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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明心疼地看向母亲的背影，暂时按捺住心中的情绪，叫修利的汉名：“云廷，既然母后已经请你抽花筒了，不如你就抽一支吧。”
修利又饮了满满一杯酒，“不知花筒中可有我心仪的花签？”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呢？”李德明笑道。
“哦？”修利的语气还带着几分不确定。
黛玉清楚地看见二人眼神交换，花筒很快就被宫人小跑呈递上来了。
“既然这么说，我岂能拂了你们的好意？”修利话语中是掩盖不了的高兴。
正当他伸手要去拿花签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小竹筷，正击中花筒底部。
“咣当”一声，花签全洒在地上，捧着花筒的宫人吓得脸色一白，立刻趴跪下去。
李德明神情一下子阴沉下去，正要开口骂的时候，黛玉已经低头下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花签。
“今日宴席是惠妃娘娘主持的，二殿下倘若骂起了宫人，岂不是拂了惠妃娘娘的面子？还是叫人下去吧。”
李德明一时语塞，只能挥了挥手。
黛玉将花签重新放在花筒里，摇了摇递到修利的面前。
修利却不肯抽了，他刚才一直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此刻袖手冷笑，“你刚才藏起来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离得近听得清楚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觑，都为黛玉捏一把汗。
李德明气势汹汹地上来，“你偷摸把谁的花签给藏了起来？快交出来！”
胡惟清忙给黛玉解围，“兴许林大人是看中了哪家姑娘？不过是个花签而已，何必动怒？”
李德明刚想说她就是把端阳的花签给藏了起来，却不能开口说出此话，一时气得眼睛瞪圆。
黛玉笑得和煦，“好端端的，二殿下怎么会为了这件小事生气呢？”
他说着停顿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欣赏了李德明气急败坏的面容，才悠悠道：“我确实是有私心，我今日就想抽到我心仪的姑娘。”
此话刚出，正巧皇后娘娘回来，“噢，这话一出可有多少姑娘家要伤心了！黛玉心仪的姑娘可是哪一位？”
黛玉忙离席拜倒，拿出藏在袖中的花签。
宫人呈给曹皇后看，后者瞧见花签，立刻笑出声来。
“竟是如此。难道你们的姻缘线是月老牵了两次吗？此前已经是喜结良缘，现在便要破镜重圆了？”
众人一听，纷纷明白了。没想到这位林大人用情至深，对家室不高的薛家女如此念念不忘。
在旁边看着的李德安松了一口气，一向少有表情的脸露出笑容来。
黛玉诚恳地拜了又拜，“娘娘慈爱，万盼娘娘能为在下和薛姑娘赐婚，倘若能得以再结鸳盟，夫妻白头，则死而无憾矣！”
“好极，好极！”曹皇后不免感慨道，“世间用情深的男子不多，如今你能这样，我倒是很高兴。”
于是便令女官草诏，黛玉伏首谢恩，听见帘子后也传来谢恩声。
是熟悉的，心爱的声音！
黛玉的心沸腾着，喜悦的情绪直击头顶，翘起来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众人也纷纷恭喜，胡惟清的嘴巴张了又张，十分诧异。
经过这么一打岔，修利又在花筒中找不到有特殊记号的花签，于是怏怏作罢。
抽完花签后，曹皇后便命撤去坐席帘子，让众人不必拘束，可自在地赏梅花。
修利则在二位皇子及几位官员的陪同下，回下榻的馆驿去了。
这当然也是曹皇后的命令。
要不是他是异国的首领，曹皇后早就命人处置了这个敢觊觎自己宝贝女儿的人。
黛玉也随之而去，帘子撤下后，他还忍不住回头瞧了瞧。
“瞧！薛姐姐，林大人在看你呢！”
“林大人真是重情之人，连走这一小会儿，都忍不住回头看！”
宝钗坐在一群贵女中间，在她们或恭维或羡慕的声音中，保持着温婉端庄的笑容。
其实心底已经是羞涩得不行，手紧紧捏着手帕。
她从来都想做一个不出风头的人，可惜今日是万众瞩目了。
好在这时端阳公主命贴身侍女来请她，将她解救出来了。
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她随公主的贴身侍女走入暖阁里，就听见端阳公主和郑慧音笑作一团。
“看来慧音投壶还是没我厉害，刚才还是我一下子就击中了那花筒。”端阳公主笑得得意。
慧音做出佩服的手势，也笑道：“还是黛玉反应快，很快就把公主的花签踩在脚底下，又反手捡起宝钗的花签来迷惑那个修利……”
正说着，就听见侍女的通报，慧音眼前一亮，亲自起身相迎。
“好妹妹，你来了！外头冷风大，公主和我本想早早寻你进来，只是担心扰了林大人求婚的好事！”
说着便和端阳公主相视一笑，眼底全是揶揄。
宝钗被打趣得脸红了，捂着脸颊低头。
端阳公主忙伸手拉她一同坐在熏笼上，“好了，慧音，你这个出嫁的人可别打趣我们了。”
说罢就摘下指间的镶嵌着褐红色宝石的戒指，给宝钗带上。
“就当作是贺礼了，明儿等你们成亲，我再给你们备一份大礼！”
宝钗也没推托，她担心地问起，“修利可汗此次进京，用心可不纯良，公主还是得小心应对。”
“最可恶的不是修利可汗，”端阳公主腰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倒在暖茸茸的被褥里。
“哼！那些人好以为我是娇滴滴的公主，只能任他们摆布！之前大哥是这样想的，现在二哥也是这样做的，倘若不给他们点教训，还以为我只是奇货可居的玩物呢！”
宝钗只要稍微抬首，就能从后窗看见惠妃一个人哆哆嗦嗦站在风口处，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公主圣明！”慧音伸手给端阳公主揉着脖子，抬头和宝钗道，“今日顺阳公主没来，你被驸马打伤了，还在家里休养呢！也幸好她没来，不然还要想法子对付她了！”
宝钗还未开口，端阳公主先斩钉截铁地道：“怕她作甚！顺阳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教训她！”
慧音伸手戳了戳端阳公主气鼓鼓的脸颊，“还用公主出手？岂不是当黛玉不是正三品的天子重臣了？”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说得宝钗的心如同被冬日暖阳晒过一般。
她不禁想起黛玉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总之，你不用担心，只用安心嫁给我就好了。”
宝钗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此时皇帝衰老，又时常因吃丹药而陷入昏迷。两位适龄的皇子背后各有势力支持。
如今看来，二皇子为了拉拢突厥势力企图暗算端阳公主，大大得罪了皇后和端阳公主，一下子就把这股力量推向了三皇子。
那么，三皇子赢的胜算就大了不少，于黛玉格外有利。
不过，不知道黛玉的父亲知道了赐婚圣旨，会不会气得把黛玉打一顿？
她思考着这件事，在和黛玉见面时，忍不住盯着他出神。
黛玉埋首在她身上，话语里委屈，“你和我在一起，还在想着谁呢？”
第69章
这里是薛家的一间成衣铺子，是薛宝钗开起来的。
自从上次在林府险些被发现后，他们都把约定的地点改在这个离薛宅不过一条街的成衣铺子。
黛玉不走正门，他穿着朝廷正三品的朱红色官袍翻墙入后院，吓得提水的婆子尖叫一声，正要开口喊贼人时，看见朱红色的官袍又改口喊起了大人。
宝钗早就闻声出来，却被黛玉拉进了屋内。
不过是几日未见，但少年人的热情几乎快把宝钗融化，暖和的屋内更热了几分。
我不过比他大了几个月，怎么就没他这么有精力呢？宝钗无奈地任由他亲，心下腹诽，每日那么忙，要和那些老狐狸纠缠，一天下来还能跑到这里来。
宝钗的身子被他压得连连后退，半撑着在桌上，“好了......好了......”
她边喘息边推着他，“你怎么这么霸道......还翻墙呢！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我就是你的客人，姑娘来给我量尺寸好吗？”他将宝钗的手环上自己的腰间。
“没脸没皮......”宝钗啐了一口，“我只管账，从不给客人量尺寸的。”
“那你给你夫君量一下可好？”
简直就是无可救药，宝钗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推远一点。
“你坐着，我们好好说话。”
黛玉坐在暖炕上伸长了腿，支着头看着灯下的宝钗，“我们大约三日才能在这里见一面，你还不肯和我亲近，真真是没有心肝的人。”
说罢就撅了嘴扭到一边去。
宝钗原本不理他，却看着他做出这样幼稚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
“好啦！”她走到黛玉的身侧，伸手替他解开系着官帽的带子，“你今日怎么这么匆忙就过来了，连衣裳都没换下，多引入注目呢，小心叫人瞧见了。”
“你上次不是说我穿着官袍带着官帽的样子煞是俊朗悦目，于是今日才这么来见你的。”他捏着宝钗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宝钗。
宝钗再次忍不住笑，“你真乖，下次我让你带我去吏部大堂，你能带我进去吗？”
黛玉还真歪头想了想，“我带着你恐怕进不去，不过可以让你打扮成端阳公主的女官，便能进去了。”
宝钗眼睛一亮，“公主现在在处理政事了？”
黛玉缓缓点头，“咱们这位圣上，没有精力处理政事了，交给两个儿子又害怕打起架来，就安排公主殿下顶上。”
“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公主和你关系尚可，不会叫你吃亏。”
“还好，公主聪慧，臣子们的担子也轻了一些。”
他随口说道，见宝钗眼睛放空，想得出神，于是勾手去抱宝钗的腰，埋首在她的身上。
“你在想着什么？你和我在一起，还在想着谁呢？”
声音极其委屈，宝钗被他贴得呼吸都不顺畅，笑着捏他的脸颊，“你今天真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快松开，我叫人进来摆饭。”
黛玉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起身往屋角去洗手净面。
宝钗则摇铃唤来早就候在屋外的丫鬟们，将食盒抬了起来，整整摆了一个大炕桌。
二人对坐吃饭，黛玉不经意地提起，“这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新的？”
“当然了，不能叫我母亲知道你总是跑我这里来！”宝钗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萝卜牛肉汤给黛玉，“这个暖身子，你该喝多一些才是。”
黛玉接过放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姨妈还在生你的气呢？你这些日子都歇在这里不能回家吗？”
宝钗摇头，“母女哪有隔夜仇？母亲生了一顿气，老太太叫她过去劝了两回也就消气了。”
黛玉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宝钗这时抬头看他，粉面微嗔：“我时常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总是说要见我吗？”
黛玉失笑，“是我不好，我只是怕因为我，你在姨妈那里会受委屈。”
风透过窗隙吹得烛苗微微晃动，宝钗姣好的面容也一半隐藏在昏黄的烛光，不知喜或者怒。
黛玉搁下了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前些日子去寻了刑部的尚书，我想着当年你哥哥大半受夏家蒙蔽，并非主犯。就让刑部起草一个平反的稿子，让蟠大哥可以迁葬祖坟，受后人祭祀。”
宝钗诧异得手一顿，咬着筷子没说话。
黛玉张了张嘴，其实他也不想提起当初那桩案子，薛蟠太蠢，太听信于夏金桂，间接连累了宝钗。
“好，多谢你。”宝钗回过神来，比他先说道。
黛玉“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炕桌上只听见碗筷相碰的声音，气氛一下有些低沉。
过了一会儿，宝钗看着对面人疏朗的眉眼，开口道：“林大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黛玉眨眨眼睛，“什么事情？”
“就是，”宝钗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就是皇后娘娘给我们赐婚的事情。”
“既然是皇后娘娘赐婚，父亲还能说什么呢？”黛玉带了几分狡黠的笑。
“只怕他会生气。”宝钗上下打量他，“父亲打了你吗？”
黛玉笑了起来，他刚好吃完了碗里的饭，起身舒展自己的手脚，“我每日都要去当差，他要是打了我，岂不是人人皆知了？”
宝钗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你桌子上的汤还没喝呢。”
黛玉看了一眼那碗萝卜羊肉汤，摇头道，“你又不许我留在这里，喝了岂不是我自己难受？”
宝钗不明就里，“我特意预备厨房备下这汤的，这日子天寒地冻的，你跑来跑去，喝点驱寒暖身的岂不好？”
黛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太热气了也不好”，便进去洗手漱口。
宝钗疑惑，想了半天才知道黛玉话里在说着什么，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了。
真是坏，宝钗咬牙，又忍不住笑。
丫鬟们进来收拾东西，还关心地问道：“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是火气又上来了吗？”
宝钗摇头，往里间走去。
只见黛玉悠闲地在屋里转圈，摸着磊得满满的书架，抓了一本有趣的话本就躺倒在铺着暖绒褥子的摇椅上看。
宝钗拿着银钗将蜡烛拨亮了些，打起了算盘来算今日的账本。
屋外雪夜寂静，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清晰可闻，屋内也安静，只有啪啪的敲算盘声音，偶尔夹杂着黛玉几声轻笑。
宝钗对完今日的账本，抬头松松肩颈，侧耳听见打更人敲更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要回去了。”
黛玉将话本扔在一旁，伸手就替宝钗按着肩颈酸痛的地方。
他的手指很有力，又暖和。宝钗被按得很舒服，忍不住倾倒在他的怀里。
“今天让我留在这里好吗？”
他咬着她的耳垂说道，宝钗在他的怀里摇头，“你夜不归宿也不好，我留你在这里也不好，还不如你回林府去。”
黛玉一下子就垂了眉毛，“早知道就赶着过年办亲事了。”
宝钗从她的怀里抬起身，亲了亲他的嘴角，“还是春天好，等到开春，我们就成亲了。”
黛玉低头在她细长洁白的脖颈留下密密麻麻的吻，含混地说道：“过了元宵，我大概可以无事了，不如我们去西山泡温泉如何？那里我有一个庄园。”
宝钗盘算着元宵过后成衣铺子生意应该更好，正要拒绝时结果被黛玉向上一顶，立刻闷哼出声，手紧抓住他朱红色的官袍边缘，埋怨地说道：“你真是......我答应你了。”
黛玉心满意足地离开，再次从墙上翻过。在对面的馄饨铺子等着他的几个随从立刻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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