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父亲们对这个世界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任务虽然凶险,奖励却很高,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诸位既然来了,一定不想就白白的浪费掉这么好的机会吧。”
“我也知道,父亲们之间或许有些龃龉,可眼下已是到了生死关头,还请父亲们先将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大家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废话可以少说几句。”上官金虹自人群中站了出来,只淡淡的朝雷纯瞧了一眼,就让她忍不住脊背发寒,不过大小姐毕竟是大小姐,即便心中害怕,也不曾露怯,微笑道:“不知您还有什么指教?”
上官金虹走到她身边,扫视在场众人:“人都齐了吗?”
大家互相看了看,心高气傲的不肯搭理他,性格随和的嬉皮笑脸道:“西门庄主不在。”
“叶孤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知道。”天下第七站在一片阴影之中,沙哑着嗓子道:“他先行了一步,在你们失忆之前,他大约不会再露面了。”
上官金虹道:“不必等他们,走吧。”
说罢,他转身,走在了众人之前。
……
怪物的低吼声已经远去,林仙儿努力把自己藏在元十三限身后,恐惧已让他全身颤抖不已。
他们的面前伫立着一只红色的“虫子”。
那或许可以被称为虫子吧,它足有三个人高,丑得看不出面目,你甚至看不到他的嘴在哪里,却可以听见他在说话。
“痛苦之王的诅咒,你将会杀死你最爱的人。”
“痛苦之王的诅咒,你将成为地狱魔神的容器,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灵魂之石悬浮在上空,散发的耀眼的光芒,不像地狱之物。
光芒落下,覆盖在两人身上,林仙儿怕极了,一遍一遍的说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元十三限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握住的那枚古怪的石头。
他用力将石头插进自己的胸口。
第54章 暗黑与丧尸
为了这次打怪, 众人在出发前夜就已做了详尽的安排。
首先,所有人约定,不到生死关头, 绝不使用技能——小龙女的技能即便到了生死关头, 也最好不要用。
其次,如果在战斗中抽到了技能,一定要知会身边队友一声,以免出现抽到了神技却不懂如何使用或是误伤队友的尴尬事件。
最后,战术大师上官金虹为人员调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所有人分头行动, 尤其是抽到技能的人一定要分开。武功最高的一批人跟着系鞋带的道士打头阵,也不必用什么战术,冲进去嘎嘎乱杀就完了,收缴兵器的田伯光和擅长轻功或是拳脚功夫的在一起, 以分散偷袭为主, 碰上硬茬子直接跑。老鹰捉小鸡的胡斐就带领一些武功不怎么样,但是擅长暗器的人, 这样既能打又能保全自身, 两全其美。等到对线魔王督瑞尔时, 所有人在此集合,直接一拥而上揍他丫的。
至于雷纯姑娘,就不要进去了, 留守在王宫外头接应。
上官金虹在进入王宫之前特意跟石破天直播连了个线, 这个单纯少年拿的是饱受将军府欺凌的小妾剧本, 也是真对得起自己的剧本,上官金虹看他的时候, 他正在杂役房给人刷马桶呢,刷得还挺高兴, 还在碎碎念着教原主雪山剑法的口诀。
上官金虹勉强压抑住自己想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告诉他,闲着也是闲着,开着直播时刻留意这边,一旦事情不好,就通知雷纯,让她来一个爸爸召唤术,把所有人捞出来。
石破天满口答应,兴奋的像一只撒欢的狗子。
李莫愁更没闲着,她已经放弃了发传单这种没效率的蠢事,直接把对自己最美好的祝福写在了衣服上,天青色道袍,蝇头小楷公工工整整地写了一排字。
“这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江湖上人人皆知古墓派弟子李莫愁号称赤练仙子,却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乃是无限密室游戏的世界主宰,游戏也因她而存在。在进入暗黑世界的第三天,她觉醒了自己的记忆与神通,所到之处,抬手间怪物灰飞烟灭,而她也领悟了大神通,大法力,修为一日千里,她还降下了诅咒,她的师妹出门必踩狗屎。”
目前直播间人数只有十几个,再加上队友,触发技能的前提条件已经够了,现在就是赌一波运气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不好,李莫愁反复试验,也没有达到抬抬手怪物就灰飞烟灭的效果,问游戏要一杯蜜茶,游戏连个屁都没放,明显不是对待主宰的态度,但是今早出门,小龙女还真就踩了一泡狗屎,而且是一脚一个,看到她瞳孔震动,脸色涨红的样子,李莫愁笑出了声,又很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写天降陨石把她砸死,失策失策。
不过技能总算中了一条,还是给了赤练仙子很大的信心,等回去了,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
一切准备停当,王宫大门已经敞开,杰海因看过了他们的魔盒和法杖,只说了一句这些东西有大用处,让他们好好保存,随后让开了他身后通往怪物巢穴的楼梯。
……
西门吹雪行走在阴森诡谲的王宫中。
这里本该是女眷的住所,如今已沦为了怪物的巢穴。
宫殿里其实很亮,到处都有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铜柱,将金灿灿的陈设衬得更亮堂了几分。但还是会叫人觉得心悸,或许是因为回荡在空旷殿堂中尖锐得让人忍不住心头发紧的怪声,神秘、寂寥、如同人受尽酷刑折磨,临死前绝望的哀嚎。
又或许是因为,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暗处,有干涸的鲜血与残肢。
石观音被刺穿了肩胛,伤得不轻,西门吹雪也同样受着伤痛折磨,他没有服下药剂,因为他在折磨自己。
他行走的步伐刚毅沉稳,自有一种神圣的肃穆之感,但他的心已经在阴暗扭曲的爬行蠕动,痉挛、翻滚,分裂、阴森的低吼……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方才那一次对决。
他是抱着跟石观音同归于尽的心对她出剑的。
这么久以来,他实在忍受了她太多次,他以为忍耐换来的是表面和平,没想到是变本加厉的阴谋暗算!
她居然往他洗干净的衣服里塞虫子!他的衣服被蚯蚓爬过!她还给他下泻药!可怜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肠胃出了毛病!
这里的任何一个怪物都没有对西门吹雪打出如此严重的暴击伤害,伤害程度仅次于红色药剂的原料。再加上连日来所承受的屈辱——被宿敌羞辱——被两百多人围观嘲笑——被技能控制崩溃大哭……一个人能承受的压力毕竟是有限的,当承受的东西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人总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比如同归于尽。
当然,同归于尽和同归于尽也是不一样的。西门吹雪想的是,他杀死石观音,再因为队友之间的联系而死,然而事实是——自己全力以赴,对方没有。
他是不想活了,石观音还是很想活的,她只招架,不还手,若不是她一心想要夺西门吹雪的剑,只怕也不会受伤。
那么她真正出手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西门吹雪没见过,但是他笃定,若是没有游戏加点,那么自己八成不是她的对手。
不是她的对手!
其实没能杀死她就已经是败了,而败了之后,自己还活着,更是一种耻辱!
一路行至王宫深处,属于人的肢体越来越少,怪物留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骷髅、牛头怪、羊头怪、穿着法袍的巫师、下半身是虫,上半身人形直立的怪物,大堆大堆是尸体摞在一起,尸体身下是鲜血和腥臭的墨绿色粘液。
是元十三限。
他杀了这些怪物,那么他人又在何处?林仙儿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女眷的住所下,是隐秘的囚牢,雕花镌金大理石楼梯盘旋而下,下面很静,静得能听见阴风穿堂而过的呼啸之声。
西门吹雪握紧了手中的剑。
寒光凛冽了他的眉眼。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要杀穿这里,亦或是……战死于此。
地下十分辽阔,辽阔到西门吹雪恍惚以为鲁高因的人其实本就是住在地下的,住在地上是因为这里被怪物占据了。
他走了许久才遇上了一只活着的怪物。
怪物跟人的身形相似,一头长发垂到腰际,乱蓬蓬的好似稻草一般,它裸露在外的的手臂是蓝色的,黑色的指甲就像嵌在手指上的锥子,手背上,青筋完全的突了出来,盘虬在皮肤上,分外狰狞。
西门吹雪发现它的时候,它正低着头,将捆绑在刑床上的女尸剖腹,尖利的黑指甲还勾着一节肠子。
“转过来。”西门吹雪这么说。
他是不会站在背后出剑的,哪怕对方是怪物。
怪物身形一滞,缓缓的转过身,露出了她的脸。
西门吹雪的呼吸一下子就凝住了,心脏就像被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那怪物赫然长着一张林仙儿的脸!
怪物,或者说林仙儿,她的脸也是蓝色的,上面布满黑色的,像是皲裂的条纹。她的眼睛原本美丽多情,可现在,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死鱼般毫无生气的惨白。
可她的的确确是林仙儿啊!
当她看向西门吹雪时,眼中是同样的惊骇,她在发抖,她用手抓着自己的长发,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西门吹雪放下了剑。
他的手心里已有了黏腻的汗。
在几个月前,他杀血乌的时候就曾做过这样的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怪物,梦见自己从一具棺材中爬出来,丢弃了剑,用一双爪子去攻击人类,最终被集结起来勇士们砍下头颅,钉死在石棺前,灵魂自丑陋的身躯挣脱出来,在黎明之前痛苦哀嚎着消散。
如今,这可怕的梦竟已成了现实,只不过,堕落成怪物的那个却不是自己,而是林仙儿。
是林仙儿啊……
“你听得懂我说话?”他问。
林仙儿点点头。
西门吹雪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林仙儿再次陷入痛苦中,她仰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嚎叫,铁锈般的声音自喉咙里挤出来:“我……诅咒……痛苦之王的诅咒……古墓,房间里……全是刑具……啊——”她痛苦地惨叫,一双黑爪子抓向自己的脸,抓出条条血痕。
“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这不是我!”
她嚎叫着,像真正的怪物一样,用爪子去攻击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脚下不动,也没有出剑,而是用左手扯住了林仙儿的手,一拉一拽,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牢牢地禁锢住了她。
“冷静。”
这个动作牵扯了伤势,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声音本就嘶哑,再加上忍痛,话一出口就已是破碎的。
他用破碎的声音问下去:“元十三限在什么地方?那个怪物又在什么地方?”
林仙儿全身都在发抖,过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黄色的石头……对,石头,他把石头插进自己的心脏里……”
还记得流传在罗格营地的传说吗?三个勇士结伴去击杀魔王,却绝望的发现魔王无法被真正杀死,只能被封印,而封印他们的东西,就是灵魂之石。
三勇士其中的一位被魔王选中,蛊惑他将那块灵魂之石捅进自己的额头,由此,勇士成为了魔王的容器,他用杀灭魔王的刀杀死了自己的同伴,使他们堕落成恶魔。
西门吹雪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林仙儿固然还没有死,但她变成了这幅模样,人类不会再接纳她,就是她自己也不会接纳自己。
更麻烦的是元十三限,他已成了恶魔的容器,现在去了何处?是否还活着?他若死了,他的队友是不是还能活着?
叶孤城岂非已走了很久?
一时间,思绪纷繁杂乱,林仙儿却已忍不住失声痛哭。
“你是不是想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我没有变成怪物……他诅咒了我……诅咒!对,就是诅咒!”
她好像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又好似发了狂,叫道:“我被诅咒了!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西门吹雪道:“你不是。”
过了片刻,被牢牢钳制住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她垂着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手指。
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晚,她将一块酥糖送入他口中,连带着自己的手指一起,舌头轻轻扫过指腹……林仙儿总会觉得那根手指时常会发烫。
她忽然不哭了,慢慢地转过身,仰头看向西门吹雪。
“你是来救我的。”
“不是。”
林仙儿看着他的脸:“你哭过了,是不是?”
西门吹雪没说话。
林仙儿接着道:“你是为了我……”
“不是。”
“我不相信!”林仙儿道:“我不相信!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其实是爱我的!你心里有我!你看到我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都很嫉妒,嫉妒得简直要发疯!”
她抹了抹眼泪,在怪物的皮囊下,在那双死鱼般的眼眸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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