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昨晚开始就不再梦魇了,我猜过不了多久他也会醒的。”
“梦魇?”
菲洛克勒斯摸摸脑袋,显然也不敢确定到底怎么回事:“他应该是做噩梦了,前天还痛苦地喊了一晚上呢。”
“辛苦你了,让你为我们担心了。”
“既然我们一同出行,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咕噜——”
肚子突然出声,菲洛克勒斯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国王见状,立马就领着少年去觅食了,临走前他无奈地说道:“我猜,他醒来后最想见到的是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等他醒来,再聊也不迟。”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安德洛墨达坐到床边,刚握住珀尔修斯的手,他就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显然是醒了好一会了。
“怎么刚刚不说话呢?”左手被扣住的力量不大,却也不好挣开,安德洛墨达索性腾出右手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碎发。
好一会儿,整间屋子好像除了空气的流动声,再无其他。
“你不会是糊涂了吧?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安德洛墨达状似生气,又捏了捏他的脸,心里寻思着他可能是做噩梦还没恢复过来。
他拉起扣着的手掌,贴到自己的唇边,珍重地吻了又吻,泪水滑落,喃喃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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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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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天没合眼了,珀尔修斯猜测他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就是大部分人家拒绝的原因。
“对不住啊,实在是没房间了。”
“他衣服上有血迹,怕是背着条人命……”
“我们不接待异邦人。”
珀尔修斯拖着疲惫的身躯,仍是不肯放弃,一家接着一家地询问着是否能借宿几天。如果是平常,他随意找个山洞凑合几天也就过去了。但是这次不行,普罗米修斯告诉他想要找到人就必须一直问。
“什么叫‘一直问’?我该问什么?”珀尔修斯挥舞着金剑挡开了极速俯冲而来的巨鹰,分神说道。
“字面意思。”健壮的泰坦神被绑在巨石上,饶是他体格再健壮,也无法挣脱。
精准的一击,金剑刺到了巨鹰的翅膀,它哀嚎一声,掉头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厚重的云层中。
“我刺中了它,它不会再来啄食你的肝脏了。让我想想怎么带你离开这里……”
“没用的,这是宙斯的意志,你带不走我。巨鹰只是暂时撤退,它明天还会来的。”普罗米修斯既不悲伤也不害怕,平静地叙述道,好像这样的惩罚一点也不严重。
“就因为你盗取了天火,帮助了人类,所以就要遭受这样的惩罚?!”珀尔修斯愤愤不平,在人类的世界里,倘若没有了火,还怎么同猛兽妖怪作斗争呢?
“真奇怪,你明明是宙斯的儿子,拥有神的血脉,怎么会如此评价呢?”普罗米修斯惊讶地问道,这个年轻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血统,“你好像并不是很看重这曾关系。”
“你说得对。虽然我是宙斯的儿子,但我的母亲只是一个人类,我是被当作人类养大的,”珀尔修斯收好剑,站到泰坦神面前,一字一句解释道,
“现在,我爱上的女孩是一个人类,我的好友也是人类。我很感激一路上曾收获了光明神阿波罗和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帮助,但就算哪一天我的父亲告诉我可以成为他们的一员,我也是不愿的。”
普罗米修斯欣慰极了。他记不得距离自己盗取天火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老鹰啄食它的肝脏啄食了多少次,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原因只有一个:
他爱人类。
他怜惜这些外表和神无异,却因为命运的安排生来就弱小而无法自保的‘同类’。所以,他顶着众神不赞同的目光,启迪他们、为他们送去火、在那个装满了可以毁灭人类的魔盒中又悄悄留下了希望。
而此刻,当这个具有神的血统的年轻人动容地描述着他心爱的女孩时,普罗米修斯顿时感到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啊,你曾经帮助的同类已经拥有了智慧和爱,没有什么能再困住他们了。
“若不是那阵怪风,我肯定不会和她分开……”
“不用担心,你还会见到她的。再说,你不是在阿特拉斯的王国里打败了巨龙,拿到了金苹果吗?她看到这个礼物一定会很高兴的。”
珀尔修斯摸了摸袋子里光滑的金苹果,十分满意:“是啊,只有这样的宝贝才配得上她。”
然而,逃出火山时,欧律阿勒愤怒的吼叫还回响在耳边,那是一道可怕的阴影:
“你以为这一切就结束了吗?!珀尔修斯,以美杜莎和斯忒诺起誓,我诅咒你也会同我一样失去心爱之人!我要你永远活在痛苦和失望之中!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诅咒让他汗毛直立,珀尔修斯急忙问普罗米修斯:“你能看到未来,我真的会如欧律阿勒所说那样永失所爱吗?”
“是有这个可能。”
珀尔修斯心一下跌到谷底,但他还是不甘地追问道:“你说‘有可能’,意思是也不一定会发生,对吗?”
“珀尔修斯,我只能说,无论如何,请你相信爱。如果你是真的爱她,那么你们的结局一定还有改变的机会。”
我当然是真的爱她。但我究竟要问到什么时候?
喉咙发干,脚步无力,珀尔修斯在得到又一个拒绝后又立刻奔赴远处的另一户人家。可是,路程还未过半,他就再也抬不起双脚,眼睛一阖,直挺挺地朝前摔去,一睡不起。
久违的饭香直冲脑门,珀尔修斯在肚子的叫唤声中睁开眼睛。
一个简陋的房间。
“母亲,他醒啦!我就说他没死!”男孩推开房门,又兴奋地向门外喊道。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口又出现了一位妇女。
“我这是在哪?”珀尔修斯按了按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你昨天晕倒在路上,浑身是血,菲克涅斯说你还有救,于是把你带了回来。”
“这血不是我的,我没受伤……”
“没受伤为什么还会摔成那样?”男孩不解,递上了一罐清水。
“咕嘟咕嘟,”几大口下肚,整个人精神都好了几分。珀尔修斯擦擦嘴角,有些失落:“我忙着找人,都没怎么休息,可能太累了,就摔倒在路边了。谢谢你们,菲克涅斯,还有……”
珀尔修斯抬头看向这位面善的妇女。
“叫我玛贝尔就行,”妇女热情地回道,接着又示意菲克涅斯去拿点东西,“既然你醒了,就好好吃点东西补补体力吧。”
珀尔修斯起身,自己的肚子叫得更欢了:“你说得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对了,请问能不能在这里借住几天……”
玛贝尔好像料到他会这么问,先他一步就开口,还顺带着扔来件干净的衣服:“没问题,但你还是先把自己打理干净吧!这样子可真没法见人。”
闻言,珀尔修斯好奇地看了一眼镜子,这一看可谓吓一跳:头发凌乱、胡茬丛生,衣服上的血渍和污泥更是为这份邋遢平添了几分凶残。
他那张英俊的脸呢?!
珀尔修斯狼吞虎咽吃完食物,还未等玛贝尔开口,就抓起衣服,:“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回来!”
一转眼的功夫,珀尔修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既然普罗米修斯说自己还能见到她,那就一定还有希望。想到这,珀尔修斯神清气爽地又回到玛贝尔家中,打算再好好地询问一番,千万别漏掉什么细节。
虽说安德洛墨达曾告诉自己她的家乡就在大海以南,可毕竟大海以南有这么多国家,到底是哪个呢?他的母亲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出来也快一年,若不尽快回去,那个无赖……
“大哥哥,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菲克涅斯问道,一副想看看的样子。
珀尔修斯连忙阻止:“这里面是美杜莎的头,千万不能看!看了就会变成石头!”
“这么可怕?”菲克涅斯吓得缩回了手,“美杜莎是妖怪?”
“是的,一个十分强大的妖怪!”
“什么妖怪啊?”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进到屋内,圆圆的大眼好奇地望着他,“哥哥,他是谁呀?”
菲克涅斯接过女孩手中摘好的鲜花,自然地搂过她,将她抱在怀中:“他叫珀尔修斯,要在我们家借住几天。”
珀尔修斯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打扮,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明明自己从来没见过她,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这身衣服?
等等!她的衣服!
珀尔修斯起身的动作太大,无意间撞到了桌子,引发一阵巨响,惊得两兄妹往后一闪,坐到了地上。
“你的这身衣服是从哪来的?!”
他语气急迫,两手轻松地握住女孩的胳膊,声音也大了几分。小女孩似是被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干什么!离我妹妹远点!”菲克涅斯拉过妹妹,挡在身后,一副防备的模样。
珀尔修斯连忙松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她身上的布料是从哪来的?”
玛贝尔闻讯赶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拿着刀刃的手微微颤抖:“你要做什么?”
“抱歉,”珀尔修斯退后几步,举起双手,又缓缓蹲下,“我太急了,吓到了孩子,请原谅。”
小小的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衣服是一个姐姐给我的。”女孩察觉到他没有恶意,回答道。
“姐姐?她叫什么名字?”珀尔修斯心里升起希望,但又不敢过于高兴,生怕落空。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和她什么关系?”玛贝尔仍是不放心,提防地审视着他。
“我要找到她。我们分别地太匆忙,都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珀尔修斯苦涩一笑,难过地说道,“至于什么关系,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爱人。”
语毕,珀尔修斯又急切地看向这一家人。
“母亲,要不告诉他吧。他说的应该是真话。”菲克涅斯扯了扯玛贝尔的衣角。
玛贝尔又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将刀刃放在桌上:“她从未像我们透露过她的名字,我们也从来没问过。但她是一位公主,她的家乡就在大海的对面。”
“真的吗?”珀尔修斯激动无比,他几乎可以确认那就是安德洛墨达。
“真的,她还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漂亮的人!她还送了我们一袋金子呢!”小女孩扬着头,止不住夸赞道,可下一秒,她就低下了头,眼角泪花泛出。
珀尔修斯心道不好,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玛贝尔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她身负波塞冬的诅咒,不成为海怪的祭品怕是难以平息天神的怒火。我们想劝她留下来,不要回去,可她不愿做逃兵,还是执意要走。”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两个多月前。”
珀尔修斯如坠冰窖,一分也不敢多耽搁,拿起东西就要离开。
“她肯定会没事的,对吗?我还想再见到她。”女孩边抹眼泪边问道。
“对的。等这一切结束后,你一定还能再见到她。”
珀尔修斯向这家人表示了万分的谢意后,踩着飞鞋,就向大海的对面飞去。可就在他起飞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
他不是应该在竞技场吗?
这不是好久前发生的事了吗?
他这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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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番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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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得赶紧醒过来,那铁饼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人。
珀尔修斯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又咬了咬舌头,可除了一阵酸麻之外,他身处的环境并无任何改变。
头顶烈日炎炎,脚下海浪汹涌。
更奇怪的是,当他想要停止飞行,鞋上的翅膀却跟不听话似的,一个劲地朝着大海的对面飞去,就连自己的四肢都开始脱离控制。
珀尔修斯不信邪,握起拳头就给自己脑门来了一下。不打还好,这一打直接把他的“魂”打出来了:
先是手掌的颜色逐渐变为透明,紧接着灵魂就开始脱离躯体,到最后他竟停滞于空中,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另一个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去。
这一切太过诡异,还未等着他仔细琢磨,两人间不断增长的距离就像一道咒语,给他的意识带来了巨大的折磨。
“喂!停下……”珀尔修斯别无他法,只能忍着疼痛,奔跑着追了上去。他片刻不停,头一次发觉那双鞋子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带起的风力就如尖刀般,要在他身上留下无数口子。
终于,就在他即将追上前方的身影时,刺眼的白光闪过,直愣愣的雷电精准且狠厉地劈到了海上的一处礁石,为这乌黑的气氛平添几分恐怖。
“呜啊呜啊--”
巨兽刚一露出水面,就张牙舞爪地朝悬崖冲去,庞大的身躯卷起的海浪几乎可以盖过一座山头。
明知在做梦,可当他看到心爱之人被无力地绑在悬崖上时,珀尔修斯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头皮发麻,血液直冲脑门,他踩着空气,急速地赶向崖边。
然而,无形的屏障却阻拦了他继续前行的脚步。
女孩紧闭双眼,面色痛苦,身体因为不断靠近的血盆大口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要!”珀尔修斯痛苦地大喊着,拼命地捶打着那道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墙壁,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样?!安德洛墨达此刻不是应该在水里吗,怎么还会被绑着!
“哐当--”
坚硬的盾牌挡下了海怪的攻击,紧随其后的利剑深深刺入了它的嘴巴,疼得海怪向后一仰,扑腾的前爪有了几分颓势。
那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好似注意到脚下不寻常的动静,果断地掉头,在巨口吞下女孩的前一秒接下了这致命的攻击。
有着神器的帮助,再加上自身强大无比的力量,他没过多久就制服了那头海兽。汹涌的海面上接连吐出几个山地大小的泡沫后,就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厚重的乌云散去,柔和的霞光爬上了天空。日落时分,整个世界像是裹上了一层温暖的毯子。
他收起武器,降落到女孩身边,麻利地松绑着她身上的绳子,安慰道:“没事了,那头妖怪死了,你现在安全了。”
女孩半信半疑,睁开眼睛。她的身体则是由于捆绑的时间过久,还保持着僵硬的状态,一整个人和落水受惊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副模样更能引起怜惜,但他此刻却更希望看见对方在阳光下活泼欢快的样子。
“你救了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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