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宥指了指三楼,“嗯,我找师长有点事。”
高业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韩宥这个神态了,自从结婚以后,这小子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冷清的模样,但整个人的攻击性是完全收敛的。而此刻,原本只会出现在任务执行期间的、仿若猛兽的攻击欲已完全显露。
“你...”高业本想制止,但看见韩宥的眼神是清明又理智的,就放开了手,“你们团长也上去了。”
韩宥点点头,继续往上走,直到汪师长办公室,示意勤务兵汇报。没等多久,许锐利就从里面出来并换了韩宥进去。
汪师长正在喝茶,见他来了,笑着开口,“小韩,不是给你放假了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韩宥行军礼,身上也重新换上了全套的军装,“报告首长,一团韩宥请求继续参与滇省人口贩卖案。”
汪师长放下茶杯,滇省的案子涉及很广,背后的境外势力也很复杂,汪师长不信韩宥不清楚这个案子现在就是烫手山芋,韩宥此刻收手就是最好的时机,他食指轻点桌面,示意韩宥给出理由。
“报告师长,是为私事,我怀疑此案里十六年前的那位前辈是我妻子的亲舅舅,故想参与后续关于此的调查。”
“多少的怀疑?”汪师长直逼问题的关键,若是有很明显的线索,韩宥不会在经手这么久后才意识到。
韩宥沉默了,他该怎么说,只是因为两个人时空重叠过?该怎么说,是妻子的直觉?但这是祝熙语的希望,哪怕只是万分之一,韩宥也想坚持ῳ*Ɩ。
汪师长见他虽不说话但一直定定站在那里,想起了他和韩宥的初识,那是一次联合任务,韩宥也是这样,定定在雪地里隐藏了两天一夜,最后一枪击毙了目标。
他清楚韩宥是一个执着的孩子,如果不是他执着,他也没法从西岭的农家孩子走到现在这个地位。自己如果不同意,他只会铤而走险,更划不来,他给了韩宥一个选择,“你这两次立了大功,组织正在考虑给你升职,二十八岁的团长和你刚刚说的事,只能二选一。”
“希望师长批准。”韩宥没有犹豫,这是他认识祝熙语后她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以前即使面对侯家人,她都像是游离在那家人之外,这足以证明祝熙语在此事上的执念。况且,韩宥也很想找到祝熙语唯一可能在世的家人,多一个人爱她,让她的人生多一点圆满。
“不后悔?全陆军目前可没有二十八岁的团长。”汪师长其实并不惊讶韩宥的决定。
“不后悔。”韩宥依旧是立刻回答。
“好。”汪师长重新戴上眼镜,“参与就没必要了,特殊时期,我们师不适宜牵扯进这几个省、几个单位的交锋。放心吧,我会用我的老脸替你要到一个结果的。”
“谢谢师长。”韩宥对着汪师长行礼,汪师长的承诺比他自己亲自参与进去还有用。他知道师长对他的期望,没有犹豫继续开口,“首长,我会挣回来的。”
汪师长听见这话,大笑着站起身拍上韩宥的肩膀,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欣慰,“好样的,就是要这样,取舍果断。暂时错过没什么,有本事拿回来才是硬道理,好样的,不愧是我汪光霁的兵!”
他轻抚韩宥的肩章,“那就再给你一年的时间。”
“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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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并不知道韩宥用了升职的机会才换取了这个结果,她从睡梦中醒来以后韩宥就告诉了她这个消息,“滇省那个前辈,等案子结束后咱们就能拿到他的情况,联合办案,不会太久。你晚点把舅舅的信息给我,我再拜托公安系统里的战友留意。”
祝熙语躺在床上,夕阳在韩宥身后晕出大片粉色,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感谢,又觉得韩宥从来不是为了感谢才做的这些。她的心口和眼眶都酸胀得紧,韩宥伸手摸摸她的眼尾,安抚的意味通过他轻柔的触碰传递给了祝熙语。
祝熙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韩宥顺从地低下身子让她能靠进自己的颈窝,他抚顺妻子的发尾,像是在试图抚平她藏在心口的伤痕,“有我呢,不哭了,等下眼睛疼。”
祝熙语紧贴着韩宥的颈侧,瓮声瓮气,“韩宥,能遇见你,真好,我现在好幸福。”
“我也是。”相贴的胸膛之下是逐渐同频的心跳,再往下,是他们共同孕育出的、最能证明他们有多么相爱的、新的搏动。
第86章 威胁
祝熙语没想到在十六年后她这样突然地就得到了可能和舅舅有关的线索,更没想到韩宥会成为除她以外唯一一个相信舅舅还活着并为此付出行动的人。
这些年,在关乎舅舅的生死,祝熙语尝过太多质疑、失望,当那些和舅舅相识多年的长辈冷冰冰说出“你舅舅也是个普通人,溺死也很合理”的时候,祝熙语除了替舅舅愤怒,也为自己感到绝望。
但因为韩宥,一切都迎来了转机,不论他在这件事上的行动,仅仅只是他的信任,就给了祝熙语足够的希望和力量。
将舅舅的信息汇总好以后,祝熙语将它交给了韩宥,韩宥打开看了看后将它放进了外套口袋里,“等明天到办公室了,我就去联系我那几个战友。”
祝熙语没问能查到消息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她已经等了十六年,又有了韩宥的支持,不会畏惧更多的等待,“谢谢你。”
韩宥捏捏她的脸,“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自己。”
祝熙语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小腹上,乖巧点头,“好。”
韩宥现在并不能消受妻子这样的亲近,他扶住她的肩膀,在她好奇的眼神里坐到她的对面,清清嗓子。因为谈及到祝熙语的以前,韩宥重新评估了侯家对于祝熙语的伤害和侯家人的无耻,按理说他们接手了祝、黎两家的资源,至少应该好好对待祝熙语、帮着寻找黎家后人,但显而易见的,他们不仅什么也没做还对祝熙语非常恶劣。
他在这几天仔细想过祝熙语现有环境里可能存在的威胁,想起了那个沉寂下去的、但一开始就来者不善的养妹侯语希。
“你这段时间有遇见过侯语希吗?”就像猛兽入睡前会巡查自己的领地,韩宥也觉得在祝熙语养胎这段时间里,自己最好提前扫清这些问题。
祝熙语摇摇头,“没有。”但她前段时间为了新书常和家属院的人来往,已经认识了高世元的母亲和妹妹,“高副团的母亲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
韩宥点头,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她,“是的,侯语希自从年后,每一次出门都是由高世元母亲或者妹妹陪着的,侯语希的信件也都是她们在领,这大概是高世元的意思。”因为去年年底连着发生的两件事,高世元不仅被记了过,三团的政委丁飞泉也对他产生了不小的意见,他算是吃了很大的一个亏。
祝熙语明白韩宥此时提起侯语希的用意,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我会小心她的。”
侯语希自从来了川省以后,先是刻意拉拢走了她当时最亲近的军属,又帮着陆妮算计韩宥,这已经超过了祝熙语可以接受的范围。若侯语希再主动生事,祝熙语便默认她是要插手进她和侯家的恩怨了,那她们就是最纯粹的敌人。
“你不用担心,你工作之余还要照顾我和宝宝,已经很辛苦了。”祝熙语伸手拉住韩宥的手,把玩他的指节,“我其实也挺厉害的。”
韩宥失笑,祝熙语能在群狼环伺的境地里把自己养得这样好,当然不会是个傻乎乎的姑娘,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守护她而已。他听出祝熙语不太想他插手侯语希的事,毕竟比起他来说是对方是天然弱势的战友的军属,一个不慎,很容易弄脏他的手。
韩宥很享受祝熙语的保护,在他小时候没人保护过他,长大以后他成长得太快更没有人会生起反过来保护他的心思。只有祝熙语,明明完全可以依赖他,却一直在努力踮着脚尖替他也遮些风雨。
想到这里,韩宥顾不上是不是会给自己找罪受,将人抱进怀里交换彼此的味道。这是他回家以后第一次这样猛烈地索取,隔了三个多月,祝熙语有些招架不住,很快就抵着他的胸膛急促的喘息。
等祝熙语缓过劲来,虎视眈眈的韩宥又会立马追上来,用吻向自己的妻子传达自己这些日子的思念。
“呵——”韩宥感受到什么,额头抵住祝熙语的额,“宝宝怎么这么快?”
祝熙语的脸发烫,知道他的意思,往前挪了挪,“五十步笑百步。”现在已经是夏天,祝熙语和韩宥都穿得单薄,对于彼此的变化都很敏锐的察觉了,尤其是祝熙此刻正面对面坐在韩宥的腿上。
韩宥将她抱起,祝熙语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腰,见他往卫生间走,有些疑惑地看他,韩宥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洗手。”
这两个字说得可谓是缱绻又旖旎,祝熙语的脸红透了,韩宥笑着拍拍她无意识勾紧的双腿,“别急。”
“谁、谁急了?”祝熙语真是又羞又恼,看着韩宥打开水龙头,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水中纠缠,缓慢而仔细,莫名更加害羞,干脆将脸埋进他颈窝不看了。
韩宥感受到颈侧滚烫的皮肤,低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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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回家以后,时间似乎就过得更快了,祝熙语的生活也恢复到了养胎、养自己、写作、谈情说爱这样规律又充实的生活。
这天她拿着饭盒往食堂去,张婶在园子里摘菜看见她,“熙语,你是不是胖了点?”
祝熙语笑着点头,韩宥每天换着花样投喂,晚上还要仔细检查自己的成果,她也跟着意识到了自己的每一点改变。
“胖点儿好,你原先太瘦了,三个月了看着和没结婚的小姑娘一样,看着就让人担心。”张婶走近,“现在多好,小脸圆圆的红润润的。”说完她害怕自己这话让没有经验的小两口误会,赶紧补充,“但也不要补太过了,孩子太大对你来说会更辛苦一些,生产时也会艰难很多。”
祝熙语道谢,知道张婶这是真的在拿她当小辈叮嘱,说的也都是为她着想的话。她自从知道怀孕以后,每个月都会去医院检查,韩宥也从郑老那里得到了很多养胎的知识,他们两个新手父母清楚自己经验不足,大家的建议都很乐意听。
正说着,高世元的妹妹高世君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祝熙语收回视线,和张婶又聊了几句才去食堂打饭。
午睡的时候,祝熙语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韩宥已经去办公室了,风扇被关到最小斜斜对着他的位置吹着。祝熙语被吵醒,又热又烦躁,挪到他的位置吹了会风才打出门往楼下望。
正好看见高世元开着车过来,高世君则一脸着急地带着两个箱子站在楼下和张婶说话,等车到了几乎是立马就上车走了。她走后,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祝熙语便回到屋里开始写稿,她的新文已经连载了一个月,反馈没有《归雁》好,但祝熙语只是看到那些读者来信就充满了力量。
她越来越肯定自己这本书的立意,不需要写出多么好的成绩,不需要考虑受众是否广泛,只是为不同阶段的女性创作。好在有她上本书的基础在,这本书虽然数据没上本惊艳,报社还是给了她足够的版面和稿费。宣传科更是看好这本书,比起报社,他们的目光更长远、更纯粹,非常肯定祝熙语这次的想法。
许是因为她怀了宝宝,祝熙语觉得自己的心境和性格都更加柔软了,这个变化在新书里更加明显。赵韵和任冉都在信里提及过,只单看她现在的文章,就能知道她过得很幸福。
祝熙语望向头顶的天花板,她享受且珍惜着现在的生活,决不允许谁来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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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语希坐在客厅,望着窗外明显的夏意,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怀孕七个半月了,这半年里她被高世元一家人严格看管在家里,但凡出门或者联系家里人都得有高世元的妹妹或者母亲跟着。
她似乎成为了这个孩子的容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意义。想起高世元一次次强调的“安分一些,等你生完孩子,我就放你离开回首都”,侯语希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她的一生都被他们毁了,还想要她安安静静地离开成全他们的幸福吗?未免太不把她当人了。
她看向那个现在只属于高世元一个人的主卧,回忆起这些日子高家人闲谈时提及的那人,在心底里喃喃,“自从遇见你后,我的人生只有不幸和更加不幸,你有什么资格幸福呢?凭什么,腐烂发臭的,只有我一个人。”
“喝了。”一碗油乎乎的鸡汤送到侯语希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何红看自己的便宜儿媳一脸阴沉沉地坐在那里,严肃着警告,“世君处理好家里的事就会回来,还有不到两个月了,你安分些,我们好聚好散。”
侯语希并不言语,接过鸡汤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好聚好散?她和高世元的聚是母亲的利欲熏心、是侯政谦的图谋不轨、是高世元的见色起意、是自己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从来都不是“好聚”。嫁给高世元后,她没一天是好过的,还失去了这辈子最真心爱她的人,又哪里来的“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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