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安都要被他这份清澈的愚蠢逗笑了,手腕一转挣开他,勾起嘴角嘲讽道:“莫大人,你可知我们在什么地?”
对上对方淡漠的眼神,莫正涵身子习惯性一抖:“金…金庸城”
“原来莫大人还知道你脚踏金庸城”柳文安一步步逼近莫正涵,讥诮道:“你可知这几日顾将军总杀了多少谢家人吗?”
没等他回答,柳文安就报给他:“诺大的金庸城近半都是谢家相关人士,顾将军就地正谢家违法者一百三十四口人,杀得将士刀都卷刃了,你说会不会有人想为他们报仇?”
面对白发人汹涌的气势,莫正涵瑟缩着身子结结巴巴道:“有…有吧?”
“知道有还让顾将军派人帮你找?”柳文安的耐心几乎被眼前人的愚蠢耗光,直接开喷:“你不怕金庸城城变?你到底是为莫姚春好还是害她?大张旗鼓找人不怕别人绑了她?”
天知道有多少谢家子潜伏在外准备袭击我等?她在金庸城没人知道跟你的关系,对比之下她更安全,你倒非要她吸引危险视线?
你统计做完了?数目核对了?都登记成册了?……
莫正涵被气场全开的柳文安吓得一动不动,颤着声道:“没…没有”
“没有还不去做?”被加班折磨的神色狰狞的柳文安咆哮:“我让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来观光旅游,不干完活就别想回京!”
看着被自己吓得踉跄跑远的柳文安恢复面无表情,抬手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道:“她跑到金庸城来干什么?”
想不明白的柳文安暂且放弃,既然人在城内就不怕她逃了,为避谢家倒台一事泄露,这几日顾将军都是直接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
到了梁大人处将财产数额大致核对清楚,拿上告示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我准备用刑撬开她嘴”
“谁?”柳文安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不肯开口”
“应是前朝皇室中人”梁统头颅几乎被事务掩埋,只能隐约看见帽子顶,在书册间晃来摇去:“除了诅咒你时,态度跟前朝皇室一摸一样”
前朝是玄女后人建国,是仙人之后,得位天授,牧民万年,每任皇帝死后都会魂归仙境,因此皇室中极为倨傲,但冒犯皇族者,轻者重罪,重者牵连家小。
你问他为啥知道?因为他祖上就是重罪者受害者,只因没及时下跪被皇家剥夺官身,贬为平民,宛城梁家才没落了下去。
又是诅咒?就不能搞点有心意东西?听到前朝自命仙人之后,柳文安再次地铁、老人、看手机,外加一头问号走出房门,贵族生活真是个花花世界,她一酒醉蝴蝶不了解。
想到莫姚春,原本返回原路的叫一顿,招了两个军卒跟在她身后,准备亲自将手中告示贴上,顺便醒醒脑子,谁知刚上街转过街巷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73章 努力更新
柳文安一愣,立马追了上去,谁知转过街道后就不见了人影,左右张望后只有稀稀拉拉地几个民众路过,身后的军卒赶了上来,喘气疑惑道:“大人,有何不妥吗?”
难道她看错了?
先前那背影在她眼前一晃,还未看清她就追了上去,直到现在脑子才慢吞吞地反应出那人是谁?
像是莫姚春?
眨掉眼中困倦的泪花,暗想:她何时对莫姚春如此熟悉?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对方?
春回乍暖,路道边缘或是墙角处已经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展示着生机勃勃的生命力,可街上金庸城百姓瑟缩着脑袋,面色仓惶地来去匆匆,见到他柳文安一行人,远远地便避开,怕一不小心丢了命。
等候片刻仍不见莫姚春踪影,折射对身后军卒摇摇头,重返回到露布处,将授田告示贴上,揉了把脸打起精神,对着冷清寂寥寥寥的街道大喊:“受秦王命令,下月二十五日起,无田者、流民者皆可往官府登记,男丁授田三十亩,谨记,谨记!别错过登记日期!”
见授田二字终于引来藏在墙巷或是家中的民众注目,柳文安将声量调大了些,继续振声宣传:“女丁也有五亩啊,十二岁即可授田!”
女丁也授田?有几张苍苦的脸悄悄探出,竖起耳朵听录音布下的人说话。
“得田即可耕种一辈子,田地优先由子女承授……”
……
一句句解说的话如同鱼钩上的饵,一柱香后柳文安终于讲龟缩在城市角落的民众吸引出来,见缩头缩脑的民众冲了过来,把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女丁真有授田?”
“不是无田者女丁就无授田吗?”
......
“别急”柳文安连忙后退半步,以避开冲向自己的人流,将木质露布拍得‘砰砰砰’作响,扯着嗓子大喊:“慢慢来,都会给你们解释清楚!”
身旁两军卒也配合地抽出军械档在她跟前,见蜂拥的人群缓和下来,她才微微松口气,扬起亲和的笑给百姓一一解释起来:“自然是真的,当今圣上四皇子,秦王亲手下渝,岂能有假,女丁五亩....”
直到午后,柳文安才将证策一一解说完毕,一衣衫褴褛的老丈张合着无牙的嘴,殷切地望着眼前大人:“为何要推一月后呐,一月后快逼近春耕了呐!”
在乡下生活十几年,她也知道春耕以三月中为起,但为保证粮食丰收,都会提前将还未东化的土地收拾好,待春耕一到,便正式松土为洒种做准备。
只是...柳文安沉沉叹气,执起老丈粗裂的手,为难道:“老丈,不是我等不想早些给你分田呐,实在是要清出谢违法实据需要时间呐,如今对谢家审理还在进行中,不过堪堪出三千余亩地...”
人群中脑子转快的急忙说扬声问:“大人,授田是谢家地?”
前两日金庸城内闯入一群军爷,杀气腾腾,横冲直撞地闯入谢家大宅,与谢家战在一起,杀喊声将他们从醒梦中惊醒,惶惶不安地呆至天明,才小心翼翼地开窗往外探,一探几乎吓得晕厥过去,无数个平时里高高在上的谢家人像猪狗一样被人押着,到了菜市场唰唰人头落地。
有大胆的在菜市场偷瞧,发现尸体竟将菜市场口给堵住,血淋淋地摆在门口,其状可怖,血腥气飘至三里。至到那时,金庸城百姓心中才升明悟:盘踞在他们头上的谢家真的倒了!
而如今秦王要用谢家地授田,谢家有多少地,他们本地人心如明镜,谁不知金庸城城外的田地都是他谢家的?地里干活的不是佃农就是奴隶,若授田都是谢家地岂会才三千亩?
想到此处,双双目露期盼地金庸百姓就听见俊朗君郎声道:“自然,秦王依法办法,若谢家未有违纪之事,也不会有抄家灭族的决判!”
柳安文话刚落音,刚才那询问声就迫不及待高喊:“大人俺要告状谢仁生,侵占俺家祖产...”
见到周围其它百姓茫然不解的模样,其余反应过来的人连忙诉说原由:只要能证明谢家违法事越多,他们能分到的授田机会越大,想想谢家在金庸城多少城?
自来水的翻译让更多的百姓明了,如何选择对他们更有利,当下又有数十声宣称要告状谢家,求谢家为其作主的请求,接着又有更多的百姓大喊何日谢家谁人犯何事,时间地点事件记得清清楚楚。
柳文安肃下脸,重重地将露布一拍,威视一周,严声警告:“诸位百姓须知,诬告可是要吃板子蹲大狱,尔等可是想好了?”
有百姓‘噗通’一声朝他跪下大哭:“大人,俺们有证据呐,俺们盼青天很久了...”
在柳文安带着百姓到达金庸城刺史府时,正在清理案件的梁统听到差事禀报,拿着案宗的手一抖,心跳几乎跳到嗓子眼,掐尖了声问:“带了多少?”
底下差事紧张道:“几乎...几乎半城百姓”
刺史府门口的守卫看到那片乌怏怏的人时,登时就吓得腿软,以为是谢家余子反攻上刺史府,幸好眼尖在人群中看见柳大人,才没有差人向顾将军求救,倒是免了桩乌龙事。
梁统顾不上面前事务,放手中案宗一放,提起衣袍急冲冲地往府外走,刚转过影壁就跟柳文安碰上,急忙拽住他道,声色略重:“怎么回事?他们来做什么?”
怎么回事?把谢家钉在耻辱柱了呗,柳文安奇怪地看了眼梁统,不明白为何他如此生气:“不是要谢家罪证吗?”她指着门外继续道:“外边百姓都跟谢家有债呢,实打实的罪证”
可不需要这般多啊?梁统脸色发青,听着门外吵杂的声,忙让人出去安抚众民,收拢案词,自个扯了柳文安走到院角,语重心长道:“你这般就没想过以后?”
以后?柳文安皱眉,无非就某些人抨击她,或者世家视她如仇蔻,可她此举完全占据正义之理,何须惧那些人?
直白的反问让梁统一噎,世家士族潜在默契如他无法说得甚是清楚,只好模模糊糊道出一句:“君子死,冠不免”
啥意思?柳文安盯着清瘦文士离去的背影皱眉,垂眸半响,才在脑海里找出这句话的出自何处,孔子弟子子路临死前说的话…那么…指尖在袖上不停摩挲,冠不免……冠不免,她突然噗呲地笑出声,连朝廷公认刚正不阿的梁大人都认为谢家冠不免?太可笑了!
冠是礼之大端,只有贵族才能戴冠,梁大人潜在意指:谢家好歹是世家,不能让百姓如此堂皇状高于上,既然谢家已不复存在,一切便当止于此!
但是……犯了罪还要给一块遮羞布?凭什么?凭尔等高人一等,就可俯视众生?
第74章 士大夫与现代人
这是他们金庸城戒严的第五日,虽斩落谢家主脉众部,可仍有谢家遗漏血脉在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昨夜甚至有谢家家士闯入牢狱,想要救下谢子垣,顾将军带军搜索半夜也寻到遗漏之人,只好加强戒严。
既与行动为何不能彻底将谢家打入尘埃?难不成还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难不成谢家遗脉在外,是顾将军得了吩咐故意放水不成?柳文安独自站在影壁沉默半响,听着不远处百姓呜呜咽咽的哭声,及不断高涨的义愤填膺,原地悠转了几个圈仍完扑灭不了心氏猛窜的无名火,只能发泄似地将脚下的枯木踢得老远,旋身回了屋抿唇强压情绪处理事务。
核对谢家田契、佃农登记、财产分布......一直忙活到夜幕降临,勉强用了饭就被秦王派来的差事请到书房。
“还请柳大人在此稍后”
抬眸环视完这间堪称雅致墨意的书房,柳文安才对差事点点头,自径坐下,不一会差事又端来茶水点心,请她享用。
柳文安漠然地捻起块浅黄色的绿豆糕,移到烛台前细细打量,想到半月前还在吃观音土的自己,嘴角勾出个嘲讽的笑,随意地将糕点扔回盘内,低头轻轻拍了拍手,打落指尖的绿豆泥,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远离了橘色暖光,藏入半明半暗的视线里。
又过了片刻,就听见门扉‘吱咔’一声,柳文安抬首眼眸一缩,秦王怎么了?脸色铁青,周身肃杀之气让骇然,柳文安眼色微偏避开对方视线,就见着秦王身后还跟着梁大人,一愣随即拱手作礼,绷身入座后才发现梁统脸色也略微难看,顿时心下琢磨起来,他怎么了?随即心中一凛,难道谢家之事泄漏了?
“本王明早启程回京”秦王两颊僵硬扯动,语中藏不住的恨意:“庶人朱婴与罪人朱延勾结京城备守军,并一众逆臣谋返,被父皇拿下”
京备守军也参与进来了?心事重重的梁统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倏地紧盯上首秦王:“圣上...圣体如何?太子...太子安好”
近几年朝廷各臣打算,他再清楚不过,无非便是各自站队,为那从龙之功,博得泼天富贵,可万万没想到京城备守军竟也反叛,须知京城除了护卫圣上的三千金龙绣外,最重要的军事力量便是驽属三万人马的备守军,在外拱卫京城四方,以监八方邪佞。
不同于梁统对京城局势的了解,柳文安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些前景提示,比如朱延是谁?是宗室还是王爷?备守军是驻扎在京城的军卒?这些对于朝廷或是略有家世都能了解的问题,都是她急需所了解的常识。
“太子”秦王深吸一口气,闭目落泪:“太子为护父皇,中贼人数刀,为国捐躯!”
“还请秦王快速回京”柳文安听得梁统劝秦王回京,按下砰砰直跳的心,面上沉着如故地相劝:“请殿下带齐人马,并由顾将军相护回京”
秦王点点头,眸光重重扫过屋内两人,停留在柳文安身上,目露犹豫,沉吟片刻后将金庸城、申少及省城三城诸事由梁统主持,柳文安在旁协助,待京城官至,再返京城。
说罢又对柳文安殷殷叮嘱:“谢家一事维持如此便好,勿要节外生枝”
柳文安猛地抬头看几秦王,见他已经眼神内暗藏的急切,垂下眼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低低的‘是’
节外生枝四字如同一股凉意从脚下窜入柳文安四肢百骸,她不知如何回到房内,等缓过神时她已站在漆黑的房内,半响才低低道出一句:‘节外生枝吼’
燕廷到底与谁共天下?
原以为梁统不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秦王亲见亲会黔首悲哀,会为以民为首,看来不是啊...柳文安摸索坐下,脑子一片乱糟糟涨得头疼。
哦,对了,京城正变皇帝捍卫了屁股下的椅子,太子却被嘎了...不对,柳文安神情一肃,太子没了造反的人仅变成庶人?...不太可能吧?她有些不确定想,太子好歹是国家重器,未来储君,人没了就这么轻飘飘打成罪人就完了?
造反成本这么低?
手无意识地屈曲扣在椅把上,朝廷救灾仅能救六成,小股流民起义,前朝余孽乱江山,加上京城政变,朝堂动荡,几方加折下战燕廷是否还能为续?
静默半响,长吐出一口气,吐出心中烦闷与不解,她们攻入亳州,占据谢家,杀了谢家诸口,早已结仇谢家,为何偏偏还要冠不免?
想到典型的官仕大夫梁大人,就烦躁地抹了把脸,心中极为不顺,先前只顾逃荒还未觉有太大异常之处,如今与朝中接壤才发现她思维与士大夫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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