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到了阴曹地府,记得跟阎王说一声,你就是被一个弱不拉叽的姑娘家给杀了的。”李世民轻描淡写道。
“你!”王有德大怒,然伴随着怒气汹涌上头的血液却似乎被迫凝结静止,手脚也不知怎么迟滞了很多,无法自控。
【他毒发了!】
鹿鸣抹的是毒箭木的汁液,又名见血封喉,毒性强烈,分分钟见效,使人心脏麻痹,血液凝固,呼吸困难。
她刚刚喜形于色,却不想中毒的王有德居然还能发起冲锋!
李世民连右肩膀带半边身体都麻木地钝痛,哆哆嗦嗦的右手握不住步戟,索性换到左手去。
两边都是战损状态,拼的就是谁反应更快,命更大了。
王有德意识到了不对,不甘地扑过来,压着李世民打。
少年努力用步戟阻挡,两人僵持不下,拿出毕生的血性在耗,都有些体力不支,但都不肯退后,最终双双武器脱手,又演变成徒手格斗。
铁石撑着胸口残余的那点气,扒着杂草和树爬起来,摇摇欲坠地扑到王有德后背上,锁住他的双臂,在泥地里翻滚。
箭囊已经空了,李世民来不及多想,反手把弓横向拉开,捕捉到最好的时机,绕道背后,猛然将弓套在王有德脖子上,勒紧弓弦。
纤薄锋利的弓弦如一痕弯月,在中毒的敌人脖颈处勒出一道血痕,受缚的猎物却还垂死挣扎,拼尽最后的力量甩开他们。
李世民撞到了身后的树上,五脏俱震,吐出一口血来,随手一抹,冷眼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沉重身躯。
“扑通”
毒入心脉的猛兽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颓然向前倒去,眼睛圆瞪,脖颈不停渗出血丝,染红了坑坑洼洼的小水汪。
【来!】
【啊?】鹿鸣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后背冷汗涔涔,呆呆地应了一声。
【把王有德的脑袋砍下来。】
他平静的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说摘一朵花,砍一棵树那么普通。
【我……我来?】鹿鸣惊呆了。
【你不来谁来?】李世民道,【用你们流行的话来说,这boss血条都空了,你来收割个人头而已。这也做不到?】
【但、但是……这是真的人头啊……】
刘秀温和道:【可要我代劳?】
【杀个人都不行,还打什么天下?哪个乱世之君没杀过人?快点,别磨磨蹭蹭,现在没别人,丢人也得抓紧时间。等会大家都过来了,再出丑可就贻笑大方了。】
众所周知,大学生是一群鸡都没杀过的废物,能被大鹅追着跑,被野狗吓哭……别说杀人了,不被尸体吓晕就不错了。
这一次刘秀没有说李世民揠苗助长,而是问道:【如何?你可以吗?】
【我……】鹿鸣很怕,但还是点了点头,【总有些事,是我必须要做的。我不杀人,人就要杀我。所以我得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她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刘秀笑了笑,按了按她的肩膀,鼓励道:【那就去吧。这人脑袋大,脖子粗,且有的你磨呢。】
这句话颇有点地狱笑话的意味,但还好地狱的不是鹿鸣自己,所以她勉强也笑了一下。
换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她好像被一辆坦克给撞过,浑身都疼,李世民若无其事地在空间喝茶,催促她快点行动。
【用、用什么割首?】她竟有点茫然。
【除了用刀还能用什么?你的刀在……】
“将军!你没事吧?”一个精瘦灵活的身影从渐渐散开的雾气里奔出来,一叠声关切道。
“没事。”鹿鸣有气无力地回答,“石头,你怎么样?”
“俺也没事!”铁石哼哧几声,好不容易坐起来,满身泥水和血水。
雾气散得更快,逐渐有鹿鸣的亲卫提着装着敌人耳朵的布袋,向这个方向赶过来。
鹿鸣知道不能再拖了,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刀。
毛众眼珠子转的快,像一阵风一样冲出去,再卷回一把裂口的长刀来。
“将军你的刀。”
有点卷刃了。这牲口的力气是真的大,她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嘴里一股血腥味,头晕目眩,胳膊和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麻痹一般失去知觉。
难为李世民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到王有德先倒下。
【他没有头盔,脑袋是侧着的,想象你是在砍树,对准他的脖子一刀砍下去,就行了。快点!别犹豫!】
于是鹿鸣双手交叠,拿着裂口又卷刃的刀,以一个别扭又果决的姿势,痛到面无表情,苍白无力,全凭莫名其妙的肾上腺素飙升,好像很清醒,又好像很模糊,借着落刀的惯性,“咔擦”一声,把手里的刀刃砍向死不瞑目的敌人的脖子。
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之后,刀刃卡在了脖子里。
众人一片寂静,面面相觑,唯有风声萧萧,吹过早春新绿的草叶。
李世民叹了口气。
鹿鸣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摘下头盔,眼睛闭了闭,又睁开,用尽力气拔出卡住的刀,再次劈了下去。
好在这次顺利了一些,只是大动脉喷出的血液溅了她满身。
血淋淋的脑袋怼在她眼前,属于人类的那双眼睛盯着她看,反射着空洞的死光。
她打了个寒颤,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有点反胃想吐。
【不许吐!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想吐就吐好了,你毕竟年少,有些新手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李世民闻言,不赞同地看着刘秀:【你在说什么?】
【我听武帝说过,某一位不知是谁的天可汗,年轻时候可爱哭了,有一回向其父献策没有得到采纳,就在军帐外面哭,哭得稀里哗啦,所有人都看见了,眼泪止都止不住。――不知道有没有人指责,以他这样的身份,不该爱哭成这样?】
李世民:【……】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双手环胸,不爽道:【你这家伙,属实有点腹黑啊。你们姓刘的都这么八卦吗?我还以为你这个异性恋和那帮同性相吸的老刘不一样……】
他着重强调了“异性恋”三个字,暗暗讽刺了那帮爱养男宠的刘姓皇帝们。
结果刘秀微笑道:【听说你的太子也好南风?难怪这么有心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掐着文雅的架,把鹿鸣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她强忍住胃里一阵阵泛起的酸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草草地用布包裹了王有德的脑袋,打了个死结,慢吞吞地上马。
入林的士兵不过千余,云开雾散后向鹿鸣汇合,一部分留下打扫战场,剩下的跟她走出林子,与两千大部队及分兵绕后包抄的二队集合。
陨石砸出的大坑还在那里,凡是看到的人无不露出惊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目睽睽之下,鹿鸣把王有德的脑袋展示给所有人看。叛军乱得更厉害了,再无一点抵抗之心,纷纷缴械投降。
冰封,过河,夜袭,狂风暴雨,陨石天降,在敌人吓破了胆乱作一团四处逃窜的时候,战术穿插将其击溃,引诱王有德入林,在浓雾中打伏击。
弓箭手大作战,凭借技巧、经验及毒素加成,赢得初步胜利。
【恭喜玩家初战告捷,积分+2000,解锁更多人物卡牌,获得抽卡机会一次。是否抽卡?】
【抽吧。】鹿鸣有气无力,迫切需要新的刺激来掩盖这尸山血海的惨烈景象。
【叮――开始抽卡!】
这次来的又会是谁呢?
第18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卡牌们在页面上飞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仿佛头尾追逐的贪吃蛇,闪耀着夺目的金光。
空间里金光大作,几乎影响到了现实里的鹿鸣。
她对着太阳眯了眯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警告!警告!空间拥挤!&$#……系统错误……】
【嗯?】李世民疑惑蹙眉。
金光灿灿,如同爆炸一般轰然洞开,两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同时破开屏障,出现在空间里。
两个?
两个!
【警告!警告!数据错误!】
十二琉冕服的男子配着一把极长的剑,似乎是为了低调些,袍袖一挥,换了身墨衣玄,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惊心动魄,实在难以忽略。
另一个显得亲和许多,顾盼神飞,含着兴致勃勃的笑意左右环顾,不像是客人,倒像是主人。那副懒洋洋但又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游刃有余,天塌不惊,极为擅长反客为主。
这两位不是历史书上大放光彩、名垂千古的秦皇汉武,又是谁?
鹿鸣的内心像个土拨鼠一样,无声尖叫。
【哟!】刘彻无视了系统的警告,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意气风发宛如少年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不是只有一个名额?】李世民奇道。
【事在人为嘛。】刘彻叉腰,笑得神采飞扬,【地府那么多和尚道士,无常判官,菩萨阎王……总有几个有真本事,专业对口的,抓几个问问,客客气气地求助,不就有法子偷渡过来了吗?】
【客客气气?】李世民望向始皇腰间的长剑。
【已经很客气啦,人家超有礼貌的。】刘彻笑嘻嘻地作态,【我们又不是你,怎么会随便打人呢?】
【这话说的好像我喜欢打人似的。】李世民不满。
【你还不喜欢打人?你们大唐最喜欢灭国了,动不动就把那些可怜的小国给灭了,还发圣旨说‘不许随意灭国’……是不是你干的?】
【五十步笑百步,匈奴被你们家帝国双璧打哭了,哇哇哭唱‘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汉使一天到晚挑衅人家小国国王,绑架人家太后,给人老头戴绿帽子……难道不是你们老刘家的看家本事?】
【你看你,怎么这么会夸?不愧是我们二凤,文章写的好,言辞也高妙,难怪人缘好呢。】刘彻笑意满满,【你手下那姓崔的判官,还有那两个道士,什么李淳风袁天罡的,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呢。报你名字就是好使,不像始皇大大,老被方士骗,那名声在外的徐福也是个没用的,空间之门都打不开。虚有其表,给他差评!】
他义愤填膺的表情,好像被骗的是他一样。
李世民不由自主地瞅了一眼嬴政的神色,见他面无余色,好像根本没听到刘彻在阴阳他。
【你俩互相吹捧完了吗?】嬴政语气淡淡的,甚至有点冷漠,【这是什么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根龙形的长条,拎到面前来仔细观看。
【龙脉?】刘彻随口一猜。
【龙脉。】刘秀默默点头。
【哎呦你也在呢?那现在局面怎么样了?我没有错过什么好戏吧?】刘彻凑过去和刘秀嘀咕嘀咕,一惊一乍的,有点浮夸。
【女扮男装?双生子?】他一边听刘秀讲述,一边发表意见,【好老的套路啊……你俩怎么也不劝劝?是不是想看她打完天下以后暴露身份,告知天下人‘哈哈,没想到吧?人家是女孩子啦’……让周围所有人惊掉下巴和眼睛,很有趣是不是?】
李世民悄悄挪到嬴政身边,道:【他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颠了?谁刺激他了?】
【谁能刺激他?他不刺激别人就不错了?】嬴政没好气道,一看就是饱受折磨。
他把盘在手腕上的小龙揪下来,丢给李世民。
李世民随手接住,跟捏橡皮泥似的揉着解压,赞同道:【说的也是。】
【不过他最近是越来越神经了,可能是人间烧给他的话本越来越离谱,气疯了,就有点神神叨叨的。】
【话本?什么话本?有没有我和观音婢的?】李世民来了兴趣。
【不清楚,似乎是人间在搞什么活动,抑或是流行风尚……】嬴政说着拗口的词汇,半懂不懂,但记性很好,复述道,【据说有的话本里,刘彻和他的陈后金屋藏娇,恩爱非常,分手又和好,陈后假死出宫,然后刘彻追妻……火葬场……什么的,颇为流传。】
【那卫子夫呢?刘彻最爱的卫青和霍去病呢?】李世民大为震撼,【谁去打的匈奴?】
【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听到这里。】嬴政反应平平。
【你居然能忍住不听完?】
【话本而已,怎么杜撰的都有,荒谬绝伦,何必在意?】嬴政不以为意,【据说还有霍去病假死和草原女子私奔的话本呢,刘彻看到快气炸了,一边撕得粉碎一边抓着我的袖子疯狂抱怨,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你俩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怎么他偏偏跟你抱怨,不跟卫家姐弟俩嗦?】李世民更震撼了,【他那么烦你,你居然没有拿剑砍他?】
【诶诶诶,你俩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刘彻一打眼看见他们在说小话,顿时大呼小叫,连蹦带跳地蹭过去,【难不成秦皇汉武唐宗三个人三个群居然是真的?你们!你们竟然霸凌我,不带我玩!】
他委屈巴巴,言之凿凿,颠倒黑白,煞有其事。
【谁敢霸凌你?】李世民无语。
【……】嬴政无视。
鹿鸣心情复杂地听着空间里的群口相声,不知怎么心情好了很多。
“将军?将军!”
“嗯?”鹿鸣忙回神。
“溃逃的叛军大致向三个方向而去了,东南的豫章郡,北边的尧州和我们来时的楚江。属下请问是否追击?”毛众精神抖擞。
“豫章郡有燕云老将军率三万兵马守株待兔,不必担心。尧州那边刚被叛军犁过一遍,防守薄弱,难民甚多,我们一时鞭长莫及。”鹿鸣有条不紊地重复李世民给她分析过的话,“向对岸的弩兵打个旗语,等溃军渡江过半再放箭,弩箭射空两轮再招降,投降者缴械不杀。”
“喏。”
【介不有模有样吗?还女扮男装干什么?闲得慌?】刘彻大放厥词,【如果是我的话,抓紧招个漂亮听话的小夫郎,生个娃垂帘听政,再把孩子他爹踹到一边去呆着,识趣的就留着玩,不识趣就让他死球。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模仿一下武则天,多简单的事!】
【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李世民点头。
【怎么滴?你们说说有哪里不妥吗?不管放哪个时代,都很合理好吧?顺风顺水,顺理成章。】刘彻笃定,【听说隔壁毛子的女皇,也是这么干的。等继位了,不仅可以坐拥大好江山,还可以换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乖巧懂事的男宠,一天换一个,多爽啊。】
成年男人加封建帝王的快乐,常人根本想象不到。刘彻身上那种不管干什么都理所当然,唯我独尊,全世界都绕着自己转的矜贵得意,欲望永远能得到全力满足的慵懒自信,在整个历史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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