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养病的时间,靖远侯府大门紧闭。
无论是谁来探望,一律礼貌的挡了回去。
外面的消息,通过商铺那里,不断传了进来。
听闻,武卫大将军回京后,与三皇子一见如故,时常被邀约小聚。
目前朝中隐隐传出风声,说武卫大将军已经被三皇子拉拢。
而三皇子的侍妾沈姨娘,其实是驸马的私生女,目前尚书府隐约有认亲的打算。
因驸马爷对沈姨娘在意,长公主也舒缓了态度,与三皇子府关系亲密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传入闭门不出的沈棠耳中,只觉得好笑。
她忙着照顾景昭,商铺的事情慢慢交手给紫萱。
紫萱做事沉稳细致,对管理商铺一事上手很快,让沈棠身上的压力缓解了不少。
她在小书房内给景昭置办了一个软榻,在她处理家事时,景昭就一身单衣,在一旁小憩。
在沈棠休息时,与她闲谈几句。
两人形影不离。景姣姣偶尔来找沈棠,多说几句话,就会被景昭剧烈的咳嗽声震走。
兄妹之间的感情越发岌岌可危。
日子就这样杂七杂八地过着。
这段日子,算是沈棠重生以来,难得平静的时日。
转眼过了半个月。
一大早,刚用完早膳,就听到门房传来消息。
“夫人,外面有一位自称裴玉的公子求见。”
一听闻是位公子,正拿着书册打瞌睡的景昭,从书卷后探出眉眼。
“娘子还认得什么公子?”
景昭眸光微动,语调玩味又警惕。
沈棠从桌案后抬起头,笑着睨了一眼景昭,也有些奇怪。
“裴玉?我不认识。”
景昭顿时笑了,对着门房挥挥手。
“没听到夫人说不认识么,赶紧打发了吧。”
门房一愣,面露纠结,小心翼翼瞅了眼景昭,这才语速极快地说道。
“夫人,那位公子还说,若是夫人想不起来,就说他叫大壮。”
“大壮?”
“大壮!”
沈棠与景昭异口同声。
景昭迅速从软榻上支棱起身子。
“那更不能见了。”他果断道。
沈棠哭笑不得,嗔怪道:“夫君莫要胡闹。”
转头命令小厮。
“把人请到前厅奉茶,我稍后就到。”
“是。”小厮立马领命,一溜烟儿跑走了。
景昭想要送客的话,无奈地堵在喉中。
直至跑出景昭的视线,小厮才长舒一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水,庆幸道:“嘿嘿,还好我腿脚快。”
在靖远侯府谁不知道,不听侯爷的话他顶多气一阵,若是忤逆了侯夫人,侯爷早晚秋后算账。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能掂量清的。
看见小厮离开,沈棠也站起身。
轻笑道:“夫君,我先去更衣见客。”
今日本没打算出门,便穿着了一身轻便的旧衣,见客的话多少有些失礼。
她加快脚步走进内室,不愿让客人久等。
景昭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挺直背脊,下颌绷得紧紧的。
闷声道:“这般急切么……”
“什么?”沈棠没有听清,奇怪的回过头。
景昭抿了抿唇,情绪不太高。
眼看着沈棠换上一身翠绿色水裙,本就荣耀秋菊的容颜,越发光彩夺目。
景昭手中的书卷,险些被他攥成一团。
酸唧唧道:“果然。”
为了见那个大壮,娘子还特意梳妆打扮。
果然是在意他!
他心中醋意翻涌,越发不想让沈棠与大壮见面。
景昭眼中酝酿着情绪,痛苦的蹙紧眉头。
“嘶……”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着胸口。
沈棠即将迈出房门的脚,顿时收了回来,着急地蹲在小榻前。
“夫君,你还好么?”
景昭心里一喜,顺势抓住沈棠的手。
难受地低声道:“娘子,伤口有些痛。”
“难道是伤口裂开了?”
沈棠顾不得其他,急忙扒开景昭的衣襟。
却发现身上的白布条格外光洁,未曾溢出血迹。
沈棠眸光微凝,审视地抬眸。
景昭下意识地闪躲开沈棠清凌凌地眸光。
掩饰地轻咳一声,“咳咳……”
沈棠眉梢轻挑,敏锐的察觉到他眼中地心虚。
她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摆,似笑非笑道。
“既然伤口裂开了,就不要随意走动了。”
“我这就去人找郁大夫过来。见客这件事,就不劳烦夫君了。”
话落,沈棠抬脚要走,却感觉衣袖一紧。
景昭利落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扯出一抹笑容。
“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好了。”
他清朗的嗓音,像是山间沁润冰凉的溪水,舒服得让人发不出脾气。
沈棠因担忧而升起的火气,被他轻飘飘地压了下去。
看出沈棠眼中地情绪变化,景昭的笑意越发温柔。
轻轻用力,把沈棠按在座位上,认真嘱咐道:
“夫人,你先稍等片刻,为夫更衣后,随你一同前去见客。”
说罢,不等沈棠拒绝,快速去内室更衣。
再出现时,景昭已经换了一身紫色竹纹锦绣长袍,袖口白毛滚边。头戴墨玉束发金冠,脚踩青缎朝靴。
腰间还坠着上好的羊脂玉玉玦,尾部垂落着流苏珠链,随风簌簌摇曳。
景昭剑眉凤目,端的是身姿颀长,眉如墨画。
一双疏冷的眸子,带着拒人千里的矜贵,漫不经心间,别有一番清隽动人。
就连沈棠都被精心打扮的景昭,惊艳的晃了晃神。
“这……”她一时间有些失语,委婉道:“倒也不必如此。”
这也太高调了。
景昭玉带束腰,醒目异常,简直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偏偏他颜色极好,一身张扬的装扮,不但让他穿得不显花哨,反而耀眼得宛若战袍。
景昭捕捉到沈棠那一瞬间的愣神,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
他不知从哪里搞出一把折扇,“哗啦”一声打开。
笑着唤道:“娘子,走吧。”
沈棠再次惊讶。
并肩往外走时,随口问道:“你哪儿来的折扇?”
这扇子看着还有点眼熟。
“成渊那小子送的。”景昭笑着答道。
最近靖远侯府虽闭门谢客,但是对于成渊的探望,却未曾推拒。
他每次来时,都会给景昭大大小小带些东西,很有探病的架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成渊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却总觉得他有点讨好自己。
景昭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既然想不明白,就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他加快脚步,拉着沈棠的手,向着前厅大步走去。
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在沈棠再次委婉表示,可以穿着低调些时,景昭郑重地摇摇头。
“既然是夫人的至交,自然不可怠慢,为夫如此才能展现出对他的重视。”
沈棠莫名地有些懵。
大壮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至交了?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既然景昭不愿换,沈棠也不再多劝。
毕竟,还真的挺养眼的。
沈棠的视线,不经意间总是瞟向景昭。
他行走间衣袖翩飞,潇洒闲适,一举一动似是有自己的律动,实在让人移不开视线。
注意到沈棠的目光。景昭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
他的决策果然没错。
有他珠玉在前,什么男狐狸精都要靠后。
两人相携着走到正厅门口,一进门,就对上一双狭长多情的丹凤眼。
“嗯?来了……”
裴玉散漫地半撑着额头,一双潋滟的眸子似是没睡醒一般,惺忪迷蒙。
领口松垮地勾勒出妖冶有型的锁骨。
这般懒散随性的模样,与浓重暧昧的鼻音,配上他男生女相的魅惑,无端多出几丝难言的诱惑。
只是一瞬间,景昭就确定了。
这是劲敌!
他率先一步,勾唇开口。
“这位就是武卫大将军吧,虽然之前不曾听娘子提起你,但相见就是缘分,日后若是有事,武卫大将军可以常走动。”
若是无事,就别打扰娘子了。
景昭的笑意不达眼底。
裴玉妖艳的眉眼轻眯,无声的扯了扯唇。
外面都传靖远侯爷重病痴傻,如今看来,传言属实不可信。
他字字句句,无不是说沈棠与自己关系疏远。
嘲讽他上赶着攀关系。
若是脸皮薄的人,怕是下次没脸登门了。
裴玉似笑非笑地挑动眉梢。
那景侯可就要失望了。
他这人啊,最不在乎脸面。
裴玉潋滟的薄唇轻轻勾起,眼神温柔,歉意地看向沈棠。
“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忙着在战场挣命,疏远了与沈家妹妹的关系,希望沈妹妹不要见怪。”
裴玉都这么说了,沈棠自然也得表态。
她客气地扯出一抹笑容。
“裴家哥哥客气了。”
“沈家妹妹之前都不这么叫我的。”裴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以往,沈棠还是小包子的时候,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亲昵的叫他大壮哥哥。
景昭挡住裴玉灼热的目光。
声音冷淡道:“以前娘子还年幼,自然分不清亲疏。今时不同往日,还请裴公子称呼她景夫人。”
景昭充满占有欲的话,让裴玉陡然冷了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明明是他先认识沈棠的,景昭不过是运气好抢先一步罢了。
若不是他那段时间领兵作战,想要靠军功晋升后,再来求娶沈棠。
此时,沈棠还不一定是谁的妻子。
这句景夫人,他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他黑眸深邃,扬起下颌,带着些剑拔弩张的对峙。
“我与沈家妹妹的旧友,从小一同长大,关系自然难以割舍。”
“若是景侯爷不介意,可以随她一同称呼我一声裴家哥哥。”
此言,一是提醒景昭先来后到。
言说景昭才是后来者。
二是仗着先认识的情意,在称呼上占景昭的便宜。
毕竟他们都清楚,按照年纪来讲,景昭还年长他几岁。
裴玉就不信,这声“哥哥”景昭叫得出口。
他意味深长地扬起眉梢,等着景昭的回应。
却见沈棠上前一步,笑吟吟打断两人的对视。
客气中带着礼貌疏远,道:
“夫君说得对,从前是我唐突了,之前毕竟年幼,称呼上随性些也无人质疑。”
“如今我们皆已年长,再也不是任性随意的年纪,还是按照规矩称呼才是。”
“不然就算裴公子不介意,外人知晓,难免要质疑我靖远侯府的主人不识礼了。”
沈棠这番话,显然是把她与景昭化为一体。
裴玉准备的千言万语,都在沈棠坚定地态度中,化为乌有。
一瞬间,他几乎被不甘吞噬,眼眶抑制不住的泛红,声音喑哑了几分。
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谁。
喃喃道:“他就这么好么?”
别人难道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么。
沈棠恍若未曾听到,垂头饮茶。放下茶盏时,却自然的握住景昭的手,无声一笑。
两人间亲昵的氛围,旁人根本无法插足。
裴玉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如牛饮水般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一直锋芒毕露的景昭,却兀地安静下来。
他眉眼含笑,专注地看着沈棠的侧脸,眼中的骄傲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看,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爱她的人,从不会缺安全感。
这样的娘子,他怎么会不喜欢。
景昭心里暖融融的,在沈棠坚定表态后,眼中的所有尖锐尽数收起。
就连随后沈棠答应裴玉七日后在酒楼小聚,都未曾出言反对。
他默默帮沈棠添满茶水,脸上的笑意让裴玉感觉刺眼极了。
裴玉再也坐不住,仓皇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景昭脸上地笑意就没落下来过。
就连沈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提醒道:“夫君,收敛些。”
“哦。”景昭含笑点头,却根本忍不住。
沈棠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
就听到景昭在身后酸唧唧地问道:“娘子,你知晓裴玉喜欢你么?”
沈棠脚步顿了顿。
轻声道:“我又不是傻子。”
裴玉实在表现的太明显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裴玉,为何前世会站在三皇子那一边。
当初沈家满门抄斩时,还是裴玉亲自领兵前来。
只是当时,多年不见,沈棠并没有认出裴玉就是大壮。
后来,裴玉又莫名与三皇子反目,带兵谋反。
正是因为想不通这一点,沈棠才答应他七日后的邀约,想要趁机打探一下。
怕景昭多想,沈棠特意抬起头,补充道:“带你一起去。”
景昭一愣,尾音愉悦地向上扬起,“好!”
第143章 沈清禾的逼迫
裴玉走后,靖远侯府继续紧闭大门。
而离开靖远侯府的裴玉,马车没有去客栈,而是驶向了三皇子府的侧门。
门房一看到是裴玉,立马躬身迎接。
“将军回来了。”
门房态度十分熟络。
对这个三皇子信任的幕僚,不敢有一丝怠慢。
裴玉低笑一声,在外院下了马车。
他衣带蹁跹,明明男子之姿,却说不出的风流魅惑。
路过的小丫鬟,无意间与他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对视一眼,顿时面上绯红,加快脚步离开。
他一路不紧不慢,踱步走向三皇子府的内院,视线随意打量着三皇子府的格局和布置。
如今,他归京不久,又不是京中人士,在京都暂时并无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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