养外室了!”
姜玉琅心里想法多,却不会表现出来,只垂着头认错:“儿子也是一时糊涂。”
安氏冷笑:“一时糊涂?你这一时有两年?若是真喜欢人,做什么不正儿八经把人带回来?”
姜玉琅便说:“就算我带回来了,母亲难道能同意我纳妾?”
“好好好!”安氏被气笑了,“知道我不会同意你纳妾,你便直接置外室?你当真是聪明!”
这话多少有些嘲讽了,姜玉琅有些挂不住脸。
姜云瑶便开始当好人安抚她:“母亲别着急,这事儿做都做了,咱们也该想想该怎么办。”
是啊,做都做了。
按着姜玉琅的意思,这事儿相当好处理,给小怜一笔钱,足够养她终身也就够了。
他不聪明,但也知道最好别在娶妻之前就纳妾,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让小怜进他的后院――要进也是等新婚妻子进门以后。
可显然安氏并不会这样。
“到底是个姑娘家。”安氏有些为难。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底下一样跪着的小怜就砰砰地磕起头来:“太太,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检点,诱着少爷将我赎身,还安置成了外室。”
她哭得真情实感:“您别怪罪他,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错,要罚要打您尽管冲着我来,便是将我赶出去也使得的,只求您别把这事儿给闹大了,多少给少爷留着脸面,他在外头还要脸面……”
这话一说,姜玉琅心便软了。
顾明月反倒咂舌,觉得小怜真是手段高明,瞧着一副只为了姜玉琅考虑的模样,和别的人完全不一样。
她也是见识过旁人的,就算没见识过,也听说过。
一般的外室,或者是通房丫头,大多都想要个名分,有了名分,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就算将来色衰爱弛,至少有了年轻时候的努力,将来也不至于过得太差,靠着积攒的私房也能过上好日子是不是?
更何况正儿八经的主子还有月银可以拿。
可小怜半点儿看不上那点儿银子,只一心为了姜玉琅考虑。
这立马就让姜玉琅心疼起她了。
同样的,他也觉得安氏太咄咄逼人,明明小怜这样的善解人意,都准备牺牲自己了,倘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成了亲再把人接进来不就好了?
如今这样子,反倒让人下不来台了。
姜云瑶偏头看向他和小怜,心里想――从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男女主们最开始的时候难道真的相爱成了那个样子吗?他们分明是一起经历过了磨难,有无数的炮灰和剧情的不可抗力,才显得那些感情多么的珍贵与动人心弦。
此时此刻,在姜玉琅和小怜的爱情故事里,她们就只是那些不懂真情的炮灰罢了。
有了炮灰的衬托,姜玉琅才能更舍不得这段感情。
想到这儿,她便开了口,温温柔柔的语气,却不留情面:“大哥哥也太不懂事了,母亲今儿还和大姐姐商量着要给你说人家呢,不然也不会派人去寻你,可你倒好,闹出这么个事儿来,这亲事还能说得成么?”
她说:“外头的人不知道底细,还不如府里的那些丫头们呢,你也太……”
余下的话没说,眼神却带着看轻。
她心里并非真的这样想,只是想激怒姜玉琅。
小怜眼里已经带了泪了,为着这个,她还是要辩驳一下的:“我从前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若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沦落到青楼里……”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姜玉琅:“玉郎,你说句话啊。”
姜玉琅倒还真说了:“小怜说的是,她从前也是高门嫡女。”
特意掐重了高门两个字,以示自己若不是因为她从前出身良好,绝不会看上她。
“母亲是为了我好,我心里知道,可我与小怜这两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小怜越为他着想,他越是要替她争取,显得自己重情重义,“母亲便替我想想吧!”
想个屁!
安氏想骂人了。
他叫自己为他着想,怎么从来不替自己着想?
还没成亲就养了外室,搁在他身上,人家只会说他风流,搁在安氏身上,人家会说她教不好子女,坏的是她的名声!
更何况府里的情况他也不是不清楚,安氏当初嫁进来,最膈应的是什么?不就是姜逢年曾经有个谭姨娘这个亲表妹么!
旁人不知道,她膝下的孩子们可都一清二楚的。
早先时候她为着谭姨娘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将心比心,她倒是为了姜玉琅考虑了,还是趁着半夜才去把人弄回来,姜玉琅却从来没考虑过她。
和他爹一个德行。
安氏看着心烦:“那你想怎么样?”
她算是明白了:“我若是叫你纳了这姑娘进门,回头说亲事困难,你可别怪我不费心力,谁家正儿八经的姑娘在知道你有外室的情况下还能坦然嫁进来?我若是立刻打发了她,你是不是还要更加恨我,恨我拆散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她冷笑:“我倒成了棒打鸳鸯、划了银河的王母了,合着错事都是你做的,最后倒是我里外不是人。”
姜玉琅和姜逢年都那副死样子,没事儿的时候永远想不到她头上,出了事自个儿不想办法,还会怨怪她不上心。
她真的烦透了。
心里烦,连带着态度也变了:“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那么费心力去讨好关注一个心里不装着自己的人做什么呢?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满意,还不如让他们自己选,到时候有什么后果,都叫他们自己承担就是了。
姜玉琅哑口无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发现自己对现在的安氏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安氏对他好,他总觉得安氏是自己没儿子所以才会对他好,他一边享受着安氏的这份好,一边又隐隐地看不起安氏,觉得她既然将他当做稳固地位的工具,对他好便是应该的。
如今安氏不管他了,他又觉得不高兴了,觉得她从前果然是装的,如今有了姜玉瑕,更加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他的小心思从前安氏看不明白,身在局中,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可一旦不在乎了,站得高了,他的小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的,看明白了,也就愈发觉得不值得:“若不是为了你几个妹妹的亲事,我才懒得管你,如今你只告诉我,这姑娘你要留还是要遣走,我都听你的。”
小怜听了这话,立马攥紧了姜玉琅的衣袖,一副我舍不得你但必须舍弃你的表情:“玉郎,别担心我了,你先为你自己考虑吧!!没了你,就算我再回百花楼,也能养活自己……你多多保重自己!”
姜玉琅一听,立马反驳:“你是我的人,我怎么能让你回去那种地方?”
他还要脸呢!百花楼里都知道他把小怜赎出去了,要是小怜回去了,那些人会怎么看他?更何况楼子里的那些姑娘又和他学院里的学子们相熟,到时候透露个一言半语的,他在学院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还怎么和那些人相处?
更何况,小怜如今对他确实是一片真心,但真心这东西,谁能说得准?若小怜真回去了,自己抛下她,她在百花楼里过得不好了,难免不会怨恨他,到时候把事情捅出去,他能怎么办?
到底还是要把小怜拿捏在手里才好。
思及此,他抬头道:“我想留下小怜。”
进府里是不可能的了,暂时只能安置在府外,等他娶了妻子成了亲,再给她换个身份进府就是了。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满以为会天衣无缝。
安氏可不这么觉着,她口头上答应,心里却想,姜玉琅的亲事还得先放一放,先把姜云玫和姜云瑶的亲事定下来再说,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别被他给带累了。
……
从安氏那儿出来,顾明月瞅了瞅姜玉琅的背影,忍不住问姜云瑶:“姑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找人把这事儿捅出来?”
她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人选,找谁比较合适?
她外头的那些小弟们闲着没事儿也不会关注这些啊,这种普通的八卦也引不起百姓们的注意力,要找人把这事儿捅出来还真不容易。
她正忧愁着呢,就听见姜云瑶说:“你还记不记得成王?”
顾明月当然是记得的,成王都被贬成庶人了,还圈在成王府里头呢,这些日子也没翻个身出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顾明月睁大了眼:“姑娘要利用他?!那多冒险啊!”
姜云瑶却说:“不冒险怎么能得到最多的利益?他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成王了,要想扳倒我们,还得先从府里出来才行。”
以成王现在的权势,他可弄不死姜府,只能给他们找点儿事情添点堵,膈应膈应他们罢了。
找成王对付姜玉琅,简直是给他送上去的把柄,是个人都会动心一下,姜逢年拢共就这么一个还算出息的儿子,剩下那几个都没长大,在成王的眼里,这可不就是最好的打击对象么?
这一招叫隔山打牛。
第81章
安氏说是不想管姜玉琅了,实际上还真不能完全不管,她还要顾虑府里的另外几个孩子的婚事,想着趁这件事儿暴露之前,赶紧把姜云玫的婚事定下――旁的几个庶出的女孩儿还好一些,左右不是姜玉琅的亲姊妹。
姜云玫的婚事影响才是最大的,本来也就轮到她说亲了,是为着姜玉琅才耽搁了的。
姜云瑶和姜云玫没什么利益冲突,知道安氏准备先定下姜云玫的亲事,便暂时暂停了给姜玉琅找麻烦的动作。
安氏先把姜云玫找来,问清楚了她要嫁个什么人家。
从常姨娘被送到庙里以后,姜云玫每天就很沉默,她心里没什么怨,也不恨安氏,只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以求能够安身,好在安氏也没打算为难她,照旧给她请了女夫子,她每日的吃穿用度也不曾克扣。
偶尔姜云瑶还会请她到自己屋里去坐坐。
这是安氏示意的。
她当真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喜欢的时候便把人当做手心宝,不喜欢的时候便视而不见,姜玉琅被府里那么些人给慢待,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发落了常姨娘,偏偏还惦记着姜云玫,记得让姜云瑶多和她来往,怕她被府里其余人给为难。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姜云玫进了安氏的屋子的时候也是沉静的。
她的脾气早就改了许多了,以前是个小炮弹,如今反而透露出点儿恬静温柔来。
听到安氏问自己想嫁个什么人家,她认真思考了一下,也没有什么拿乔的心思,正儿八经地说:“女儿不拘是什么身份地位,只有一点儿要求。”
她望着安氏,大着胆子说:“我想做正妻。”
以她的身份,当然可以选择高嫁,但高嫁以后,未必能压制得住夫婿,再说,高嫁也嫁不了太高,顶了天也就是个伯府侯府的庶子,头顶上有婆婆,也会有长嫂,一大屋子的人,人情往来要复杂太多太多了。
她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没必要。
挣一辈子斗一辈子能有个什么劲儿呢?像是常姨娘,半辈子殚精竭虑,自以为受尽了委屈,不也没落着个好么?
她知道安氏是个还算不错的主母,不会用底下的庶女们联姻为自己挣利益,所以她才提了这件事。
不拘身份地位,哪怕是普通的秀才举人都行,饿不死她,但她得是正妻,夫婿的后宅也必须得干净好调理。
姜云瑶听见她的要求以后还愣了一下。
顾明月瞧见了,还问她:“这条件很难吗?”
她觉得好像没那么难,也没那么简单。
说难是以她自己的角度看的,秀才举人在她眼里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了,但这个身份落在姜府,好像又没那么难,几乎能说是一抓一大把。
姜云瑶说:“是不大难,但也有难处。”
她细细给顾明月分析了:“如今这年头能考上举人的,多少有些家底,读书耗费巨贵,能读的起书的人很少。”
这点顾明月倒是深有同感。
她跟着姜云瑶学念书学了很久,平常也是要买书看书的,之所以能省下一笔钱,是因为她的要求不高,不强求能学会多少,只要能识文断字就行,但那些要考科举的人可不一样,他们要读的书可太多了。
更何况顾明月的书都是看的姜云瑶有的,在给姜云瑶买书这事儿上,安氏很积极,都不必姜云瑶自己掏银子。
那些举人可都是要自己花钱买的。
再者。
“科举难度也高,想要考好,学识也是要经过积累的,好些人考到头发花白也未必能考得上。”姜云瑶给她举例子,“咱们铺子里从前有个老举人你还记不记得?”
顾明月想起来了:“是那个说要买方便面做干粮的老举人吧?”
那个老举人今年都四十多了,想要考上进士,偏偏屡试不中,耽搁了许久,今年终于打算放弃回家去了,临走前到她们铺子里买东西,买的就是方便面,因为他家里离得很远,路途遥远,一路上没有方便面吃,就只能啃干饼子了。
顾明月心细胆大,和铺子里的不少客人都有过交流,也和这位老举人说过几句话,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本来还算富裕,为着支撑他考试,内囊都给掏尽了,结果也没考上,家里还有个年纪大了的双亲,实在不能考了,才打算回去的,买方便面也是打算给家里的老夫老母尝一尝。
姜云瑶见她想起来,便说:“年纪轻的举人少,这里头还要扣掉一半已经有了家室的。”
好些人都是先成家再立业,往上考着考着,年纪大了,家里就给娶上妻子了,剩下的这一半里还要扣掉兴许有什么娃娃亲、或者是有妾室通房的。
所以才说姜云玫的条件不简单。
但她也不是没有退步,不要举人进士,家世清白的也行,这一点儿倒是简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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