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弹性这个词,让她有种羞耻的熟悉感。
别枝觉得不太妙,还没想下去,就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惊鹊半敞着的门后荡回耳边。
女孩怔然抬眼。
正见着庚野长腿跨出惊鹊的这间侧门,他神色间难得有两分无措的慌张,就像是……
就像是生怕,会再次弄丢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样。
而直到他望见她那一秒,眼神蓦地松懈下来。
“……你怎么不在里面等。”
那人声线略沉,微带点哑,气息抑着难以平复的低喘。
别枝深知庚野向来的身体素质与体力,她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短的一段路,他要慌神成什么模样、跑得有多么急,才会像现在这样。
别枝看着庚野朝她一步步走来,听见心底刚坚定不久的念头再次被摇晃。
她咬了下唇,想避开他眼神。
跟着就看见了庚野回去,专程拿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黄杨木的长方形盒子,盒身上用鎏金沙印勾勒出几行或大或小的花体英文。
那是设计师亲笔所题。
这一次她亲眼看,比毛黛宁的转述更详尽。
‘永不凋谢的,被冰封的爱,将长存于时间之外。’
‘寓:永恒等待。’
别枝眼底微涩,下意识地别开了脸:“庚野,它太……太贵了,我不能要。”
庚野走过来,这片刻,他已经恢复到如常散漫的神态。
闻言青年也没什么反应,就只是将那只花纹自然又复古的黄杨木盒子往前,放到了女孩怀中。
“你可以倒掉,扔垃圾桶里也行,”庚野说得漫不经心,“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随你处置。”
“……”
别枝下意识地抱紧了盒子。
它很沉很沉。
像是装下了整整七年的时间。
别枝沉默地望着它,直到一辆黑色轿车在她身后的路旁停住。
“那我……就先回去了。”别枝冒着木盒转身,走到轿车旁,她拉开了车门,在弯腰进车前又停住。
“庚野。”
“……”
树下的青年抬眸,意态疏懒地望回来。
两人对视里,光影斑驳,遮掩。
别枝轻声问:“我昨晚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庚野似乎笑了下,不甚明显,神情却也更倦懒:“做了什么,你回去自己想。”
别枝:“。”
“至于说了什么……”
庚野停顿了下,忽然撩眼,“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么?”
“……!”别枝眼皮一颤,心惊肉跳地抬眸。
只是在庚野的神色间,除了某种意味不明的探究外,她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不知道。
心跳一下子回落,带来的震荡感叫别枝有些头晕目眩,她来不及掩饰,匆匆回身:“没有就好,我回去了。再见。”
“……”
轿车车门拉合。
发动机运作,然后扬长而去。
庚野始终一动未动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仰起头颈,视线穿过树叶零落的梧桐枝桠,他望着头顶那片很高很远的晴空。
青年阖了阖眼。
天暗了下来,一下子将他扯回昨夜。
在腰带扣彻底解开之前,被压在床上的青年终于还是翻身,将借着醉意胡作非为的女孩扣住双手,反压在了深灰色的被单间。
喝醉了的小刺猬猫一改傲娇本性,一点都不藏着,即便被他扣着手腕压在头顶,还是不死心地,呼吸柔软又勾人地凑上来亲他。
深知被她覆住唇就会叼走神志,庚野在女孩花瓣似的唇吻上来前侧了侧脸,避开了那个吻。
再低转回头,对上的就是别枝委屈得不行的眼神。
“你不喜欢我了……”
“你忘了?”庚野忍着不去哄她,“是你说的,你不要和我在一起。”
女孩像是被提醒想起什么,眼神黯了下去。
“对哦,”她小声,“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庚野气息微颤,扣着她手腕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为什么?”
“疼……”
别枝仰回脸,眸里已经开始湿潮。
庚野回神,立刻松弛了力度,他再次问:“为什么是不能在一起?”
“嘘。”
别枝却趁机挣脱了,勾住他后颈,她将他拉向自己,直到两人交叠,呼吸近在咫尺:
“这是一个秘密。”
“绝对、不能被庚野发现的秘密。”
——
树下。
庚野睁开了眼,轻叹:“还是喝醉后,更诚实一些。”
只是那么诚实了,却还是死死守住、任他怎么欺负或者哄骗都不肯说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
庚野有些躁戾地垂耷了眼,他惯性地勾起腕骨,去口袋里摸烟。
摸了个空。
“哦,扔了。”青年懒腔慢调地自语着,微狭起眼,他望向早就没了车影的长路的尽头,然后慢条斯理地舔过凌厉的犬齿齿尖。
想把车叫回来。想咬点什么。想……
“算了。”
庚野回身,抄着袋往惊鹊里走,像只放了猎物空手而归的老虎,一边刨着爪子安抚自己,颓懒又凶戾。
……没关系。
七年都等了。
他有足够耐心。
-
事实证明,庚野的耐心并没能撑过三十个小时。
周日傍晚。
别枝刚和廖叶吃完晚饭,准备到沙发上,选部电影,方便廖叶打发时间而她思考人生时——
“叮咚。”门铃求救似的响起。
三十个小时过去,依然没能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喝醉以后到底犯下了哪些罪行的别枝眼皮一跳。
她几乎是从沙发里跳起来的。
刚要去开门的廖叶受惊,扭头:“怎么了姐?”
“我去开。”
别枝一边往玄关走,一边安慰自己:一定是她太草木皆兵了,不可能的。
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女孩停在门前,犹豫了下,没有直接开门。
她塌了下腰,扒在门里的猫眼上。
廖叶远远看着,皮卡丘的屁股和尾巴微微往上一翘。
几秒后。
像是遭了天谴,嗖地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一同耷拉下来的,还有别枝那张又蔫又苍白的脸。
廖叶都觉着迷茫了,她什么时候见过别枝这么情绪外露:“姐,什么人啊?”
别枝:“债主。”
“??”廖叶受惊,“你欠债了?不能吧?”
别枝:“欠了。”
廖叶:“多少,我让我爸帮你——”
别枝:“情债。”
廖叶:“……”
谢邀。
这个帮不了一点。
别枝也没指望她能帮,抬手示意了下卧室的门。
廖叶听话地起身,自觉回屋了。
别枝深呼吸,平定情绪,这才拉开了门——
“对不起。”
门后的女孩木着脸,低着头,对着地面匀速且毫无感情地输出:“我认真地思考过了,是我配不上你,还是不该耽误你的感情和人生。以后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走廊上,庚野似乎没一点意外。
他甚至没有打断她的意思,那人就斜靠在墙前,从细碎乌黑的额发间,拿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侧望着门内的女孩,等着别枝编。
直等到空气寂静下来。
庚野懒掀起垂低的眼睫:“说完了?”
“嗯。”
“行,那我就问一句。”
庚野插着兜,转正回来,低身——青年漆黑的眸蓦地压到了女孩眼前。
他声线懒哑。
“把我睡了,不想负责?”
第50章
“咵嚓。”
在庚野那道懒洋洋的嗓音撂下话后,不足三个数,他身后,背光的老楼道里撞出声响。
然后是一阵凌乱的哗啦声。
类似于塑料袋破了之后的动静。
果不然,应着这点声音,几颗洋葱就从上一折楼梯跳下来,蹦蹦跶跶地,四散跳进了别枝的视线。
其中一颗最为圆滚滚的紫皮洋葱,朝两人的方向直奔过来,逐渐减速,直到停在了庚野脚边。
别枝如遭雷劈。
而庚野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他停了两秒,没什么表情地弯了腰,修长漂亮的指骨垂下,毫不介意地捡起了滚到脚边的那颗洋葱。
然后他插着兜直起身,回头,看向亮起的楼道。
楼上的那位老太太这会儿正扶着楼梯,侧着身,慢腾腾地下了最后两节台阶:“小别枝,这是你男……男朋友啊?”
即便是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见多识广,大概也确实没见过找上门让女孩负责的男朋友。
下来前,她还以为这男朋友这么死皮赖脸的,估计也就嗓子挺好,说话怪好听的了。结果近了一看,老太太“咦”了声,再去望别枝的表情,就带上了些“你这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的谴责了。
“不是。”
从那句小别枝,就听出老太太和别枝的关系熟络程度,庚野绕到楼道里,把另外几只离家出走的洋葱捡回来,他递给了拿塑料袋接着的老太太,然后就神情淡定地站直回去。
最后一眼睨向别枝,凉凉淡淡的。
“我刚被她甩了,是前男友。”
别枝:“……”
别枝实在不明白,庚野是怎么做到,在被陌生人撞见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后,他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懒懒散散,又坦坦荡荡。
这心理素质,只当个酒吧老板也太屈才了。
……不对。
毛毛之前好像和她八卦过,说惊鹊老板前几年有旁的职业,一年很少在惊鹊露面,今年才开始常出现了。
说是什么,王牌飞行员?
彼时别枝对毛黛宁她们的八卦对象漠不关心,也只是敷衍顺应地跟着话题听,听了也未必往心里去,甚至还有些不信。
而此刻,像是火石打起的一道电光窜过她脑海,登时照亮了那片昏黑。
别枝回想起在派出所领方韵霏的那天晚上,“寸头”“转业队长”“放进社会”的另一种可能性。
……难怪。
难怪他当时立刻把那位范队从她面前拉走了。
还真是处心积虑,蓄谋日长。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谈个恋爱,三天两头吵架,你得哄着你女朋友,别惹她伤心……”
别枝回过神,才发现面前门外,楼上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已经开始教育起庚野来了。
而且就连老太太拿下来的洋葱,此刻也重新转移回庚野手里。
“小别枝啊,这是我弟自家小院里种的,我给你送下来点,你让你男朋友给你抱回去……别吵架啊,好好说。我就不耽误你俩说悄悄话儿了,我回去了啊。”
“张阿姨,您慢点。”别枝回神,连忙送出去几步,“谢谢您的洋葱。”
“别跟我客气啊,快回去吧。”
“……”
直到目送老太太慢腾腾上了楼,听到楼上那声“咔嚓”的防盗门关上的动静,别枝才回过身。
庚野还停在原地,凌冽清落的身形,几根手指懒洋洋提着个破烂了一半的塑料袋子的四角,场面诡异又和谐。
“你……进去说吧。”
别枝怕方才那种石破天惊的场面再来一遍,那估计不用明天早上,她就要在这个老社区里成名了。
庚野似乎猜到了她想法,不明显地扯了下唇角。
“我都行。”
房门关上。
别枝看了客卧,还是有点不放心,见庚野很自来熟地就要往沙发上去,她忙上前一步,拽住那人袖子。
在他睨回来的漆眸下,别枝将食指竖在唇前。
然后她就把庚野推进了主卧里。
等别枝站在卧室门内,压着门把手,自家做贼似的,小心缓慢地叫金属门锁无声回弹,这才转回身。
就见庚野敞着两条长腿,坐在她床边,一只手斜撑着她的床。
身上的风衣撂在了椅子上,半垂不垂地挂着,他另一只手在颈下,正微扬着颈,一边垂着乌黑长密的睫,一边单手解着衬衫扣子。
“……!”
别枝眼皮一跳,“你在干嘛?”
闻言,庚野慢条斯理地掀起长眸,倦懒又冷淡地看她,跟着一扫主卧:“你拉我进来,不是这个意思吗?”
别枝又听见了雷劈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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