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郑阁老不在这里,他便和顺阳公主说不上话来。
正在踌躇时,正巧碰到贾雨村施施然走来。
“周大人这是有难处?”
贾雨村拱手问道,老狐狸般狡猾的眼神从他脸上略过。
周正旭灵机一动,上前一步和贾雨村耳语,“有一桩不大要紧的事情……”
贾雨村色变,摸须思索,“你说,林大人召妓?”
“猜测,猜测而已。”周正旭忙摆手,又笑道,“不然就是二位皇子身边的宫女,你说,这营帐哪里还有女儿?”
贾雨村做出紧张的样子,“这可不得了。我负责营地的安全,倘若有人混进来,我却全然不知,这可是渎职啊!我得去问清楚。”
“可不是嘛!虽然林大人极受圣宠,但兹事体大,贾大人也不能不管啊!”他拱火,又添了好几句话。
贾雨村受了鼓动,又兼对黛玉的不满与嫉恨,于是点了数十兵士,往黛玉所在的帐中去。
“这是做什么?”胡惟清撞见了他们,他刚去山脚接了端阳公主和妻子入营。
贾雨村看见公主的仪仗,忙行大礼,并解释,“只是日常巡逻而已,公主不必惊慌。”
“巡逻不是兵士分组执行吗?贾大人怎么亲自带着?”
郑慧音也骑在马上,拉着缰绳和贾雨村笑道。
“属下职责所在,夫人见笑了。”贾雨村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二位送公主回营帐吧。宫人已经预备好了。”
“大人不护送公主吗?”慧音回敬。
贾雨村被噎了一下,“当然,当然要护送。臣领路,公主请随我来。”
说罢掉转方向,往最中心地方的营帐群走去。
贾雨村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送着端阳公主到歇息的营帐,又听着她说了半天的话,才有机会去寻黛玉。
营帐中哪里还有貌美女子?只有黛玉披着斗篷,将裤腿扎进短靴,眼睛疑惑地看着他,“贾大人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可是有什么意思要寻我?”
贾雨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把一把小匕首扎进了自己的靴子,打了哆嗦,笑道:“今日是巡猎的第一日,你要伴着二位皇子出猎,可不耽搁,快和我走吧!”
黛玉笑道:“我竟和你有这样的交情?劳你亲自来请。”
说着眼睛如冷电一般迅速扫过贾雨村全身,“贾大人的身手应该很好吧,郑阁老一下就将你提拔为兵部侍郎,等下巡猎时应该下场给我们展示展示身手才是。”
贾雨村干笑几声,“不敢,不敢。”
猎场上号角声长吹,冷风烈烈,军士们束甲持槊,齐呼军号,震动山岳。
李德明身披重铠,看着群呼殿下的军阵,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身边的李德安要平静几分,笑容和煦,和底下的臣子遥遥致意。
今日的重头戏并不是打猎,而是军队比试。
故而打猎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众人都陆续归来。
比试场已经摆好,骑射、拳搏、枪法……以车轮战的方式轮番上场。
“今年不循旧例,有能者上,各位可不能藏着掖着,叫大家看得无趣。”
李德明抚掌大声说道,他面前摆满了金银珠宝等赏赐,金灿灿的,叫人不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很快几块比试场上皆有人上场,一时打斗声、怒吼声、喝彩声等不绝于耳。
宝钗混在端阳公主的宫人里面,低头道:“今日多谢公主相帮,不然宝钗就要被当贼人抓了起来,宝钗感之不尽。”
“不必放在心上。”端阳公主和郑慧音相视一笑,忍不住问道:“昨晚你待在黛玉的营帐中,是整夜都与他……”
宝钗忙摇头笑道,“二位怎么拿我取笑?我亲戚家里有一桩很着急的事情,于是我来找他帮忙,夜深了又回去不了,才留宿的。”
“原来如此――”端阳公主拉长了声音,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又和好如初了呢。”
“倒让公主失望了。”宝钗为其斟茶,又指着台下的方向,“公主快瞧,这轮是比赛骑射,真是格外精彩。”
端阳公主果然将目光投向了台下,宝钗舒了一口气,撞上郑慧音友善的笑容。
“他其实心里还有你。”她用气声和宝钗说道。
宝钗点头,又示意她不要再说此事。
台下飞马穿梭,箭矢横飞,顺阳公主的驸马卫若明准头很好,赢得众人喝彩。
“瞧把她得意的?”郑慧音指向对面台上的顺阳公主。
隔了一整个比试场,还能隐约看见顺阳公主上翘的嘴角。
端阳公主问道:“她和驸马的感情好吗?”
“这属实难说。”郑慧音道,“顺阳公主压了驸马不止一头,简直是压了十头。或许就是没有寻常的夫妻感情。”
“顺阳就是被宠得太过了。”端阳公主皱眉,又看向底下的比试场。
却看见贾雨村执弓骑马,不住地擦汗。他时而拉缰绳,时而挽弓搭箭,但就是没射出去,就像是店里新来的小二一样手忙脚乱。
“他就是你爹新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端阳公主声音愈发不悦,“就这架势,哪里配得上这正三品的职位?”
慧音尬笑几声,“大约是爹觉得他资历够吧,自从胡阁老又有精力掌事后,我也没能过问他的事。他大概觉得我是外家人了。”
宝钗也看向贾雨村,她的脸也沉下去。
倒不是因为他糟糕的骑射,而是因为他腰间垂着的玉i。
小偷!贼子!
宝钗生气地在心里骂他。
这时听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慧音拍打着她的手,“你快看,你快看!”
宝钗定睛一看,只见黛玉束着雪白软甲从侧中催马奔出,手挽长弓,箭离弦而飞。
众人皆是惊呼,而后箭正中靶心,喝彩声又响彻赛场。
宝钗看着微愣,黛玉素日是风度翩翩的文臣,甚少有这样的打扮。
但提弓策马的样子也同样潇洒无比,沙场少年郎,热烈若烈日。
“他今天怎么会上场?”端阳公主有些疑惑,“我记得他为了躲避二哥和三哥的争斗,都不肯出风头。”
宝钗隐约知道为何,只见黛玉连射三箭,皆中靶心。贾雨村的脸变得格外难看。
他的手指僵直地扯下腰间玉i,隔空抛掷给黛玉。
黛玉身子微倾,稳当地接过玉i,笑得分外灿烂。
他并不好斗,拒绝了包括卫若明在内几位年轻将领的邀约,策马下场。
宝钗心中有暖流涌动,却又担心他误会自己将玉i赠与贾雨村,情绪又低落下来。
赛了半日,赏赐的箱子也接近空了。众人神思疲倦,二位皇子也大手一挥,赐下膳食和美酒,便下令散去。
宝钗随着端阳公主起身,远远地看见顺阳公主和黛玉说话。
黛玉退步摇头,未发一言。顺阳公主却仍缠着他,言语举止皆是痴样。
后头卫若明大踏步走来,他明显愤怒极了,挥拳击向黛玉。
“不好――”“快来人!”
第62章
卫若明气势汹汹地来,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面目几近狰狞,眼见一拳就要捶在黛玉的后背上。
“小心!”
宝钗没有细想,脚下忽然迸发出力气,立刻冲了上去。
却见眼前人衣i翻动,黛玉急转身,堪堪躲过了卫若明从后面偷挥的拳头。
只听清脆的玉碎之声,卫若明的拳头恰好击中了顺阳公主的手臂,手腕上带着的一串玉钏被击碎,满地都是碎片。
“你是不是疯了?!”这是顺阳公主尖叫训斥卫若明的声音。
公主挨了打,登时侍女太监忙作一团。端阳公主虽素日与这个妹妹不和睦,但此时也立刻上去,还蹲下来仔细查看她的手臂。
黛玉捏紧宝钗的手腕,将她遮掩得严严实实,朝她笑了笑,捂住后背做出痛苦的神色。
慧音看见了,立刻道:“快扶着林大人去给太医看看,是不是锤到骨头了?”
宝钗会意,立刻扶着躬身扶背的黛玉离开了是非之地。
远远还听见端阳公主气急的声音,“瞧这青紫一片,好啊!驸马你竟敢殴打公主!你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的九族够杀吗?!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本公主要进宫呈至御前!”
宝钗侧耳听着,也不免担忧地问黛玉,“你是不是也伤到了?背上疼不疼?”
黛玉听见不远处的鬼哭狼嚎,心下冷笑,那卫若明无礼,往日频频寻自己麻烦也就罢了,如今竟敢直接挥拳相向,当真以为他是泥捏的吗?
他回头看见宝钗担忧的眼神,心里又暖流涌动,弧度很小地摇头,“不用担心。”
宝钗也觉得黛玉分外倒霉,顺阳公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驸马看不清谁好谁歹,摊上了这样奸邪的两个人,真真如沾了淤泥一般甩都甩不掉。
二人撇下众人,回到黛玉所住的营帐。
白日越来越短,阴云蔽日,外面的风阵阵地吹,添了几分肃杀。
宝钗不由有些心焦,怕自己今日回不了家,会让母亲和弟弟担心。
她看着黛玉去点灯的背影,踌躇片刻,“既然你无事,我也交代完了,不如你就派一辆马车将我送下山吧。”
黛玉停下了正要擦火柴的动作,转身看她。
屋里很暗,宝钗甚至还看不见他的神情,“怎么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肯为我做吧?”
黛玉还是没开口,宝钗撅起了嘴,“既然这样,便不劳烦你了。我去寻公主和慧音安排。”
说罢便转身要走。
“谁说我不安排的?”黛玉朝她伸手,“你先等等,我和你一同回去。”
“这也不必......”
她正要说话时,只听见嘘地一声,只听见外面呼来喝去的,脚步声哐当哐当地响,“二位殿下训诫呢!打起精神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刺客吗?”
“应该是要加强训诫,”黛玉朝她招手,“出了驸马殴打公主的事情,端阳公主又发话要上呈御前,二位殿下肯定着急了,这次他们第一次办这么大的典礼,要是闹出了事,岂不是要讨陛下的骂?眼下除了驸马,那些兵士也要挨了骂。”
宝钗只能挪动脚步走到他的身边,目含忧虑,“所以现今夜我能回家吗?”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同你一块下山。”黛玉拍了拍身边宽大的罗汉床,示意她坐在这里等待。
“为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能走?”宝钗咬着嘴唇追问。
黛玉语气很无奈,“现在走难道不打眼吗?就算我疏通了关系,也会落人口实。”
宝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听他的话。
她背挺得直直的,手肘搭在罗汉床的小桌上,眉眼低垂,企图与黛玉分出一个楚河汉界来。
却听细细簌簌的声音,她惊讶地看过去,看到黛玉在解身上的软甲和腰带。
“你,你不许脱!”宝钗惊得非同小可,立刻站了起来,后退几步。
黛玉反倒说,“你过来帮帮我。”
他身上穿的虽不是重铠,但系得死紧,脱起来格外麻烦,黛玉的手臂拧来拧去,也没把它扯下来。
宝钗见他脱不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撑着精神道:“我们虽然做过夫妻......但现在也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你不得无礼!”
黛玉的语气也恼火起来,“我哪里无礼了,我想想看看我后背的伤。”
“可你刚才不是说无事吗?”
“可是现在开始痛了起来。”声音里夹杂着十分委屈。
宝钗不由心软,主动走上前去,替他解下后背腋间的系带。
将包着前胸后背的软甲扯了下来,黛玉又解松了衣带,扯下了衣物。
他的眉头微皱,似乎疼得厉害。
“屋里好暗,怎么看得到?”宝钗回身去点蜡烛。
烛光映照在肌肤上,照出了几块红印子,隐约有几分青色。
宝钗轻轻摸着他背上的伤痕,仔细看了看,快要趴在黛玉的背上。
“瞧起来应该不是内伤。你今日尽出风头,也难免摔摔打打......你若疼得厉害,用一些外用的清凉膏药涂抹,过三两日就好。”
黛玉转过身子来,他身上的衣物堆在腰间,露出白玉般质理极好又线条分明的肌肤。
宝钗脸上飞红,一只手遮住了眼睛,黛玉却刻意贴近了她,几乎快要贴到她的脸。
肌肤相亲的感觉是极软又极热的,宝钗的五脏六腑快要烧起来。
“你......你做什么?无礼......”她语无伦次地往后躲。
“你就不心疼我吗?”他将头靠在宝钗的肩膀上,拿下她遮挡眼睛的手,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宝钗心蹦得几乎要跳出胸膛,以至于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他作势垂首,贴在她的胸前要听她的心跳。
“你真是越发无礼!”宝钗的脸涨红,作势推他,“我都与你说了,如今我们不是夫妻了......”
这时黛玉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样东西,亮拳一看正是那块玉i。
他今日方从贾雨村那里赢回来的。
宝钗一时不知道作何解释,伸手要夺回来,结果黛玉猛地握拳,玉i从她的眼前消失。
“这是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这难道不是当时我们订婚时我送给你的吗?”黛玉反问。
宝钗抿嘴,撇过脸去,“那就还给你好了。大人累了,身上还有伤,还是躺下歇息吧。”
说罢就要起身,可惜黛玉紧紧圈着她,以至于她不能行动分毫。
宝钗挣不过,深吸一口气扭过脸,和他面对面。
“你真是......”“我哪里比不上那老匹夫了?”
二人同时开口,宝钗脸上还带着愠怒,黛玉的声音却带了十分委屈。
他继续道,“贾雨村那把年纪,家里孩子满屋子跑了,你难道还愿意去做填房,去做继母?!”
“这其实是......”
宝钗开口要解释,但黛玉眼疾手快地用温热的掌心抵住了她的嘴,“你先别说,让我说完。”
他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道:“我林黛玉,虽已经及冠,但也就二十出头,也正年轻。我房中没有姬妾,更没有孩子。母亲多年前辞世了,我的父亲是当朝的首辅大臣,他儒雅随和,不是那种刻薄的公公。我家中也无其他兄弟姐妹。我虽不才,但也是榜眼及第,当下是圣上亲点的吏部侍郎......”
宝钗疑惑地看着他竹筒倒豆地说自己的家世官职等,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趁他不注意推开他的手。
“为何和我说这些?我哪一个不知道呢?”也做过几年夫妻了,她没那么健忘,宝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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