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的,包我身上。”
助理转身进去,把汤放到小厨房。
出来的时候偷摸瞧了一眼,男人还是那个姿势,一条长腿撑地,另一条微曲,整个身子偏向床头。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交给谁都不放心,总是这样看着床上女人的睡颜。一有风吹草动,即便是眨了个眼皮,他都要郑重俯身,问一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助理想,老板娘就算哪哪都舒坦,也要被您烦死了。
她不敢说。
只好找到机会小声劝上一句:“孟总,护士说要给baby洗澡了,您要去看吗?”
男人不解风情地皱眉:“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是,不好看。
但您再这么盯着老板娘看,一会老板娘该赶人了。
助理又提起笑脸:“是人生第一次呢。”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某处软肋,男人犹豫了不到一瞬,眉心再度蹙起来:“你去看着,让所有男的离远点。”
“……”
助理微笑,但不敢说话。
助理被赶走,护工也眼瞅着插不上活,去了小厨房。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央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眼睛一睁,便看到孟鹤鸣略带青灰的下颌。他这两天总这样,胡子忘了刮,头发也不抓,柔软地耷在眼前,比起往日的精英感,这会儿人夫感特别强。
她吸吸鼻子:“你怎么回事儿?”
“我?”他伏低到她耳边,“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去看baby?”
孟鹤鸣很有自己的道理:“回家慢慢看。”
“她好吗?”央仪又问。
整层楼的人围着她转,不可能不好。
出生时他就在手术室,一嗓子嘹亮的哭声将他胸口哭的莫名沸腾。
等这一嗓子哭完,证明自己已成功激活系统她就收回去了,多一嗓子都不肯。
挺识时务的,孟鹤鸣冷静下来后细细地想。
他把这个观察结果告诉央仪。
央仪一口气噎在胸口,直勾勾地看他:“你用识时务……形容一个小baby?”
孟鹤鸣听出语气中的不对,立马改弦更张:“我是说乖巧。”
很日常的闲谈里,男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个词此后贯穿baby人生的前几年。
识时务是真的,至于乖巧――
全是假象。
第98章 育儿经
孟安宁一岁的时候还是走到哪都挂在爸爸妈妈身上的小宝宝, 看不出性格。等到一岁半走路顺畅了,就知道她确实静不下来。
孟宅那么大,她一天上上下下跑几个来回。跑累了倒头呼呼睡, 睡醒了继续起来探索。养在庄园里的孔雀和松鼠见到她扭头就跑,生怕被薅了毛。
但是她在爸爸妈妈面前, 就是乖巧小甜心。
小甜心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见到爸爸妈妈立马变成一张可爱宝宝脸, 手臂大张, 发出类似抱抱、抱抱的音节。
当然了,碰到祖母或者外祖父母, 她识时务的本事就会超级加倍。小脸贴一贴, 小手抱一抱,没有谁能拒绝一个小baby的主动亲昵。
两岁半, 孟安宁已经屁话连篇了。
奈何嗓音条件真的好, 说起话来又软又可爱, 即便她嘴里说着“daddy凶凶脸daddy不乖乖”, daddy的脸也不会黑半分。
不得不承认, 孟鹤鸣耐心极好。
几乎所有的育儿专家都三令五申,父母一定要用爱去引导孩子, 保持情绪稳定,但现实生活中, 只要长时间待在一起,总有被吵得脑仁疼想要发脾气的时候。
央仪某次在孟安宁屡教不改摔玩具的行为里动了点情绪,眼神刚压下来,男人已经接过了手。
他抱起小小的一只, 不疾不徐地跟怀里的宝贝说:“妈咪被你吵得头疼, 我们可以给妈咪唱首歌吗?”
孟安宁眼睛忽闪, 当即来了一首听妈妈的话。
“所以baby有听妈妈的话吗?”他低声,循循善诱。
“宝宝没有耶。”
“要安慰一下妈咪吗?”
“要!”
软软的小手朝央仪张开,孟安宁乖巧地说:“妈咪抱抱,安慰安慰妈咪。”
还没酝酿好的脾气就这么散了。
央仪抱过女儿,用鼻尖抵了一下她稚嫩的脸,轻声:“所以现在宝宝要和妈咪一起收拾玩具了吗?”
“要!”孟安宁大声,“宝宝最喜欢收拾玩具了!”
一场危机被无声化解。
但在孟安宁眼里,妈咪仍然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在学习分享这个概念的时候,她手里的奶酪小饼干只愿意分享给妈咪。当然如果daddy看起来太可怜,她也会大气地赏他半块。唯有一种情况,孟安宁拒绝一切分享,那就是零食袋里只剩下最后一块。
起初央仪有些焦虑。
她的焦虑在孟安宁的成长过程中时不时地发作一下,新手母亲总是害怕这、害怕那。即便是一丁点儿细枝末节,她都会在内心一点点地放大。
比如这块最后的饼干。
晚上央仪靠在床头,忧郁地讲述这件事。
她的确是怀着商讨的目的,想要拆解一下这种行为背后的儿童心理。彼时孟鹤鸣刚从儿童房回来,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就一块饼干吗?”
“现在是饼干,以后……”
“OK,BB。”他叫停。
有了孟安宁之后,孟鹤鸣私底下还是喜欢叫她BB。央仪被他过于温和的语气叫得失神,一时忘了后面的话。于是就见他坐到床前,掌根贴着她的脸,热意一点点渡了过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有吗?”央仪滞涩地回。
“只是一块饼干而已。”他说,“小朋友有私心是好事,比起她傻傻地牺牲自己让别人开心,我宁愿她一直都自私一点。”
央仪又想到点别的,微微叹息:“那天和苏律家的女儿玩,还抢了人家的玩具。”
孟鹤鸣的手从她下颌蹭到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苏挺倒没和我说。”
他问:“抢了之后呢?”
央仪道:“好在人家回去前,答应还给人家了。”
“很乖。”孟鹤鸣评价起来眼都不眨。
央仪想,你还真的daddy滤镜厚重。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
有时候被安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买下来捧她面前,即便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同时说,这样不对,这样不可以。
溺爱和非溺爱之间,其实一直都在自我拉扯。
被他揉捏的手弄得有点儿痒,央仪缩了下脖子:“不跟你说了,反正你现在是无条件疼baby。”
孟鹤鸣低声笑了下,胸口有清浅的起伏。
半晌,他凑过去亲吻她嘴角,慢条斯理地说:“别冤枉我,也别对安宁太严苛。”
一周后,央仪去海滨艺术长廊参加活动,亲子时间变成了父女单独相处。
孟鹤鸣让陪伴安宁的保姆留在家,也没叫上徐叔,自己开车带安宁外出。
孟安宁很兴奋,因为在她记忆里,从来没有和daddy单独出去玩过。daddy很忙,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司,还有小部分时间全世界各地跑。
不过daddy只要有空,就会待在妈妈和她身边,哪儿都不去,看一本书,来一场赛跑,或是一起做个西点,有daddy陪伴的时间会获得双倍快乐。
安宁想,一定是daddy太会夸人了。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彩虹屁,只晓得daddy夸她的时候,总让她飘飘欲仙。
她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晃着脚丫:“daddy,我们要去哪里?”
男人专心驾车,为此分神望向后视镜:“去找姐姐玩,好吗?”
孟安宁的世界里,姐姐有特殊指代,是苏挺家的女儿。两家关系近,她俩经常会在一起。
闻言,安宁开心地拍拍手:“今天可以和姐姐一起玩冲浪板吗?”
孟鹤鸣提起唇角:“当然可以。”
榕城临海,孟安宁会走路没多久就学会了游泳。
慢慢的,游泳对她吸引力变得不那么大,她开始爱上冲浪。小小的人趴在特别定制的冲浪板上,肚皮圆滚滚地顶着,慢慢抬起一条腿,然后再一条,直至完全站立。
孟安宁年纪虽小,却能稳稳立在浪上好几十秒。
度假岛的泳池特地装上了造浪机,够她折腾的。
孟鹤鸣想,等她再大一点,就由他亲自带着,去海上玩更刺激的。
他对这个女儿可谓说是无所不满足。
大约是自己童年时期的爱太过匮乏,他总是喜欢用自己来对比。
孟安宁乌黑的眼睛盯着什么的时候,即便眼里没有那么强烈想拥有的欲望,他也会想起自己年少时。
有段时间黎敏文奉行男孩穷养教育。
日常的吃穿用度不会少,但是除此之外别的东西,都会被黎敏文强硬拒绝。譬如孟鹤群爱玩机车的时候,他学校里正流行山地车。
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喜爱炫耀。
一排排改装的山地车摆满了学校车库,他们结伴上下学,嘴里聊的是碟刹,水平仪,全碳硬叉。而每天由司机接送上学的孟鹤鸣在群体中变得突兀。他那时少年心性,仍然会为了融入不了集体而显得尴尬。
孟鹤群那辆机车出现,等于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借口。
他小心翼翼地向黎敏文提出想要一辆山地车的想法。
黎敏文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那会儿情绪没有伪装得这么好,少年气不服,反问:“大哥想要什么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大哥是大哥,你是你。”黎敏文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儿讲捧杀那一套,为了打消他心里的想法,凉飕飕地批评他:“物质,虚荣。”
没多久,学校里那些男孩成立了山地车俱乐部。
有想要亲近孟家的男孩邀请他,问他要不要参加周末的骑行。
他极力压制心里的欲望,淡淡地说:“不了,我还有事。”
没人会知道孟家小少爷连辆属于自己的山地车都求不来,只是背后讲他太高傲,为人冷淡,不合群。
孟鹤鸣都知道。
当时的心境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在孟安宁表现出对某件事物感兴趣的时候,他又会浅淡地想起来一点。本能地,不想让孟安宁体会到他年少时同样的失落。
可央仪不是的,她的生长环境很健康。她不懂童年心里的一场雨会无形笼罩自己的一生,她只是担忧孟安宁变得过于娇气,太自我为中心。
这件事本质上没有人有错。
孟安宁此刻还坐在车后,翘着脚丫,开心地晃动身体。
她不知道daddy带她出来玩,也是教育的一环。
后备箱两块冲浪板,一块是特别订制的,孟安宁专属的那一块。另一款华丽缤纷,正中这个年纪小女孩所有的红心。
孟鹤鸣知道安宁对自己的东西有异乎寻常的占有欲,让她选必然会选自己的那一块,但看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另一款交给别人,心里还是会痒。
果然,孟安宁抱着自己的那块,眼睛却死死盯着另一块。
“daddy,宝宝可以都要吗?”
“可是安宁只有两条腿,要怎么控制两块冲浪板呢?”男人双手撑在膝上,耐心地说,“daddy一次也只能玩一块。”
“宝宝要抢。”孟安宁晃了晃小拳头。
孟鹤鸣笑了声,提出假设:“daddy抢走宝宝的冲浪板,宝宝会伤心吗?”
安宁低头抿了半天嘴巴,仿佛已经料想到话里的场景,嘴巴一撇,差点儿要哭:“……会。”
孟鹤鸣索性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姐姐也会伤心。”
得到爸爸的安抚,孟安宁心情好了许多。不多时,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daddy,买!”
孟鹤鸣无奈笑出声:“daddy不是什么都能买的到的。”
小朋友对这句话不解,明明爸爸无所不能,要什么都能得到。
她晃晃脑袋:“daddy可以。”
看来自己在孩子面前的确太过展示钞能力了。
孟鹤鸣用商量的语气说:“daddy可以买安宁手里的冲浪板吗?如果安宁愿意,这块冲浪板以后就是daddy的,安宁不能再玩了。可以吗?”
听到“不能再玩”,安宁似乎理解到了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意思。
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大声讲no。
孟鹤鸣顺势告诉她:“你看,爸爸买不到别人的心头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孟安宁小脑袋飞速地转着,又试探说:“宝宝可以和姐姐交换吗?”
这次她的好daddy没有拒绝,只笑着说:“当然可以,但前提是要取得姐姐的同意。”
苏挺家的女儿对那块冲浪板爱不释手,闻言摇摇头:“no。”
孟安宁再度憋着嘴回来了:“姐姐讲no。”
孟鹤鸣耸肩:“安宁不想分享的时候,daddy也不会强迫安宁分享,对不对?”
孟安宁欲哭无泪,想了许久,慢吞吞吐出一个字:“对。”
她实在不死心,原地磨蹭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宝宝可以等姐姐玩好了再玩。”
霸道的小公主能退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孟鹤鸣不表态,让小朋友之间自己解决。
过了半个小时再看,两个心思转变飞快的小女孩已经玩到了一起,根本不分什么你的我的。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央仪。
央仪不解,回过来一个问号。
男人详略得当,没讲安宁说要抢和强买强卖的那一段,着重夸了她后面的交换和等待。
央仪惊讶地发来感叹号:【怎么和你在一起霸道全收敛了?】
他笑着回:【大概是给我这个daddy面子吧。】
第99章 叔叔
孟安宁五岁的时候, 不常在家的叔叔正式回国了。
她对这个叔叔印象很深,因为叔叔很叛逆。对,没错, 孟安宁已经知道了叛逆的意思,并且成功套用到叔叔身上。
为什么叛逆呢?
具体表现为, 爸爸说一,叔叔非要说二, 有时候明明碍于爸爸的威严, 他只敢小声地说。但安宁还是听见了。
还表现为他总是试图皮一下,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爸爸黑脸。
但孟安宁并不讨厌他。
因为孟安宁觉得叔叔其实很像小孩子, 跟她说话时不太有代沟。
用大人的话讲, 那就是叔叔和她一样幼稚。
幼稚在她这是个褒义词。
孟安宁觉得,那是夸他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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