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地砖上还残留着尸体拖拽的痕迹, 这也使得原本的富丽堂皇都宫殿透出几分阴森诡异来。
林仙儿本以为自己会被吓得尖叫, 可她看着火光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无限拉长时,也只是抽了口冷气,轻轻拍了拍胸膛,安抚住跳得过快的心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原本她是想找杰海因, 也就是鲁高因的国王风流快活一夜的——每当她在西门吹雪或是石观音那受了气,总是要找个男人快活快活,做那事的时候,通常也会要求对方野蛮一些, 幻想着自己那两个可恶的队友能跟自己感同身受。
杰海因并不住在王宫里, 而是在王宫旁的一个小屋子栖身,林仙儿只来过一次, 那是个很愉快的夜晚, 她相信, 凡是跟她度过一夜的男人就没有不期待第二夜的。
除非他根本不是人。
她确信自己走的路一定不会错,然而当她清醒过来,王宫中瑰丽却森然的景象已呈现在她眼前。
“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仙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加重, 心跳在变快, 越来越快。
她得离开这, 立刻!马上!
她踮着脚,努力放轻呼吸, 飞快地跑起来。
门,门在哪?出口在什么地方?要怎样才能出得去?
没有门, 她在这房间的尽头发现了楼梯。
向下的楼梯。
这里能不能出得去?
林仙儿犹豫了一会,提起裙摆,小心的拾级而下,每走一步,都像在心脏上重重地踩上一脚。
楼梯下并不是出口,而是更大的一间房,墙上的壁画更加精美,脚下的地毯更加华丽,锦缎织绣的壁挂上甚至还编入了金丝,在光火照耀下,越发的熠熠生辉。
投在墙壁上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扭曲……林仙儿走得慢极了,如同行走在一个可怕的噩梦之中,没有尽头。
终于,一声古怪的,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打破了绝对的沉静,也打破了林仙儿所有的希望。
那是——怪物的声音。
数十个身披黑袍,头长羊角,手持法杖的怪物朝她奔袭而来!
法杖在虚空中一划而过,一道火墙拦住了林仙儿的去路,她紧紧护住头脸,一咬牙,冲过了火墙,朝着楼梯入口狂奔!
转瞬之间,那大理石锻造,嵌入金丝花边的楼梯就在她眼前生生消失了不见了!
楼梯变成了墙壁,铜柱中火光烈烈,林仙儿一脚踹倒了铜柱,砸向追击她的怪物。顺势踏上墙壁,凌空一个翻身越过怪物,调头朝房间里面飞奔。
“雷霆……”只喊了半句,林仙儿猛然住了口。
越是在危险中,她的大脑就转得越快。
不行,不能喊,队友不在身边,刺目的光芒一旦落下,怪物固然行动受限,她自己也讨不到好处,反而会失去逃跑的机会。
——其实怪物也没什么好怕的,只不过长得吓人了点,会喷火,会射出冰锥,会放毒,皮糙肉厚很难杀死而已,一对一单挑,自己也未必会输!
——有本事单挑啊你们!
林仙儿在屋里兜着圈子跑,怪物在身后绕着圈子追。
她穿过一道道门,跑过一道道幽深的长廊,周围的铜柱在减少,四周越来越黑。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慌不择路的鸭子,纵使现在靠着走位风骚躲开一波波的突袭,迟早也会被拔毛下锅。
“西门吹雪!”林仙儿捏了捏手指,落到这样的地步,她当然不会怪自己,当然会理所当然的迁怒他,认为是他把自己害惨了。
“我要是死在这里,你也得下来陪我!”
“还有石观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都在盘算着什么!”
她被逼入了一个拐角。
没有了火光,也没有了熠熠生光的陈设,那个角落是完全黑暗的。
她没有办法,她只能投身黑暗。
地下囚牢。
一排排的赤丨裸尸体如同摆件一样被悬挂在墙上,脚底的石砖阴寒无比,走在上面,连脚踝都觉得微微刺痛。
身后的怪物穷追不舍,一道道寒冰凝成的锥追着她打,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林仙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美丽如仙子般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
她跑不动了,每呼吸一次,腹腔里就是一阵阵的疼,脚步逐渐沉重到难以挪动,而碧惨惨的镰刀已然高悬在她头顶!
“啊!!!”
她发出了绝望惊惶的尖叫,双臂紧紧护着脑袋。
千钧一发!
微风自她脸庞吹拂而过。
“都,是勇敢的,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音乐声。
林仙儿霍然抬头!
是元十三限,他站在她面前,而她站在他的影子里,怪物高举屠刀,随着音乐炸响,元十三限左手一挥,七八只怪物被他打飞出去,啪叽一声,鼻涕般被甩在了墙上。
而后,他身形一晃,林仙儿看不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只感觉到一阵阵劲风在自己身侧游走,而自己已被风团团护住,形成了一道保护圈,在圈子里,什么东西也别想靠近她一步!
扑通,扑通——她听着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音乐正放到激情澎拜处,而元十三限已将追上来的怪通通打得站不起来,气定神闲的回过头:“没受伤吗?”
林仙儿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拥住了元十三限,抱得紧紧的,紧得连身子都在微微发着颤。
元十三限轻轻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首歌真好听。”林仙儿抹了把脸,把头埋在元十三限的胸口。
“太吵了。”元十三限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元十三限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怀中人久久没有动静,元十三限沉声道:“我们或许出不去了,你不怕?”
林仙儿摇摇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元十三限没说话,自动根据场景氛围播放的曲库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忽然换了一首。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或许是bgm太会赶时候,又或许是肾上腺素嘎嘎飙升,林仙儿的脸慢慢红了,咬着唇,慢慢道:“就在那把镰刀砍下来的一瞬间,我在心里就已发过誓。”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道:“只要能救下我,无论僧俗老少,我都愿意嫁给他。”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元十三限,元十三限沉默了许久,道:“我刚救过你,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
石观音也是豁出去了,寻思一个人也是打,两个人也是揍,狠狠心,把小龙女陆小凤还有文雪岸三个人全叫过来了,实打实挨了九拳。
三个人过来的一瞬间,“你鞋带开了”魔咒再次覆盖,谁都没能幸免,纷纷低下头系起了鞋带。
小龙女低着头左右环顾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文雪岸身上。
这位武林中的煞星被她平平淡淡的一眼看得毛骨悚然,浑身一个激灵,嘶哑的嗓子飞快地念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天下第七虽然坏的通透,但也是实打实的文官家庭出身,又在少林寺学过艺,考科举可能有点悬,背几本佛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小龙女!天下第七在心里暗暗磨牙,这小娘们可着实不是东西,但凡被她发觉了一丝丝恶意,她就立刻发动技能,一次三小时打底。以至于现在天下第七对她产生了极深的阴影,只要她一眼看过来,天下第七就下意识的念佛经,被迫进入忘我无我的境界,再这么下去,他非剃度出家不可。
小龙女略微皱了皱眉,白裙在地上铺成了一朵纯洁花。
怎么感受不到恶意呢?
“莫非是离得远了么?”
她默默念叨一句,嗖得一下,从大堂蹿到了门口。
很好,这回感受到了。
说起来,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自小长在古墓里,也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之所以过来,也是确定一件事情。
——任务究竟如何才能结束?自己那边仿佛已是无限轮回,根本没有尽头,但这边不一样,这里是可以看到任务结束的希望的。
至于发动技能解决骚乱,顺手为之罢了。
她抬起手,技能发动,让世界充满爱!
陆小凤和天下第七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
下一刻,不管是系鞋带的,还是客店里睡觉的,哪怕是个过路的,只要在以小龙女为中心的百米内,纷纷面朝她跪了下来,嚎啕大哭,无一幸免。
一时间,哭声震天,场面混乱得可怕。
第52章 暗黑团战4
所谓嚎啕大哭, 不仅眼泪要流得汹涌,哭声还要足够响亮,哭到这种程度, 通常也都伴随着一些类似于拍腿、捶胸、以头抢地满地打滚等等动作。除非陷入极度的悲伤绝望中, 否则作为成年人,是很难做出这些丢人的举措的。
而在这小小的客店中,就有着六个极度悲伤绝望的人。
可怕的技能让他们在瞬间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没有一丝铺垫, 没有一点准备,就好像在场上裁判员吹出的哨子,一声令下,涕泗横流。
一边哭, 一边痛诉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石观音跪在地上, 抱着无花,撕心裂肺的号哭道:“我不是人啊, 我十七岁时就仗着家中的势力, 常常在长街上策马狂奔, 撞死撞残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我真是丧尽天良!”她哭嚎着猛扇自己巴掌:“我流落到东瀛学武,只有天枫十四郎是真心接纳我, 我却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武功大成之后, 我就抛夫弃子,儿啊, 娘对不起你啊……”
“我只要见到美丽的女人就会忍不住毁了她们的容貌,让他们变成丑八怪!我四处掳掠美貌男子, 让他们服侍我,稍有不顺从的,我就用酷刑折磨他们,叫他们生不如死,即便顺从我,我也会叫他们去做苦役!我对不起他们啊……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呜呜呜……”
“我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我用毒控制门下弟子,天啊!天啊!我连生死与共的队友都不放过啊,我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毁了林仙儿的脸,我还在西门吹雪的饭里下泻药,往他刚洗完的衣服里塞蚯蚓和虫子……”
总结完之后,她就开始絮叨被她毁容的女人,被她残害的男人,一个一个的,从头开始数。
被她抱着的无花同样捶胸顿足,用拳头一下下的砸着自己的脑袋,眼泪鼻涕淌了满脸。
“我是个罪人、淫僧、我做过的事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啊!我诱惑了数不清的闺阁少女,我不但骗了她们身子,毁了她们的名节,还通通写了下来!我不是人啊,我贪慕周家小姐的美貌,借着诵经祈福的机会,夜半闯入她的闺房,一夜过后又将她弃之不顾。”
“还有赵总镖头的女儿,她明明怀了我的孩子,指望我能带她远走高飞,我却骗她喝下一碗虎狼之药,最后一尸两命!我对不起她呀,我这种人为什么还要活着,我应该给她偿命啊!”
一边哭一边抓着自己的胸口,把衣裳撤得乱七八糟。
忏悔现场,母子俩哭得都要抽过去了,眼泪与鼻涕横飞,你抓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服,模样凄惨至极,活脱脱两个神经病。
看着人模人样的两个人居然爆出这么多,这么恶劣的丑事,若是放在以前,小龙女一定会感到十分惊讶,但她已然经历过文雪岸的自曝,这种作恶程度已经不会引起她的关注了。
文雪岸毕竟是文雪岸,他在众人当中一枝独秀,哭声最大,花样最多,数起自己的亏心事来,已经相当熟练了。
“我五岁那年推幼弟下河,让他差点被淹死,用砚台砸老师脑袋,本该有大好前程的先生被我砸得半身不遂,我还骗老爹说是先生自己摔的,没有赔他一文钱,还把他赶出了府,让他流落街头,活活病死。我抢走亲妹妹的月例银子,在她饭里下老鼠药,只因娘早上亲了她一下却没有亲我……”
他已不满足于跪着,悔恨交加之下,他哭得直抽抽,在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陆小凤比他稍强一些,哭得没有那么惨,却也活像没了亲娘,委委屈屈的抱着自己,涕泗横流道:“我真不是东西啊!八岁那年放羊,那是家里唯一一只羊啊,被我跟朋友一块烤了吃,骗父母说羊丢了,九岁的时候,往邻居家的水井里尿尿,十六岁的时候,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别人,我偷偷把他丈夫揍了一顿……”
他的亏心事并不多,说着说着就没词了,可哭是止不住的,技能只要发动,他就是死,也得哭满三个小时。
至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两个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这种事,他俩一来不是小龙女队友,二并不赞成石观音把人召唤过来,三不是小龙女的针对目标,就纯纯倒霉,技能一发动,这两个本来互相欣赏,呆一起久了互相讨厌,其实也并不太熟的人莫名其妙的抱在了一起,亲密得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哭得那叫一个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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