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间里有三瓶急支糖浆。”她一本正经地竖起三根手指,“你应该知道怎么跟我妈说吧?我还有事在身,办完事尽快回去也是尽快。”
杰克:“啊?”
虞柠慢悠悠收起了一根,只竖着两根手指。
杰克:“没错!这怎么就不是尽快呢!”
水沼美美子:“……”
没救了吧,这家伙。
“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一会儿才会找过来呢。”虞柠话锋一转,“原来定位可以这么具体吗?”
“跟着你手机信号的位置不就行了,再说这家伙也来过这车站――”小女孩撇嘴,“所以你要去哪里啊?”
原来如此,杰克之前来的果然是这个地方吗。
“当然是鬼市。”
虞柠笑眯眯道。
“黑杰克先生,带路吧。”
杰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应了声,但还是在急支糖浆的诱惑下有了行动。
他所带的路果然是在皮脸他二哥原先所指的那个方向,虞柠决定对自己将自己一军的事永远闭嘴,他们重新通过那个路口,再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竖立在路旁的布告栏。
它让虞柠联想起那种用来张贴招揽人力启事的布告栏――瞧上去差不了太多,里面有的黄纸她能看懂,有的不能。
她略过那些用不知名语言写就的,只看自己看得懂的,发现大多是收购或是想要卖出什么的告示。
旁边还有被谁随手塞进去的小册子,这个封面上的字样她也认得,干脆拿了起来。
虞柠自言自语地嘀咕出声:“两个月以后的拍卖会?”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吐槽鬼界的拍卖会――细想倒也合理――还是居然提前这么久的大张旗鼓宣传。
她随手翻过去几页,虽然照片色调很灰暗,不过大幅的尺寸足以看出拍卖的东西也与人类社会有一点相似之处,比如闹鬼多年的知名鬼屋,还有几匹幽灵马拉的马车……好吧,也不太相似。
总之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少,用途大多语焉不详,虞柠怀疑她妈买她这颗耳钉时就是在差不多的地方。
但在下一页上,最吸引她视线的,是一颗泡在浑浊液体中上下沉浮、看得并不那么分明的头颅。
有点眼熟,有点既视感,有点头皮发麻。
毕竟……与她有几分相似,而且,也在家里摆着的遗像上远见过不止一次了。
杰克见她半天没说话,凑过来上下打量了半天,一语戳破了真相。
“……老板。”他自认为很谨慎地问,“为什么……你爸的脑袋也在拍卖的广告单上啊?”
第40章 大孝女
看一眼。
淦,好怪。
再看一眼。
一不留神,虞柠就躲躲闪闪地瞄了好几眼,正常来说恐怕要被标上“图片含血腥要素谨慎入内”的人头照在她接二连三的奇特动作下也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不如说反而是她的动作更引人注目一些。
“你要看就看呗,”美美子很无语,“这么折腾干嘛。”
“住口。”虞柠义正辞严地驳斥,“你懂什么在好奇尊重与孝心之间试图寻找到平衡。”
杀了亲妈的美美子:“……”
对不起那确实不太能理解。
一行人在公告栏旁边的草坪上就地团团坐,脑袋凑做一堆地围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研究――主要还是虞柠在研究,杰克识字的范围实在有限,美美子也是个死得早没有人押着学习就当场自我放飞的主儿,指望他俩还不如指望俊雄的黑猫被某个博古通今用不着担心语言隔阂的伟大种族魂穿了。
拍卖会的主办方俨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秘主义,她快把册子翻烂了也没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点关于亲爸脑袋的更多线索,只有首页上的时间和地址还算有点指向性。
时间就是两个月后的月圆夜。
地址是位于绝命镇的榆树街666号。
……这什么五毒俱全的养蛊基地啊。
虞柠静静地看着那串文字,没能用目光在上面钻出个洞来。
就榆树街那丁点大的破地方,能轮到六百六十六的编号吗。
现在计较这个似乎意义不大,虞柠沉思片刻,放弃了沉思,转头冲杰克道:“亲,继续带路吧。”
“啊?”杰克还没反应过来,“那你爸的脑袋咋办――”
虞柠:“……”
瞧见她的目光,他赶紧改口:“那令尊的脑袋――”
……改不改口根本没差别吧!
“到时候再说,”虞柠咳嗽一声,她自然不可能放着亲爸的头不管,“先去打听一下消息。”
最起码弄明白她爸的脑袋是怎么沦落到那里的吧?
“我妈上次让你找的那个‘朋友’在哪儿?”
“我懂!”杰克摸摸后脖颈,想着眼看又能到手的两瓶急支糖浆讪讪地当了二五仔,“就在那里面啦!走吧走吧!”
他们原来离目的地也只有一小段距离了――那布告栏毕竟不可能立得距人流密集处太远,顺着脚下的石板路一直向前走,地势渐渐走低,不一会儿竟然就已经看到了下方那影影绰绰的影子。
它们像是一顶顶大小不一的帐篷,前头的顶端都挂着盏小提灯。灯盏里烧着的蜡烛通体绿色,于是在烛火的跃动下也映出了莹莹绿光。虞柠想起先前的那个小贩,意识到那应该是某种行商的标志,只是这里的要较之更统一一些。
他们在路上没有遇到其他前来鬼市的旅客,但帐前却已有不少起伏的白影在或穿行或闲逛。美美子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孩子又天生好玩,她好奇地探头探脑,恨不得现在就扎进去看个究竟。
然而杰克脚步一转,在走进集市之前,先拐向了旁边的小巷。
“喂――”他还不忘回头招呼道,“别看了,在这边呢。”
美美子重重哼了声。
虞柠毫不客气地“噗嗤”取笑起对方,自己赶忙加快脚步,因为她看到了大概就是他们目的地的房屋――它藏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下,一对双开木门应该是在内侧挂上了锁头。
杰克几步上前,抓着门环叩了两下,里面很快响起了取下锁头的声音。他满身绷带的模样在只打开一条门缝时就映入了对方眼中,后者显而易见地认出了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来客。
“又是她拜托你来买东西吗?”
来开门的那个“人”以嘶哑的嗓音开了口。
它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气味,浓烈得就像印度人腌过几天的咖喱,细细嗅闻之下才闻得出那隐约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腐臭。
或许这过于浓烈的熏香就是为了盖过尸臭,松松垮垮的皮肤堆叠在它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在它的同类之中,可能它要算很讲卫生的了,但在刷洗得没有那么干净的皮肤缝隙里,还藏着一些颜色青黑的苔藓。
那令它自带的腐臭味又有点作呕的湿润,虽然身形近似矮小的人类,但它却有着一张狗脸。厚重的爪子抓着门板边沿,它的半边身子露在斗篷外,整个“人”看着像条直立的、以至于恐怖又有些滑稽的哈巴狗,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终于落在了杰克身后。
“哦……”它慢吞吞道,“看来不是。”
“先进来吧。”
它还算友好地说,从门边让开点地方,“你们不适合在外面留得太久。”
回头瞧见虞柠和美美子,尤其是掩饰不住奇怪眼神的后者,杰克“噢”了声,解释道:“这是个食尸鬼。”
“敬称!”虞柠反应过来,好歹对方是她父母认识的朋友――嗯,也算长辈吧,连忙掀起嘴角用气音提醒,“你敬称又丢哪了!”
杰克:“……这是个令人尊敬的食尸鬼?”
……也行吧!
那个老食尸鬼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这边的波涛汹涌,兀自摆弄着角落一堆瓶瓶罐罐,将其中有几个捅出了颜色奇怪的蒸汽。
那些玻璃瓶也随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一会儿,它端着托盘往这边走来,里面是一只水壶和三个杯子。
老食尸鬼邀请他们在圆桌边坐下――上面还有一些难闻的污渍,美美子嫌弃地拈着自己的裙角――然后将那三只盛满了棕褐色液体的茶杯分别放在他们面前以示招待,又起身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实验台”。
老实说……
完全没有任何想喝的欲望。
“不好意思,”虞柠清清嗓子,尽可能语气沉稳地开了口,“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老约翰不在意称呼。”它操着自己古怪的口音说,“老约翰猜你肯定是背着你父母过来的。”
虞柠:“诶?”
有这么明显吗?
还是说上次――
她将质问的眼神投向杰克,急支糖浆杀人狂满脸莫名其妙,无声地竖起两指,就差当场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背对着这边的老食尸鬼就像是看穿了他们此刻互动似的长长地“哦”了声。
“因为你的父母说过,他们的作为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和这些事扯上关系。”它拖长了腔调,“虽然是在很久以前了。”
“老约翰在他们还是‘他们’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
老食尸鬼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吐出了这句绕口令似的话。
“那是个好时候,虽然在这里的大多数家伙眼中不是个好时候,但确实是个好时候。”
杰克:“……啥玩意儿?”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说出了虞柠的心声。
谜语人滚出幽冥界!
抱一丝,精准打击一点,谜语食尸鬼!
不过她毕竟不是分不清明喻暗喻的杰克,稍微一琢磨也品出味来。
“所以说,您在我父母去世前就认识他们了?”她急忙问道,“那您一定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
只要知道具体的死因,她爸的脑袋如何居然会流落到拍卖会上应该就迎刃而解――
“不,”老食尸鬼却摇摇头,“老约翰不知道。”
水沼美美子:“哈?”
“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它说,“上次还是在他带着你妈妈的口信来老约翰这里换取通行证,老约翰当初还很惊讶……”
三人:“……”
随时随地地回忆往事大约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的通病,要光是如此也就罢了,虞柠还很乐意听一些自己父母的往事,可它说来说去都是自己怎样在鬼怪间混得不如意的陈芝麻烂谷子。
她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它的絮絮叨叨:“咳――咳咳,有点冒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请问,”毕竟是有求于人,她很有礼貌地问了,“这个也是在您这里买的吗?”
虞柠期待地掀开耳边碎发,露出了那颗六芒星耳钉。
老食尸鬼:“不是。”
……呜呜呜。
“但老约翰看着有点眼熟。”
虞柠:“?”
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
“可以摘下来让老约翰看看吗?”它问。
“呃,”虞柠迷惑地眨眨眼,“行是行――”
可是她摘不下来啊。
老约翰已经走到了旁边,还不等后半句话说出口,它得了允许就直接伸手探向她的耳侧。随着那点一触即离的湿冷感,原本就像紧紧粘附在耳垂上的耳钉居然轻而易举地被它摘掉了。
老食尸鬼拿着这颗六芒星耳钉端详片刻,又将其还给了它的主人。
虞柠这次长了点记性,她没有急着戴回去,而是先攥在了手心。
“老约翰――需要一点功夫来翻翻书。”它拖沓着脚步往回走,途中抬头望了一眼正在飞速旋转着尖叫的某个物件,“老约翰想你们可以用这个时间来解决你们的麻烦。”
啊?
虞柠诧异地跟着望过去。
……哦豁。
那东西像是个陀螺,在它旋转的期间,透明表面上也映出了一个会走会动的身影。
就是那身影……不知怎么的,居然透出了点失意?
尽管很模糊,但仅凭那比常人宽出一截的笨重体型,在场的一行人就认出了这是前面才有过一番争斗、原以为丧生在房梁下却果然生命力如他名声一样坚|挺的皮脸杰德。
他甚至就坐在巷口对面的路牙上。
虞柠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小心地观察着那边――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正应了那句有缘千里一线牵,只是碰巧地溜达到了这里。
“喂,不是吧,”美美子扒在她下方的门框上,“你真打算过去啊?”
虞柠:“看看再说。”
皮脸比他原先看着还要更加地狼狈极了,那身黄色围裙被灰尘扑得瞧不出原本颜色,还扎了一些细碎的木刺。他攥着一小把皱皱巴巴的钞票――虞柠怀疑这就是自己丢掉的那部分――有些艰难地清点着它们的数目,结果数到一半就不得不重新再数一遍,如是往复个不停。
虞大尾巴狼好心地开口了:“你遇到困难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皮脸猛然抬头,一望见这几个眼熟的家伙就从喉咙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伸手往旁边去摸自己的电锯,却摸了个空。
“嘿。”
她当即举起双手,“看,我什么都没拿,我没有恶意。”
“来吧,告诉我,”虞柠友好道,“有问题大家一起慢慢解决。”
水沼美美子:“……”
我信你个邪!
反正皮脸是真信了。
他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充满着委屈和不解,恨不得向随便什么人一吐苦水。
“他们……”他咕哝道,“不让我回去了。”
啊这。
虞柠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一版设定里的家人不咋行啊。
“太过分了!”罪魁祸首愤愤道,“太差劲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皮脸一听反倒不乐意了,“不许你这么说他们!”
“可我说得有错吗?只是在抵御外来者入侵的时候不小心拆个房子而已――这是天底下所有孩子都会犯的错!”外来者虞柠不慌不忙地反驳,“你的目的明明是好的,他们为什么看不到你的心呢!”
皮脸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你看,”虞柠开始毫无负罪感地拐人,“举个例子,我就不会这么对你。”
“我可以管你吃,也可以管你住,你想要关心也可以。当然,有时候可能会需要你付出一定的劳动,但我也会视你的表现给予相应的酬劳和奖励。”见团缩在地上的皮脸听得一愣一愣,她循循善诱道,“这样一来,你就应该管我叫――”
虞柠:“老板――”
皮脸:“妈妈……?”
杰克:“……”
美美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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