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咔嚓’轻响,转头一看,一幢烧得只剩一半的临街房屋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传来一声惨叫。
“有人被压了”
两人一愣,连忙撩起衣摆奔过去,果然废墟中一截枯黄的手露在外,连忙揪了声旁的人问:“只有他一人吗?”
被揪住的人正想挣扎就对上一头霜发,一愣:“大...大人”
柳文安拧眉喝道:“说正事,还有没有其他人被埋?”
“没有没有”那人将头甩得飞快,连忙解释:“这是他家......”
确认人数后,柳文安把人一放,立即招呼人先搬上方瓦烁救人。
众人齐力,迅速地清理完被埋人上方零碎后,被一根腰大的圆木挡住,柳文安伸手朝废墟中横阵的房柱比划了下,,小心地敲了敲拦在上面的一块木板,板子上全是倒落下的脆木砾瓦,木板没断,挺结实,心下一转叫了几个闻声赶来的军卒:“来,把两边清出来,小心别引动板上碎物。”
军卒做活很是利索,不消一会两边便清出一掌小道,听着废墟中断断续续的求救声,柳文安踏步上前,弯腰环手抱住两腿粗的房柱,两脚分压,下身一沉,胳膊肌肉层层缩紧,喉咙中颤出阵阵吼声,‘哗’房柱连带沉重的木板被掀开,阵阵尘烟浑散开来,四周惊赫连连,原来歌谣常的是真的!
白发人
柳文安
有巨力
举人马
吓铁勒
成血人
保民安
挪开房柱的柳文安双腿紧绷,涨红了脸,皱眉大喊:“还不救人?”
被惊醒的众人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陷入昏迷的男子扯出:“下面没其它人了?”
军卒赶紧往废墟里探了探,视线四扫,摇头大声回道:“回大人,没有他人。”
柳文安抿紧的唇发出一声赫赫声,脚一转,猛的一松手‘轰’,尘烟四扬,呛得人咳嗽不止,纷纷相扶远离此地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怕燃烧后的房屋再次倒塌,发生民众被埋事件,柳文安让人在屋前用草绳拦起来,又用稻草扎了个大大的X挂在中间,通知灾民切勿入屋,待专人看过确认安全后再入住或是拆除。
听着耳旁的哀泣,柳文安嘴抿成一条直线,叛军放火烧城这招实在太过狠毒,偌大更申城三分之前遭了殃,要等申城恢复往日繁荣怕是要五六年才醒。
没一会天刚擦黑,街道上又有几幢成为焦木的房屋轰然倒塌,瓦烁木石四溅,幸好柳文安极时疏散人群,无人伤亡,只是辛存的家主麻木地蹲在路边,看着昔日祖辈辛存下的屋院化为灰烬,无助地张嘴却又什么都发不出来。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厄苦命人!
不远处王老将军全程看完柳文安抱木救人的举动,捻着胡须赞道:“是个当将的好苗子。”
力大无比,指挥有度,在军中力气大有着无以伦比的优势,若是放在春秋时代,此人定能成为各个王的座上宾,作为大力士培养,成为国君暗藏的利器。
身旁的秦王笑道:“当将可是屈才了,文安赤枕又聪慧,若非有他,我安能安然站在这?”
听到侄儿话中的赞誉,王老将军笑笑,秦王能结交到一大才也是幸事,忽的想到刺史府,转身道:“那女子的确有奇异处,对于她的处置我来安排”
那女子在他眼中并无任何异样处,原以为是身上奇异用尽,准备离去时却发现对方眉宇间的红痣似乎有些奇怪?
具体如何有待验证,但为安全起见,秦王和柳文安还是别与那妖女接触得好。
秦王沉默一瞬,随即点点头,回想当日种种失智行为下,为自身安全,他不能将自身立危墙之下,舅舅能接手过去最好不过。逐颔首同意,就听见被叫过来的柳文安作揖:“秦王殿下、王将军”
便顺手将老将军决定说了,柳文安知道音音结局点点头,如此怪异之人有人接手最好不过,于是转声建议:“先前张大哥曾说过省城内无官员主事,仅剩不愿弃家百姓坚守,还请王将军派人接手省城,以免发生民变。”
城中无官府主事,那就是现城的起义地,起义头起振臂一挥,剩下的老百姓极有可能就跟着走了,先将城控制住还能清点物资,若朝廷派不来救济粮,也好进行两城物资调控,尽量保全灾民能粮活下去。
此建议很是中正,也是当务之急,只是......接手省城倒好,可各项事务由谁来担任?碍于朝廷规矩,王老将军奉命叛乱,并未带多余将领,且省城抚民极为重要,多为文官要务,眼下该派谁去?
秦王看了眼举棋不定的舅舅,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文安暂且统筹吧!这几日各方调度做得甚有条理。”
“这......”柳文安面上迟疑,他能处理申城事务是因上头有秦王在,可省城无秦王镇压,她一无官无职之人,王将军的军座能配合她?
再则她以什么身份去?
见她脸色犹豫,秦王将九皇子玉佩放进她手中:“才能如金,不会被埋没,文安身怀大才,人又有孝名,父皇定有嘉奖。”
秦王说得没错,朝堂上元朔帝收到四子传回的血谏心一震,抖手眯眼细细看这封深红的字迹:孽朝叛乱者,非天顺,昔充前朝子......一篇檄文将叛军累累罪恶,层层揭露,更重要的是点名叛军乃借前朝名头起事,实乃草莽土匪,土鸡瓦狗,恶昭满盈,写得好啊!写得好!
此谏一出,那些叛军安能顶着前朝名头行事?
即便真是前朝余孽,民心不向你,你又能如何?
更妙的是上书之人是黔首,真正底层人,因叛军作乱失了亲娘,悲伤下一夜白头,百姓皆称‘白发孝子!’
百善孝为先,白发孝子的存在就代表叛军对百姓的伤害,一头白发变是铮铮铁证,好啊!
元朔帝看着血谏上百多道手色手印连连抚掌大笑,民心在燕,岂能认草莽作乱,想到四子在信中说的一夜白头、力大无穷、避祸......白发孝子名称,让元朔帝心下惊异非常,连连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奇人,实乃我大燕之福。
连日来的阴云心情突然变得振奋起来,元朔帝摸上略带脏污的血谏,眼神透出一抹光彩:“将谏文抄写,发往各部,让其张贴露布,让全天下知晓叛军罪行!”
“嗻”
元朔帝起身负手踩下台阶:“拟旨:延县白发孝子柳文安,孝心可嘉,又有力大只勇,特任尚书郎中!”
御案旁的翰林院编修惊讶得细眼微张,竟连跳三级,燕朝有举孝廉制度,被举之学子,除博学多才外,更须孝顺父母,行为清廉,故称为孝廉。凡被举孝廉者,经郎官署考核学习后,即称郎官,正式踏入官场,到朝廷各部为郎中,或是外派县令、丞尉。
而圣上嘉旨一下,竟连升三级为尚书郎中,若无意外,这位白发孝子三年后变为尚书六部侍郎,从三品。
这...也太过惊人的大好前途。
“嗯?”没听到回应的元朔底眉头微皱,斜睨呆愣的编修,见他浑身激灵地连躬身称是,才收回眼磨着牙哼道:“元家,元贼”
对于元朔帝的旨意玉言柳文安并不知情,晚食后将自己即将前往省城一事告诉洪屯等人:“大家先留在申城为好,有王老将军又有秦王在此,也不用惧怕各类土匪。”
见到主心骨要走,洪屯人人皆愁苦,惴惴不安:“那……俺们以后怎么办啊?”
俺们还能回乡吗?
乡里乡亲……还好吗?
忙碌一日的柳文安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会回去的,申城已经收回,代朝廷免税旨意下达后,咱们领了粮种就能回乡。”
想了想又对二姐叮嘱:“姐,你也留在申城!”
柳珠儿不愿,却抵不过弟弟的坚持,只得怏怏作罢,毕竟若她跟着走,洪屯人也会跟着去省城,怕又有不长眼的打扰到弟弟,她也只能留下。
柳文安思虑半响,决定带上李三水和堂叔柳西郡去省城,她身边无人可用,这两人交际能力尚可,也可帮衬到她,毕竟没有自己人或同盟,是很难混职场,特别是难跳槽的职场。
诸事安排完毕,柳文安进府找秦王,刚进院子便听见九皇子不耐烦的声音:“你找我诉苦有何用?你该找柳文安啊,实在不行你就做他岳丈嘛!”
谁?
那个要做我岳丈?
柳文安脚一顿,懵了!
第52章 受了委屈
柳文安驻在原地,低垂眼睑遮住眼底火气,嘴角绷成直线,刚准备踏入屋内,就听得有丝熟悉的懦弱声微微抗议:“九皇子,可小女小女已许了人家”
已许人家?柳文安一愣,心下一松,随即眉头微拧,这声音听起怎么有点耳熟?
按下心中疑问,柳文安轻咳出声,一撩下摆跨入屋,扫过室内,仅九皇子与一身材中等男子,那男子见到柳文安,连瑟瑟身子,引得柳文安好奇打量,越看越眼熟,...莫正函?一愣,才恍然回神,原来莫姚春许了人家?
心底倒升起一丝莫名的愁怅,柳文安默默地见过礼坐下,也是,乡下都有青梅竹马,更无论高门大户从小定亲也是正常。
不过.......逃荒一事会不会对她名声造成影响?
想到这儿,柳文安倒有些后悔安排事务给莫姚春,世道对女子苛刻,若对方婆家介意莫姚春路上行径,对她不是件好事。
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仅几个呼吸间,柳文安心思已转了几瞬,听到九皇子好奇追问许给那家时,不由得坚起耳朵听了起来。
迎上一屋子人的视线,莫正函畏惧地避开白发煞神的眼,咽下喉间唾液紧张地解释道:“已许给申城刘家,夫婿正是小女表哥,亲上加亲。”
申城刘家?柳文安一愣,手指摩挲着她带过来的申城幸存者登记名册,刘姓人口有,但能称为申城刘家的......好像并没有?
难道离开申城了?还是......
或许是无聊,又或许是兴致来了,九皇子撑起下巴懒懒地再次追问:“那对方人呢?”
“不...不知道”
“走散了?”
在莫正函支支吾吾解释下,九皇子眉头拧成一股死结,语气非常嫌弃:所以刘家跟你的姨娘一起都没回来?
当初莫正函一行人在城门口遇上莫姚春生母柳姨娘娘家,两家合为一起逃了出起,好不容易寻到安全地却遇见悍匪,一番冲击下莫正函与刘姨娘等人分散,他等了许久,忍着饿忍着害怕,小心翼翼地寻摸婉儿许久也见到踪影,天见可怜,兜兜转转后竟在沙县竟遇见秦王九皇子,而自己女儿在两位皇子的庇护下得以生存,此等恩情莫家着实难以相报。
当然,这是莫正函对外的说词,柳文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变了样的莫正涵,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说的是,刘姨娘将他藏在安全地,为他引开追兵,他却胆怯得连寻找刘姨娘都不敢,饿得没法才跟在流民队里走到沙县。
至于刘家人,根本没出现在他嘴里过。
听闻原由后的九皇子一声叹息,对柳文安遗憾道:“本想让四哥出面给你牵个媒,让你做莫府女婿,可惜你俩无缘。”
柳文安摩挲杯面的手顿住,眼神微冷,先前她不在屋内,当岳父之语可当没见过,偏偏九皇子明晃晃地再次说了出来,倒把他陷入不义之地,当即冷淡道:“丧内嫁娶即为十恶之罪,九皇子难道不知?再则文安虽无才学,可也知人伦,还请九皇不要经陷我于不孝之地。”
硬邦邦的话如蛟尾重重打在九皇子身上,受不得委屈的九皇子猛拍桌子怒道:“谁陷你不孝了?你看不上莫家女对她那般照顾做甚?想过人家女郎名声没有?你以为本皇子愿意做这老虏婆的媒?”
“小九”门外秦王沉喝道:“赔礼!”
九皇子把头一偏:“我不”
秦王一双寒芒刺向莫正函:“刚才的事......”
“刚才下官就进来给九皇子请安”莫正函浑身一个激灵,感受到头顶略过的深深寒气,连忙将腰折成对折,颤着声道:“下官给秦王、九皇子、王将军请安,下官告辞。”
话说完就抖着腿退了出去,室内只余下秦王九皇子及王老将军和柳文安。
秦王转头盯着气鼓鼓的九皇子,一字一句地加重了读音:“朱、协”
九皇子像点着似的跳起来不服辨道:“他自个跟人女郎走得过近,怪我喽?人父亲诉苦都诉到我这来了,好心为他好,他还不领情,反倒怪本皇子,本皇子何错之有?”
燕国成立初期,国家人口凋零,为增进人口,高祖制定过许多规定,其中便有家余独子者,父母去世百日后即能成亲延续血脉,柳文安家中只有他一独子,符合热孝后成亲的规定,再则他又不是立马让柳文安成婚,先定个口头婚约而已。
并且......九皇子委屈地瞪了自家四哥一眼,要不是你叨唠着说想给柳文安牵媒,要不他怎么会提?好心帮你你倒凶我!
后入屋的王将军对柳文安使了个眼色,柳文安半垂眼眸回避了要她出面递台阶下的意示,最终九皇子别扭地扔下一句,本皇子无礼后气冲冲地离去。
压下翻滚的心绪,柳文安冷静地起身告退,对于王老将军带来的音音莫名失踪的消息,也无法提起任何追问的劲头,只觉全身泄力累得慌,随意点点头便草草告辞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王老将军捻须摇叹:“心气大了些”
秦王手端茶盏的手一顿,淡淡道:“年少气盛嘛,再则也是小九鲁莽了。”
“那省城一事”
“还是让他去”
心里堵得慌的柳文安站在府门口有片刻茫然,天大地大她该去哪儿?
无处可去的柳文安蹲在城外两个浅浅的土包,将土包上被风吹下的杂物仔细清理干净,又把篮子里要来的纸钱元宝点了,分烧到两座土包前,轻轻道:“娘,奶,我来看你们了”
火舌不断舔食土黄色的纸钱元宝,像贪吃的蛇,没一会便将一串纸钱元宝吞噬干净,只余下烧卷的铅灰在火中飘动。
本该明亮鲜艳的黄昏被天空悭吝地收回,露出惨茫茫的底色,只剩下呼呼寒风孤独地在空中打个璇。柳文安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纸钱元宝放入火舌里,随手捡了根棍子翻了翻,火势更旺,应出柳文安难过委屈的眼:“娘、奶你们说我是不是被同化了?否则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牵婚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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