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巧了。
顾明月笑着递过去两个荷包:“妈妈买点酒吃吧。”
婆子兴高采烈收了,等顾明月走了,其中一个问:“三姑娘府里的丫头怎么见天儿地往外出呢?就没见过在屋里头的时候,前儿小少爷过生辰,太太在路上碰见我叫我给三姑娘送东西,我去的时候屋里头静悄悄的,愣是一点儿声儿都没有,只一个没长毛的小丫头守着。”
“嗨,姑娘们屋里头的事情咱们哪能知道?”
“怎么不能知道?前头四姑娘为着一串玛瑙串和五姑娘生闷气,咱们不是第一个就知道了?”
“那哪儿能一样呢?那边院子漏得和筛子似的,谁的话传不出来?三姑娘屋里的几个人都是太太调理出来的,甭说明月姑娘了,后头才来的那个明心,嘴严得和缝上了一样。”
……
嘴被缝上了的明心正坐在院子里头晒被子,瞧见明月进来便笑:“姐姐回来了?姑娘在里头呢。”
明月诧异:“不是来客了?太太那儿没叫?”
明心摇了摇头:“姑娘才从外头回来,太太那还没叫。”
顾明月站住了脚:“那你先忙着,我去太太那儿听听消息。”
明心连忙拉住她,瞧一眼屋内才小声说:“我估摸着是要说姑娘的亲事。”
“?”
“什么?!”
顾明月差点跳起来:“姑娘才多大啊!”
“嘘嘘嘘!”明心跺脚,“我就知道你要有反应,小声点儿,别让姑娘听见。”
她把顾明月拉到边上:“姑娘也不小了,今年都十四了,定亲是定亲,走礼还要时间呢!真要等到出嫁,都得十六七岁了,咱们姑娘生得好,脾性又好,多少人家都抢着上门求娶,要我说啊,配什么人使不得?太太就不能着急!”
顾明月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宁大人还算可以,但在她眼里宁大人再好,两个人也是不相配的,别的不说,宁大人那里那么多事情,朝堂上那些人都盯着他,有个什么动静都够折腾的了。
三姑娘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消停日子,太太宠着,自己手里头钱捏着,何必去那趟浑水。
就是不知道太太是什么意思。
顾明月怎么也放心不下,连忙把手里提的东西都给了明心,自个儿去了太太院里探消息。
太太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在,梅香和兰香在屋里,菊香在茶室,只有竹香在院子里,顾明月也和她亲近些,连忙上去:“铺子里头做了重阳节糕,我想着太太重阳节要送礼,干脆带了几盒过来,回头你使个人去姑娘院子里拿。”
竹香抿着嘴笑,知道她来这儿的意思:“知道了。”
她努努嘴:“屋里头是英国公世子的大嫂。”
英国公府的牌匾没了,但这会儿的人都习惯了叫宁怀诚英国公府世子,一直没改。
顾明月诧异:“不是英国公夫人啊?”
竹香摇头。
顾明月想想也是,要是论辈分和年纪,英国公夫人和安氏还是有些差距的,就算是说亲事,没确定下来的时候只能算是两边有个意向,没那么正式,宁怀诚的大嫂过来还算是合礼数的。
不对,她怎么就认定了对方是来提亲的呢?
顾明月甩甩脑袋,指了指里头:“好姐姐,有什么消息你得告诉我。”
竹香应下:“咱们什么交情,要是真有什么,我一定会告诉你。”
彼此对视了一眼。
竹香知道顾明月不会问太过分的话,顾明月知道要真是她不能听的消息竹香不可能会告诉她。
这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默契。
今儿顾明月就不去铺子里了,干脆呆在姜府等消息。
第二日就是重阳节了,阖府都要去登高眺望,连带着出嫁的姑娘们都得回来,府里也正是忙的时候,太太那里去不了,顾明月就想着去找她干爹一趟。
方中意如今在府里头过得相当滋润,厨房里头的大厨子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他做的菜又很符合太太的口味,便被太太给提拔起来了,月钱涨了是小事,府里头这些后厨采购的事儿也都给了方中意。
厨子不偷,五谷不丰。
这些大家族的后厨、采买就没有不贪的,哪怕方中意无心于此,人家也怕他太“清白”了,总要带着他贪上一点,为了融入,方中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幸亏他贪得不多,府里头这些腌H事儿安氏知道的一清二楚,心知水至清则无鱼,也不管罢了。
顾明月找过来的时候方中意也在做糕,整个后厨都是一股糕点的馨香气息。
后厨的人表面上见了她都笑,等她走了才议论起来。
“前儿我在南鼓巷里头看见她了,就在那个什么食铺里头。”
“卖透明重阳糕的那个吧?好些人去订呢,也不知道有多好吃,咱们府里头都没有。”
“那铺子到底是谁名下的?她怎么总在里头?”
“肯定不是明月姑娘的,她不是还在府里头么?奴籍在身,怎么可能自己开铺子,我听人说三姑娘的铺子挣了不少钱,应该是三姑娘开的铺子吧?叫她在外面管着?”
“多半是……”
方中意单独一个灶台,这会儿正把一份份捏好的重阳糕塞进蒸笼里,见顾明月来了头也不抬:“最近这么忙,怎么有空过来?”
顾明月笑眯眯地:“再忙也得回来陪干爹过重阳节不是么?”
方中意心里受用,随手给她塞了一块才蒸好的重阳糕,热乎软糯,里头的豆沙馅也甜香,一口下去满嘴的好味道。
顾明月嚼嚼嚼地吃了,还没说话,就听见方中意说:“府里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
顾明月:“?”
她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口水正分泌着消化糕点,一时没来得及说话,只能发出疑惑的声音。
方中意也没听出来:“你消了奴籍的事情不告诉他们是好事,不知道他们就没话儿讲,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反倒伤了你和三姑娘的情分。”
顾明月是没和别人说过奴籍这件事,她一个才做了几年的小丫头,能有银子开铺子本就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回头真要查到她头上,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石头身上,又扯出什么大秘密来,那才不值当呢。
虽然她一个明面上还是丫头身份的人整日都呆在铺子里是有些奇怪,但那些人会替她找好原因的。
他们也只相信他们自己看见的。
顾明月把重阳糕咽进肚子里:“没事干爹,我心里有数。”
方中意默默瞧了她一眼。
顾明月这几年吃得好,人也高兴,个子也见天儿地长,比起旁人要高出一截去,如今都比大她四岁的姜云瑶都要高了。
他既欣慰又心酸――姑娘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瑟瑟的小丫头了。
第98章
今天来府里的就是宁怀诚的大嫂。
从英国公府那几个男丁都没了以后,那边府里剩下的人都深居简出,宁怀诚的大嫂更是,从来没有出门交际过,这回过来也没有大张旗鼓,静悄悄的。
她来找安氏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聊的时候屋里头只有吴妈妈一个,梅兰竹菊几个都不在里头,吴妈妈嘴又紧得很,什么话也不肯透露。
对此,姜云瑶很镇定,她这个当事人比顾明月要镇定太多了。
顾明月打探消息没打探到以后急得和什么似的,偏姜云瑶还能当着她的面烹茶侍花,还劝她:“该来的事儿迟早都来,你急也没有用。”
顾明月嘟囔着嘴:“我还不是替姑娘着急嘛!说不定就是人生大事。”
姜云瑶调侃她:“要是叫外头那些伙计看到你这幅样子,谁敢信你在外头那么稳重?”
顾明月羞恼:“姑娘!”
她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卸下自己那份成熟稳重的外壳,本质上还是个稚嫩的小姑娘。
姜云瑶笑着看她:“就算英国公府真要求娶,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不急,你如今开着铺子,也学了算数,记账上头吃不吃力?”
顾明月摇头。
她铺子里的账没有那么复杂,也就一个成本一个利润要算,自己随便打打算盘就算出来了。
可姜云瑶说:“将来你还会开更多的铺子,到时候账本多起来了,你一个人要顾着做点心,又要算账,会很累,很麻烦。”
“等以后再开铺子,我就不可能每家都管着了,到时候店里还要设置掌柜,让掌柜的做完账综合起来我再看。”
姜云瑶对她的想法表示认可,但也有隐患:“你若是聘请掌柜,太年轻的没阅历,年纪大有阅历的未必不狡诈,之前太太教我看府里账目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顾明月当然记得。
府里的账目可比她铺子里的账目要复杂得多,姜家上下百口人的吃穿用度,姜逢年等人在外的人情往来交际,还有各地置的铺子产业等等,这些都是要计算的,安氏每个季度都要盘一次账,一次盘两三天,府里头来来往往的都是管事和外头的掌柜。
府里头的姑娘们年纪都大了,安氏除了请人教规矩,也会教她们看账本,和前面姜云琼的教养一模一样,姜云瑶这个打小儿养在她膝下的人更是如此。
姜云瑶看账本不费力,她还没穿越的时候就开了自己的店,看账本是最基础的东西,虽然要适应古代的记账法有些别扭,但习惯以后学得就飞快了。
不过几个姑娘都是一起学的,她不想太显出来,早就会看也没吱声,反而默背起了账本,回去又教给了顾明月。
顾明月学得磕磕巴巴的。
她的学习天分一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优势是肯吃苦,人又努力勤奋,旁人一遍两遍看不懂以后就不会再看了,她深知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更加珍惜,一遍看不懂便两遍,两遍看不懂就三遍、四遍。
总有看懂的那一天。
好些时候都是顾明月挑灯夜读才终于学会了记账法子。
开了铺子以后她学到的记账办法也用了上去。
这会儿姜云瑶提起将来铺子多了以后,她要做的账,顾明月有点头疼。
有点,但不多,这年头挣钱哪有容易的,她得付出努力才行。
但姜云瑶说:“我还有更方便的对账办法,记载简单,便捷好用,每个季度盘账的时候也很方便,只要对一下数据就行了。”
顾明月眼前发亮。
姜云瑶从书桌上扯过一张纸,先写下了九个数字,和一句话: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
顾明月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直到第二天重阳节,安氏带着府里头的女眷去登高眺远。
中京城周边有山,不算高,从山脚爬到山顶也就半个时辰,山上有道观,因着每年都有达官贵人踏青,道观很是热闹,这半个时辰的山都被他们玩出了花样,沿途修建了很多休息的亭子或是平台。
重阳节人多热闹,走上两步便能碰上熟识的人,碰到英国公府的女眷,倒也不算太稀奇。
顾明月甚至觉得安氏是故意带着家里人和她们搭话的。
英国公府几个寡居的夫人这回整整齐齐,连出嫁的宁怀柔都在队伍里,穿得都很素净,碰上安氏,两边搭了几句话,便相邀一起爬山。
安氏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姜云瑶的胳膊。
她便知道,英国公府当真是想要结亲,但她不想潦草决定,所以才和那边儿约定了双方相处相处。
安氏已经是极为妥帖且很为姜云瑶考虑了。
姜云瑶暗叹。
有些话、有些心思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从穿越以后她就思考自己将来的人生,惊心动魄不大可能了,当一个讨太太喜欢的庶女,到了年纪以后嫁一个寻常的、门当户对的丈夫,在一片被圈起来的天地里有限地发挥着自己的余热。
让自己没有那么不自由。
她注定了要走这样的路,她开铺子也只是让自己能走的路更加宽阔一点,让自己成婚以后不必那么的束手束脚,做一个手心朝上生活的女人,即使没有丈夫的感情,她手里还捏着钱,便永远不会不痛快。
她对自己将来的丈夫并不抱有任何多余的期待,能有感情最好,没有就互不打扰。
换句话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如果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
但这不可能。
安氏也只是带着她见一见英国公府的人,对方有结亲的意向,虽然门庭败落了,但好歹宁怀诚也是简在帝心,外头那些人再攻讦英国公和他的儿子们,眼明心净的人也知道他们一家子都是为了百姓而战死的。
她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直接给姜云瑶定下亲事,但带着见见人倒也不算错。
姜云瑶心里有想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顾明月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们府里头和英国公府根本一点交集都没有,除了那位英国公世子,宁怀诚宁大人以外。
没头没脑的人家怎么可能会突然有结亲的意向?说白了她们姑娘平常都没有什么在外头显露的名声,唯一能被外人知道的也就只有平常宴席之上,再不然就是外头那两间铺子了。
她心里疑惑,寻着机会结交了英国公府的一个婢女。
她开了铺子,偶尔也有尝鲜的达官贵人照顾她的生意,宁怀诚又至孝,担忧家中母亲和嫂嫂们不得开怀,经常派人去买些新奇的物什哄家里人开心。
一来二去的,她和各家都有点儿浅浅的交情,这个婢女也是如此。
双方寒暄几句,她提起自己开的铺子,对方显而易见惊喜起来:“原来是你啊,前些时候想买你家的糕点也没买着,说是卖完了。”
这是顾明月铺子里最新的营销方式,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有些加了奶油的糕点不经放,而且一次吃不了太多,太多了容易腻。
再说,她的生意太好,竞争对手也不是吃素的,这段时间就总有人在外头宣传说她家的糕点吃多了容易发胖――虽然这也确实是事实,但谁会无节制地一直吃呢?除非太贪嘴的人。
但大部分不会去深究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只会说原来她家的糕点吃了会胖。
本身顾明月的生意就是做的有钱人的生意,价格定得颇高,普通人也不怎么买得起,有了钱平常吃得就好,也更加注重表面上的东西,比如外貌,一听说她家糕点吃了会发胖就开始犹豫了。
铺子里的销量跌了一些,但影响不大,顾明月权当给自己休息了,正好也在铺子里做了限量。
结果没想到这东西大家都买得到的时候都在犹犹豫豫,一旦开始限量了,大家反而不犹豫了,一个个生怕自己抢不到似的。
英国公府的婢女就是如此,英国公夫人心情抑郁吃不下什么东西,唯有吃点甜点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府里为了哄她高兴就常买,十次里能买到三回都是丫头们去得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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