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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08 14:32:18  作者:怀愫【完结+番外】
  “赵大哥就是我心里最有见识的人,我想知道……咱们主子为什么偏偏这般关照容姑娘?”
  要说那回遇险,也并非绝境,主子总有别的办法能脱身。
  容姑娘施以援手确是免去了一桩大麻烦,也让他们后续的行动没出岔子,可若要说主子因此就对容姑娘一见钟情,又不像是主子的性子。
  真要那么容易,主子在宫城里就已经一见钟情个十七八回了。
  容姑娘到现在可是连主子长的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赵轸随手收拾着榻上那几件换洗衣裳,把那两朵牡丹花仔细收在包中,冲夏青道:“物伤其类,同病相怜~”
  说完他拍拍夏青的后脑勺。
  夏青念叨了两遍,还是不大明白,主子跟容姑娘那也挨不着啊?他们俩算是哪一类?又是哪个病?
  赵轸提上包去跟张宿孟星汇合,只留下夏青冥思苦索。
  倏地,夏青想起了什么,追过去问:“那夜里的烟火还放不放了?”
  ……
  入夜,烟火又照常放了起来。
  朝华一整日都在外边奔波,今日看见窗外红绿光影乍明乍暗,也还是躺在炕上没有起身去看。
  不一会儿,厚帘掀起,真娘捧了盒点心进屋来:“怎不去外头看烟火?是不是跑了一天累着了?”
  真娘猜到朝华心中还没有决断,所以才避着她,趁大家伙都在庭院中看烟花,她悄悄摸到朝华房间来。
  将心中盒子一放:“你夜里就吃得不多,已经瘦得这么细骨伶丁的,可不能再瘦了。”
  盒中放着新做的软酪酥,真娘将盒子推过去:“吃罢,没放桂花。”
  就连今年供神的年糕,都特别吩咐了不放桂花,因年糕是供过神之后大家分食,求得来年好运的食物,真娘特意叮嘱。
  不能让阿容一个人吃不着好运。
  朝华靠在大锦枕上看着真娘,真娘见她不吃,自己拿了一块,小口咬着。
  越近三十,丫头们就越松散,厨房里好吃的多,人人面颊都圆润了些,这会儿正在外头一边看烟火一边打雪仗。
  不知是谁团的雪球“啪”一声打在朝华窗上,雪沫子四散溅开,外头屏息了片刻,又小声笑闹起来。
  还有大丫头责小丫头:“姑娘还在屋里呢,你也不看着砸。”
  “那姐姐别躲,叫我砸着了,不就不砸窗户了?”
  真娘听着外头欢声笑语,对朝华道:“若不是看到萧小大夫,金娘子和哑娘,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决断。”
  朝华明眸微抬,隔着小桌直视母亲。
  “萧小大夫跑江湖见的更多,一辈子不想嫁人,只想考进宫当医官。金娘子抛开娘家夫家自己挣饭养活女儿,还有……”
  还有哑娘,哑娘的遭遇实在非人,真娘见哑娘一回就哭一回。
  说来古怪得很,连朝华和萧侄际腔了好些功夫才能靠近哑娘的,偏偏她头回看见真娘,便能安然坐着。
  看见真娘哭时,哑娘还背着人悄悄教她怎么用袖子擦眼泪。
  今天外面放的烟火是蟾宫月殿,将烟火扎在大花架子上,点燃之后,从最底下的开始放,一直烧到最灯上,连绵不绝,天花万朵。
  真娘推开窗户,自窗间看到山顶一星烟火,烟火的璀璨光芒投映在她眼中。
  “还有你,阿容。”真娘将目光转到朝华脸上,“你遭了那样事,我生怕你撑不过来,我怕你想不开,可你也拿得起放得下,依旧还在做你想做的事。”
  “我不想等,也已经不愿意等他,与其画地为牢,不如挣脱出去。”
  朝华泪如雨落,她已身在牢中十七年!
  隔着烟火星光,朝华泣不成声,可她向着真娘不住点头:“你合离罢。”
第102章 头痛
  华枝春/怀愫
  真娘听见这句刹时泪眼婆娑, 哽咽出声:“阿容,这些年要是没你, 我真不知道如何挨过来。”
  她走到朝华身边,一把张开臂膀紧紧搂住她:“你放心,纵然和离了,咱们俩也不会变的。”
  朝华身子不住轻颤,两手紧紧握拳才能勉强稳住,她知道这句话出口,眼前要面对的是什么。
  容家所有人都会反对, 舅舅舅妈也不见得能痛快点头。
  真娘脑中此时殷家只有个四岁的女孩殷慈, 到殷慈议婚日子还长着呢。实则表姐殷慈早已成婚。表妹殷善也只比朝华小一岁, 还不曾议亲。
  舅舅舅妈总要为表妹考虑。
  支持母亲和离, 朝华将站在所有人的对面, 连她以前为母亲做的一切打算也都付之东流。
  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父亲。
  真娘伸手抚拍朝华的背:“别苑里我的东西都归你, 就当是我给你添妆。”带出来的不过十之二三, 若能和离,她什么都不要了。
  朝华拭了拭眼泪,强颜道:“家里哪会留下你的东西。”
  依祖母的脾气, 若真点头同意, 那么殷家陪送的一针一线都是要还给殷家的。
  真娘目光微垂继续道:“等过了年我便登门, 我自己去跟太太说!”
  消息一个接一个, 每一个都让朝华心惊。
  “你, 你要自己去……”朝华急急一把拉住真娘的手, “别!这事还是请兄长嫂嫂出面更好。”
  真娘却咬住了唇, 半晌才道:“我兄嫂不一定肯。”
  她恍惚着想起那些书信来:“我时常给哥哥嫂嫂写信, 可每回我说起那些,他们都只劝我熬一熬就好了。”
  有多少远嫁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日子, 丈夫虽不归家,婆母总算不曾苛待她,似容家这样的大族,还遇上人品正的妯娌,她的日子已经算得好过了。
  朝华愈加讶然,舅舅舅妈早就知道!但他们也以为只要熬过去就会好,谁知道母亲的情状越来越差。
  她喊“疼”的时候,没人真觉得她“疼”。
  发病之后,再做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真娘倔强抿唇:“所以我得先嚷出来!”
  “只要我嚷出来了,太太断不能容我继续当容家妇,此事才能成。”她打算着这些的时候,又天真又决绝,只要嚷出去,那便是破釜沉舟。
  “往后我也不打算再成亲了,先到道观中去挂个名,等到小慈大了要议亲,就说我一直在道观中给过世的爹娘修冥福。”
  等到侄女出嫁之后,她再回去就是。
  自昭阳公主为太皇太后入观修过冥福,富家女子以入观为父母修福添德行。
  “我住在家里也好,买个清幽漂亮的小宅院也好,跟我兄嫂当邻居,我的嫁妆吃不尽用不尽。”
  真娘甚至还怜惜地摩挲着朝华的鬓发:“你……你遭了那样的事,往后要是有什么,就来投奔我,别的不说,我这里自由自在,绝不拘束你一点儿。”
  看朝华不言,真娘又悄声哄她:“我娘家带来的管事原来跑了好多年船呢,这回坐船我就觉得日子太短,每个地方还没玩够,名胜古迹都没看过就要走,到时候家里给我一条船,咱们爱往哪儿就去哪儿!”
  朝华越听越是心头苦涩,她明明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偏偏查出有了身孕。
  要不然,她十七年前就能过上她口中的生活了。
  她真的,一心一意想要和离。
  朝华心中那点忐忑惶然到此时此刻全打消了,她认真收起眼泪,从真娘怀中退开,直视真娘道:“我觉得只是写信未必能让你哥哥嫂嫂明白你心中所想,不如畅谈一番,要是没用,再行下策。”
  真娘迟疑:“可我已经写了很多很多很多信了……”
  “你就谈一次,我也会作证。”朝华鼓励她,“有个容家人替你作证,他们必会相信的,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以前不曾,现下朝华想让真娘知道所有人都会帮她!
  “你看,你回来之后,就算是当着我的面,你兄嫂也没半个字提过容家。”
  真娘点头:“我也纳闷呢。”原来嫂嫂怕她在家娇宠太过,每回写信都会敦促她嫁人后与在闺阁中不同,要好好作新妇。
  回来十来日了,半句也没说过。
  想到此处,真娘一点头:“好!我便试一试,就跟你说的,实在不行再行下策。”
  等被赶回家,哥哥嫂嫂总不会不管她。
  二人说定,山顶宫阁的蟾宫月殿也放到了最顶上的一层,一斗七星,奇花万树。
  真娘一把推开窗户,自窗中望向夜空烟火,把头往朝华身上一靠,喃喃说道:“天地之间,忽然而已,我总不能当一枝哑了火的烟花。”
  朝华伸手,拢住了她。
  ……
  岳氏说是去一日就回,过了二十九还未归来,只派了管事来汤山别庄送信。
  信中说家中有事耽搁了,等料理完了就回来。
  可一直到大年三十,岳氏和殷慎都未来。
  真娘道:“哥哥嫂嫂有事忙着,咱们自己过年,就咱们仨。”她,阿容和保哥儿。
  庄中吃食丰足,纪管事还置办了好些京城小孩子们玩的玩意儿,保哥儿学会了投壶和滚铁环,年节里又不用学字写功课,天天在院中滚着铁环跑过来跑过去。
  岳氏给他打了个带响的金锁金环,院中时不时就“叮呤当啷”一阵响。
  岳氏人虽赶不回来,却差纪管事把给朝华做的滑擦鞋送来了,鞋子外头用的硬皮,里面用的软羊皮,冰刀有寸长,已经开过刃。
  装滑擦的木盒上贴着张大红纸,红纸上写了小心两个大字。
  真娘一看就笑:“这是哥哥的字。”
  朝华穿上一试,尺寸正合脚,可惜汤山这边没有厚冰。
  真娘想了想对冰心道:“是纪管事送东西来的?”
  冰心点头:“是,还带了些年货和点心来。”
  “把他叫进来,就在堂屋见,我要问问他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冰心面上犹疑,这个纪管事是原来老纪管事的大儿子。老纪管事一共两个儿子,大纪管事接了老纪管事的差事,小纪管事跟着姑娘当了陪房去了容家。
  如今这个是大纪管事,年岁对不上。
  她刚要出声就见表姑娘在姑娘身边冲她点头,冰心心里一松,应声往外间去。
  真娘带朝华到堂屋,大纪管事一身元青色簇新暖袍站在堂下,头上还戴着暖帽,盖住了头发。
  真娘瞧他一眼,心放下大半,还能记着换上新衣,就是事情没那么严重。
  跟着她就奇道:“纪伯,你怎么瞧着还年轻了?”
  大纪管事飞快抬眼扫过真娘,又赶紧低下头:“姑娘说笑,许是冬日里来回跑脸上抹了腊防冻,瞧着就显年轻了。”
  真娘又仔细看他,轻笑起来:“我看还是大纪哥同你更像,等他老些怕就是这样子。”
  大纪管事方才一眼已经惊诧,姑娘出嫁多年,又病了多年,瞧着倒只像长了几岁而已。想到亲弟弟打小时候起就对姑娘情根深种,三十来岁还没有妻房儿女,心底深叹。
  “姑娘说笑了。”
  真娘收了笑:“纪伯,京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纪管事道:“圣人的头痛病又犯了,百官被叫宫中等候,不得出。”
  圣人久病,头疼发作得越多,脾气便越古怪。
  若是官员议事时运气不好,碰上圣人头疼发作,莫说办差了,脑袋都不保。
  真娘面色凝重起来:“怪不得哥哥嫂嫂不过几年功夫……”就老了那么多,后半句因有纪伯在,没说出口。
  “那哥哥当差如何?可曾碰上圣人刁难?”
  大纪管事笑了:“姑娘宽心,老爷谨慎,运气也好,有几回差点碰上都绕过去了。”
  光谨慎运气好可没用,有用的是银钱,圣人殿中上上下下打点到,自然有人帮衬着渡过去。
  真娘听得惴惴,手都交握在一块儿,秀眉深锁:“我在余杭竟不知这些。”还只顾自己,一味写信回家来报怨在容家的不如意。
  朝华却问:“圣人头痛病很重?”
  “重。”大纪管事躺着朝华一欠身道,“早些年发作得多,几乎不能上朝,都是太后代政。”
  朝华并不熟知京中权贵的事,但她熟知管家事,不论是什么身份,父子也好,夫妻也好,只要争权便不安稳。
  真娘还在为哥哥忧心:“不成,我得回去,哪怕陪着嫂嫂也好!”
  朝华思虑片刻,点头:“也好。”百官待命,那就是大伯也在宫中等候,她不能此时在外逍遥。
  一行人赶在年三十晚上回城去,朝华忙中吩咐甘棠:“让厨房做锅子备下。”答应过夏青,不能食言。
  坐上马车离开汤山,一路往上京城去时,与几辆挂着经幡的马车擦身而过,看样子是新年刚得了施主的舍幡。
  芸苓看了眼车上的寺名:“那是普照寺的车。”
  年年初一都要去寺中烧新年的头把香,离了乡就想在附近选一间古寺,前两日刚选定了离汤山不远的普照寺。
  头香没烧成,这便要回城里去。
  朝华侧头往车帘外看了一眼,雪沫子扑面吹进车中,沾了朝华满头,芸苓“哎哟”一声,赶紧放下车帘。
  又拿出手帕替朝华擦脸。
  对面的那辆车上,沈聿恍然出神,他方才好像看见……看见她了。
第103章 元宝蛋
  华枝春/怀愫
  大年三十, 天色刚暗,还未进城门就听见街市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守城兵丁仔细揭下城门两侧去岁的门神像, 再用米糊浆子贴上新门神。
  城中大小铺子要到正月初六才开市,城中人家早早备齐了年货,天色将晚了,城门边零星几个民人挑着菜肉鱼鸭蹲在墙根,预备初一一大早进城卖货。
  初一到初六这几日,进城的菜农肉户都不用抽税。
  街市处处是人,小儿提着灯笼在街上乱蹿, 抢拜早年的人家提着礼盒穿桥过弄, 马车越往里行越慢。
  一直到天全黑了, 马车才到殷园门前。
  刚进城门, 大纪管事就催促跟车的跑回家去报信。
  马车刚拐进落花胡同口, 就见府门前吴妈妈穿着暖袄带着暖耳引颈而望, 身边提灯的小丫头眼尖, 踮脚指着马车:“吴妈妈,大姑娘和表姑娘回来了!”
  吴妈妈看见果然是,赞许的望了小丫头一眼, 因她称呼没出错, 对她道:“明儿一早的压岁钱, 你多领一份。”
  小丫头子欢欢喜喜应了一声, 动作越加殷勤:“我去里头报一声!”
  吴妈妈点点头, 马车也到了府门前, 她赶紧上前去接:“大姑娘真是可巧了, 夫人刚说要套车去汤山, 报信的人就回来了。”
  幸好没走岔了路。
  真娘拉住吴妈妈:“吴妈妈,哥哥没事罢?”
  吴妈妈摇头:“无事, 鞭炮烟火还在放呢!”说着指一指宅后宫城的方向,果然见宫城上空正在放花炮,“年年都要从二十四放到大年十七,姑娘这一路来,是不是也没见着各家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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