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歇了片刻,就见梁大人脸色凝重地走过来,指着身后被押住的脏乱男子道:“果然是元贼,可惜让元首逃了,只逮到一军士”
听到追击结果,柳文安费劲地撑起身,让自己更好地靠在车轮上,先前上下攀岩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即时歇了半响手脚仍是软得厉害,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眼光扫过半身血迹的男子:“他们是怎么从聊城跑到这的?”
聊城在东南,他们走过的方向正好相反,难不成他他身后还有朝廷追兵,所以元圣人带着仅存的几百号元贼在绕圈子?
见他满目疑惑,梁统摇摇头解释道:“具体这小卒子半不知晓,只道是跟着帅旗跑,出了崖底便跟其它人走散,后又被我们捉拿”
听到如此错漏百出话,柳文安差点笑出声,忙偏过头对一旁的校尉问道:“你怎么看?”
年青的黝黑校尉眼神湛亮,挺胸回道:“回大人,下官认为他说谎”
正在捻须思索的梁大人一愣,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刚押回来时还对他用了刑!”
见他随即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的模样,柳文安心里暗自琢磨,难道朝廷里文武泾渭分明?否则如此简单的军事信息都不能分辨出来?
果然下一刻就听得校尉回答他反驳的话:“梁大人,交战期间一方发生溃败,能跟随主帅逃走的都是亲兵,普通军卒大多是跟着跟着就自已逃了”
元贼重兵都驻扎在聊城,聊城城破,元圣人逃溃,能跟随到离聊城甚远的崇山,不是亲兵还是什么?
已经明白自己被蒙蔽的梁大人听到校尉详细分析的原由,脸色无常地扫过不知生死的被俘虏,放下捻须的手淡淡道:“既然如此,这人便交给刘校尉,务必让他审出元贼去处。”
刘校尉眼角极快地扫过沉默不语的柳大人,低头接令:“是”
俘虏被人押下去,收拾好又开始启程,走了不过半时辰,便已下山到了广阔无际的平原,穿过平原就能遥见京城城郭,待到月上柳梢时,柳文安也应对了她的承诺:请将士们吃肉!
“给”柳文安将手中的鸡腿递给坐在窗前的莫姚春,带着丝得意道:“我特意从那群牲口手口抢来的”
给许久没沾荤的军卒抢,能抢到已是胜利,抢到鸡腿则是大捷!说明自己眼利、手快、能溜!但凡某一点拖后腿,她都抢不到肉乎乎的鸡腿。
莫姚春推拒了她的好意,摇摇头低声道:“我吃素”
守孝?柳文安了然,收回鸡腿使劲咬了一口,嚼道:“能守孝挺好,若我守孝?”无奈地轻笑出声:“我怕是早就没命了”逃荒路上能有吃的便不错了,岂会守俗世规矩,活下去才是首要目标!
沉默片刻,柳文安还是问出声:“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你爹回申城?”
为什么?为了恢复自己原本的面貌,为了能像你明月堂堂般里立功举事,可是啊...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院内军卒难得的欢快声,莫姚春只觉心底苦涩蔓延,金庸城内被爹堵住后,他也曾想过翻墙逃走,可惜未能行,待回京后,怕是更难得有机会罢?
“你还记得梅香吗?”莫姚春眼色空茫,回忆着不过短短两月的生死历,恍然已过一世:“她死了,我亲手杀用刀捅进她心窝”
那个不像丫鬟倒像主子的梅香?
“临死前她哭着说她想回京,她不愿再呆在吃人的申城”梅香与她相伴数年,原还为她何去何从担忧,没想到...申城城破改变所有,为了回京,她背叛她,弃了她...
柳文安静静听着她诉说当时的无措,见到娘亲再次为莫正涵挡刀时的恨,亲眼看到她在自己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憋了许久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倒尽......
待她哭够了,柳文安才侧过身将食盒提了出来:“来,既然不便吃肉,便喝点粥”
米还是从谢家拿的,去年新米,颗颗饱满,整碗粥浓稠鲜香,见她尝了口,矜持地微微一笑:“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亲手熬的”
“你熬的?”莫姚春一顿,不些不信地再尝了口,味道比府中也不差多少,居然是柳君亲手熬的,霎时心湖一皱,总觉得似乎有那里怪怪的。
“可不”柳文安自个端了一碗,拿起勺子在米粥轻轻搅动,振振有词道:“熬粥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若换个其它菜试,你就等着饿死吧!”
吞下口中的米粥,莫姚春有些迟疑地问出心底疑惑:“为...为什么?”
“好歹我俩定亲了,总得展示展示自个柳文安搁下碗,搓了搓手,仔细盯紧了她面上表情:“我看你有些不情愿这门亲事”
见她想要说话,忙伸手制止她:“你先听我说完”
咱们婚事是我当初被逼昏了头,我观你并不愿意嫁于我,你看这般如何?待进京后我与莫府商议,力将婚事推到三年后,期间咱们再想法子解触定亲,届时你有需要我相助之处,能做到的我定帮;若莫府不同意,你我正常成婚,三年后我放你自由,为你安排好今后生活,如何?
第78章 原来性子
西边暮光渐深,黑暗开始吞噬屋中仅剩的光亮,柳文安趁着微光将火折子找了出来,抽开点燃桌上巴掌大的灯台,用竹签子挑起烛芯,让橘色光芒跳动得更明亮。
把竹签搁回台下,别过头看向默不作声的莫姚春,挑眉再问:“如何?”
坐在窗边的莫姚春不紧不慢地将碗里粥用尽,搁下碗抽出绵帕擦拭完嘴角,才抬眼慢慢道:“你说了那么大一通,最后一段才是你真实目的吧?”
重新坐回桌边的柳文安笑笑没有否认,甚至还有心反将一军:“若你有其它好主意,也可以弦改”
看他一幅倾耳恭敬听的样子,莫姚春饮水的动作顿住,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他几量:“原以为你会很伤心”
“伤心什么?”柳文安目中疑惑,仿佛那个如野兽时刻绷紧的人早已散去,只留下眼前眉目柔和的柳君:“都要进京了我为何要伤心?”
着着脑海一转,随即明了她指的什么,茶盏在手中转来动去,眼帘下垂,遮住眼眸中的思绪,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为什么要伤心?我为我娘斩下一仇人,应该高兴才是”
“再说了”眸光扫过满脸迷惑不解的人,淡淡道:“先前你问我时,我不就说过,我很高兴,很开心......”柳文安目光透过泥墙,看向京城方向,她当然开心,终于坐逃荒的泥坑里爬了出去,即将入京城,那些贵人......那些权贵者......可惜,她心中遗憾,京城政变怎么没把那皇帝给弄死呢,御下不严,政治不清,若非他高座云端,晋陇道怎么会旱了三年还不知?
不能理解柳文安思绪的莫姚春静默半响,心里思转无数,最终只能承认,他说的方法是最具有可行性,冷静地抬眸看了前微笑得如同庙里泥塑的柳文安,默认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些事。
达成协议,柳文安也不在继续呆在屋内,虽说已有婚约约定,但孤男寡女在一起,传出去受伤的总是女方,收拾好餐碗,慢悠悠地下楼将手中食盒归还给店家,自个又去兵营驻扎地转了一圈,看着蓬垢的军卒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谈天,才渐渐放下心来。
三城事务由梁统主事,而剩下的军卒人马,暂由她统管,是以路上如何走,何时停,身为御史大夫的梁大人基乎没有发表异议。想到那张严肃的国字脸,柳文安就觉得头疼,经过这么多天相处,可自己真的跟他处不到一块,有种思维迥异,他说一,自己能理解二的感觉,想到佞臣二字,就心生不爽,真要传出去,她仕途还未踏上京城大门,就宣告结束。
人干事?
“柳大人”
“柳大人”
聊天的兵卒发现了她,纷纷起身拱手作礼,柳文安笑意盈盈地让他们莫拘束,自个玩便是:“都吃上肉啦?”
“谢柳大人,咱们也尝着肉味了,哈哈”
“谢柳大人”
他们所在地是通县,是所交通要县,灾情并没有蔓延到这里,城中热闹一如既往,为了完成承诺,她几乎将城内的猪羊买了个干净,在加上从谢家搜来的肉脯,好歹让几千军卒沾了些荤。
朝他们摆摆手,开着个玩笑:“先前大家也辛苦了,还剩下十来日行程,我等的安全就托付你等手上了啊”
“定不负所托”
“职责所在”
听到保证,柳文安也放下心来,燕朝的军队可不是现代化的军队,命行禁止,出门打仗是要抢当地财产的!攻下金庸城面,她当即让顾将军配合她给军队栓上绳子,不让其扰民抢劫,同时亦承诺会分赏赏银,人人皆有,否有违令严惩不贷,做到这还是请秦王出面,恩威并施才勉强达到效果。
翌日一早,刘校尉就将俘虏审问结果报了上来,柳文安听罢沉吟片刻,将手中审查递回于他:“将情况告知梁大人便是”
怕他不懂其中关窍,还淡淡提点一句:“只有梁大人会上朝面圣”
按罪词所述,既然元首或许已逃窜关外,她哪有权力派兵追击?顺利各城的层层关隘?怕是连梁大人明晓情况后,也只能快马上奏由皇上决断。
“是”
与通县县令告别后,队伍又重新上路,三月春风暖,万树抽枝,妆点大地,柳文安在马上望着路道两旁忙碌春耕的农人,眸光闪闪,也不知金庸城百姓是否也在自己田地里耕上了?
谢家大多是中等田地,农人一行照顾得很好,她没有将上等田全部配分出去,留有部分中田和上田交于新任的官员,老头说过,好事不能全占,总要给别人留口汤,否则没人跟你玩,怎么做大事?
春风拂面,带起细细的柳絮闯入眼里,柳文安回过神来用力眨眨眼,用眼泪将絮丝逼出,不敢在漫神乱想,专心致志地往京城赶路。
行至午时,让刘校尉自行带军卒起灶做饭,她下马准备去路边茶店买了些阵茶,让人烧了解渴,刚才走到店面正好与他客撞了个正着,中商行脚商脸色大变,惊惧地跌在地吓大叫:“妖怪啊!”
柳文安嘴角一抽,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眼眸,特么的没见过眼珠充血啊,就到处乱说妖怪?亏是生意人!没见世!
“大胆”身后跟随的军卒见到不对,立马抽出腰刀大喝:“柳大人乃圣上嘉奖的‘白发孝子’,岂容你生事?”
寒光刀出,震住其它想要尖叫逃跑的旅客,茶店营主躬身小跑出来,避开来客赤红眼眸,小心地赔着不是,满脸忐忑地说着好话,望贵人高抬贵手,勿要动气。
柳文安摇摇手,她倒忘了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珠子,语气甚是温和道:“店家,你家陈茶可卖?”
见贵人不予追究,店家也稍稍松了口气,指着店里橱柜上的粗瓷瓶连道:“卖的卖的,不知贵人要多少,若这些不够,小人厨房内还有”
看他态度亲切,店家也敢抬首瞄了几眼,余光落到鬓角时一愣,那么年轻的大人...怎么鬓角是白发?心中大颤,不敢再看,移了眼恭声将茶种一一介绍起来。
听着茶名,柳文安无谓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店家便将橱柜上的茶全包起来罢”至于厨房内的茶,没经她眼前,她并不放心安全,若有歹人提前将毒投置水中,或投于厨房,丢了几十辆车的财产,她上哪赔去?
店家得了个大生意,心情顿畅,麻利地包起茶来,其它人见到店家动作,店里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下来,开始继续先前的闲聊,只是眼光若有若无地飘前柜台前的红眼人,至于最初大喊妖怪的人,早就遮掩着身影跑了。
“对了,店家”柳文安打量着店里十几张桌子的堂间,像是随口探访民生道:“你们这儿离京城有多远?”
“不远呐”店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风霜早早地刻在他脸上,边干活边赔笑道:“不远呐,再走个十来日便到了”
“就是”有歇脚行商鼓起勇气搭话:“若贵人脚程快些,七八日就能到”有了人开头,众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说着京城道上那段路更好走,那里需要避开等等。
“哦,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多谢诸位告知”柳文安对店内一拱手,笑得亲切,状似无意道:“不知京城流民多否?”
剩下的话便是由其它人七嘴八舌地讲了,她微笑着倾听,时不时地特意接过对方的话,赞扬对方居然了解如此之多,又把控着聊天节奏和内容,等店家将橱柜上的茶包好时,她也打听得差不多了。
爽快地付完钱,硕大的茶包由身旁军卒抱着回了驻扎地,柳文安满脸沉思地坠在后面,除了灾情兴艾时,有晋陇道的逃荒百姓到达京城脚下外,后期的灾民全都在中途被拦下,具体去了哪,有行商说往南下,也有说往东边边境求生,总之在这片平原上是能不见到有逃荒百姓的身影。
难怪她归京路上,除了靠近晋拢道的路上有盈于野的尸骨外,自崇山到这儿一片安好。
另外...柳文安视线落到斜前方时一愣,突然露出一个鲜活的笑来,三步并两步地跨步上前,小心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还是花苞的迎春花,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至少春天到了,花真的会开。
莫姚春正与柳珠儿做饭,就见柳文安风风火火走了过来,伸出手语气中含了丝小雀跃:“当当当,看,花!”
两人一愣,略有不解地看着他,两朵紫色小花有啥好看的?
“哎”见她俩没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顿时急了,把早往前伸了伸,解释道:“送给你们的啊,花唉,咱们从申城到这儿,好不容易见着了,难道不高兴?”
“终于变回原来的性子了”柳珠儿眼圈儿微红,笑着拿过花,分了朵给莫姚春,跟着小弟欢快起来:“快,戴上”
莫姚春放下手中木棍,懵懂地把花插在耳旁,有点疑惑地想:柳君原来的性子是什么样的?
第79章 我们平安了吗
以前柳君是什么性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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