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芙儿并非是没有感觉的,害得他总以为,她真把自己当做亲兄长看待了。
甄芙寻了清阮,便立即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往甄府而行,甄芙捂着心口苦笑。她发现,她似乎一点不想和徒渊说出那些拒绝的话语。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端午那日她听了徒渊的表白,心里只是感觉那事发生的突然,心情无措。而那轻微的心动,被震惊所覆盖,也被她下意识忽略过去。
原来,她也是动情了的。甄芙涩然地揉揉眉心,想到他二人可能前路茫茫,就无奈叹气。
清阮却以为甄芙身体不适,忙问道:“姑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甄芙摇摇头,颇有些认命道:“我到底还是栽了……”
清阮不明其意,却知道甄芙只是在自己思量事情,并不需她答话。于是,她沉默不语。
第34章
秋A过后,时间不觉便划过了秋日,渐渐进了初冬。霜寒冷凝,草木也泛黄凋零,天色阴沉,几日都没有太阳。
不久前,京中传来伊岐一族的官兵几次三番带头抢夺附近村庄的粮食,并故意伤人的消息。
伊岐位居北方,多是游牧为生。今岁收成不好,便有了此策。而其首领并未阻止,反倒任意放纵。
其挑衅之意已经明晃晃摆在了光天化日下。
圣上也脸色阴沉地看着殿下皆沉默不语的文武百官,怒火中烧道:“你们的计策呢?平日里如妇人一般为了点小事吵吵嚷嚷,如今在正事上,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大臣们心里一紧,纷纷下跪,低头喊道:“圣上息怒。”
圣上怒极反笑:“要我息怒?尔等倒是拿出解决的计策啊!”
苏辰起身上前,拿着白玉笏躬身,朗声道:“回圣上,微臣以为此战不可避免。伊岐狼子野心呼之欲出,我等必须率先出击。”
苏辰是元后的弟弟,是徒渊之舅,他性情也极肖似苏老。
圣上见是苏辰,面色便不自觉缓和了几分,正想开口。岂料就有人突兀地唤了一句:“圣上,此战打不得!我们该求和。”
缮国公说完,又冷冷看了苏辰一眼:“现在时令不对,于我朝形势来说,是劣非优。苏大人此言,微臣觉得不妥。”
“禀圣上。”王子腾闻言,也站了出来:“微臣以为缮国公所言极是。若要打,便该开了春打,如此花费较少,将士行军拔寨也便宜。”
苏辰却冷笑道:“如果照二位大人所说,春日行军,我们倒是来说是行军便宜了。可对伊岐来说,便是平白给了他们一段休养生息的机会。那时他们兵强马壮,对我们才是真正的不利。”
“况且,伊岐旁边的渠州百姓早已不堪其扰。有的粮食断绝,无裹腹之物。有的妻离子散,哀伤度日。他们都是我朝百姓,难道要对这些惨状视而不见吗?”
苏辰情绪激动,他话音一落,殿里就静了下来。
缮国公和王子腾隐晦地对视一眼,心里暗道不好。
三皇子徒瑞见无人再驳,只能自己站出来:“父皇,儿臣认为各位大人所言皆有理。只是今岁收成比去岁差了些,粮草军饷之事在军中至关重要。为了大局,儿臣认为此战不能打。”
“三皇子说得极是,圣上,此战不能打。”许多老臣纷纷点头赞同。
徒瑞见人皆附和自己,便暗暗挑衅地朝徒渊看了一眼。
徒渊面色不变,不为所动。
“如此便该牺牲伊岐百姓,对其惨状视而不见吗?”何老将军扫了一眼四周,嗤笑道:“你们莫与老夫说什么粮草军饷之语,老夫只知道朝中尸位素餐之人并不少。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把百姓弃之不顾。”
“老将军可莫要血口喷人!殿中之人皆是尽忠职守,清正廉明之辈,您可莫污了各位大臣。”王子腾义正言辞,面上也显得大义凛然。
何老将军却冷笑一声,心里不屑,也根本未搭理他。
王子腾面色不变,却抓紧了手中的玉笏。
圣上把底下情况收入眼中,面上神色莫测,只朝徒渊问道:“不如二皇子说说这事应该战还是该和?”
殿上文武俱都把视线集中在徒渊身上。
徒渊上前两步俯身,平静道:“毫无疑问,该战。”
“不可应战!不可呀!”
许多老臣纷纷说了起来,一时间殿中一片纷乱。
圣上冷哼一声,打断道:“朕之前便有言,尔等在大事上无法做出决断,只能如妇人一般吵闹。”
何老将军闻言,竟笑出了声。而殿中之人皆面色爆红,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尴尬地立在一旁。
圣上见场面清静下来了,眉头才松了松,看向徒渊:“二皇子接着说罢。”
徒渊轻轻颔首:“儿臣认为该战。前人已有言,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渠州百姓也是我朝子民,不能弃之不顾。保一方百姓安乐,是我等职责。”
圣上闻言,赞同地点点头。
徒瑞面上不服,朝徒渊微讽道:“二哥说得有理是有理,可是粮草呢?军饷呢?”
徒渊面色不变,反而对朝中大臣行了个礼,才对圣上道:“银钱之事,便要靠各位大人了。”
文武百官不明所以,徒瑞更是笑道:“靠各位大人?这话我可不明白了,如此大事,怎么靠各位大人?”
徒渊闻言,竟微微勾起了嘴角:“想必各位都听过此言:‘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徒渊一边念,一边看见涉及其中的人慢慢变了脸色,才感叹道:“这是护官符,想必殿中之人都听过的。各位大人当真是富贵极了,也威风极了。”
徒渊话落,圣上便把折子用力摔向殿中,冷笑道:“四王八公当真风光富贵,朕都不敢与你们相比!”
听了此言,本就心虚的几人立马跪下,高呼冤枉。
“你们冤什么?难不成是天下百姓眼睛瞎了?还是朕的眼睛瞎了,没见过你们把挥金如土的样子?”
齐国公陈翼闻言,似受了极大的冤屈似的,声泪俱下,字字啼血道:“圣上此言可寒了老臣的心啊。我与各位大人半辈子都案牍劳形,不敢贪半分钱财,俱都是两袖清风的。可恨那坊间传言,竟无端端污蔑我们,还望圣上切莫相信那些小人之言。”
齐国公声泪俱下,戏是演得挺好,可在场之人却都不是好糊弄的。
其实徒渊说的,是明摆着的事实,明眼人都知道四王八公的作态确与那护官符吻合。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并未有人直接捅出来罢了。
何老将军看着演得起劲儿的齐国公,心里感叹他的脸皮过厚。
圣上却不为所动,打断他哭诉:“朕的确不信你们,只信百姓之言。不过看在你们俱都富得流油,又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忠臣的份儿上。朕便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百姓做些实事。”
“限你们几家在两日内凑齐钱粮,给那些要去伊岐杀敌的战士。放心,此事朕会下旨以告天下,纪念尔等功德!”
圣上说完,不等那几人反驳便立即高声道:“今日事毕,退朝!对了,请二皇子,林如海,何老将军和苏大人移步到御书房。”
圣上话音一落,便拂袖而去,戴权反应极快,立马挥了挥拂尘道:“无事退朝!”
四王八公看得瞠目结舌,虽不满于这样的结果,却又无可奈何。
徒瑞却视线嫉恨地看着徒渊携几个臣子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传来何老将军爽朗的笑声。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原来刚才圣上和几位大人也诳了那起子爱做戏的人。可是怎的不提前告知老臣一声,平白让老臣为粮草之事着急。”
圣上歉意地笑道:“如海回来后,我便留了一手。秘密让户部里的一些人做了不实的账本,专是给那起子人看的。粮草军饷都够,只是朕看不惯他们的作态,想让他们也出点血。没有告诉老将军,是因为您本性太耿直,朕是怕漏了馅。”
何老将军释然一笑:“无事的。只是圣上,这几家再不能留了。”何老将军叹了口气:“非是老臣心狠,而是他们犯的过错太多。”
“这是自然。为了天下海晏河清,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就不能留。”圣上点头附和,接着看了眼林如海,赞道:“此次多亏了如海和各州府台,齐心协力,居然瞒过了那几个老狐狸。”
“圣上过誉。”林如海谦逊道。
“敢问圣上,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呢?”何老将军好奇道。
“接下来就要看民意了。”圣上嘴角挂上了笑意:“那几家定不甘心,出的银粮不会太多,但也应该够将士们吃一这阵子的。待徒渊出征后,便可假传来些的粮草不够的军报。
圣上抿了口茶水,接着道:“介时,他们定不会再出银粮了,朕到那时再他们的那些把柄都爆出来。大事当头,我朝与伊岐又是死敌,知道他们拖了后腿,光京城百姓的怨愤,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之后,朕也能顺手解决了他们。”
苏辰闻言,却立即问道:“圣上要让二皇子上战场?这太危险了!”
圣上笑意消失,坚定地朝苏辰道:“这是他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苏辰自知失言,只能担忧地看着徒渊,欲言又止。
第35章
自圣上昭告天下开始,不消一日,朝庭要出征伐伊岐之事,便传遍了整个京都,连各地邸报上也有了此事。
因本朝与伊岐一直摩擦不断,一直是敌非友。而百姓也极厌恶伊岐人挑衅,作乱,所以北伐伊岐呼声极高。此时,恰有了四王八公捐赠银粮之事。之后,经过有心人的推动,百姓也都知晓了。
国事当头,得知此事,百姓对这几家权贵都能赞许上几句了。至于他们之前欺男霸女,贪污腐化之事,谈得却少了许多。
钱粮凑齐,兵马集结,圣上便命二皇子徒渊三日后领兵出征。
旨意传到甄芙耳里,她手里的琴音便不慎错乱了一拍。
甄芙歉意地看着苏老夫人,掩饰性地把手凑到嘴边呵了口热气:“这冬日太冷了,手指都僵硬了。”
屋里原是有地暖的,并不会如此寒冷。苏老夫人闻言,也不拆穿甄芙,只轻轻摆摆手,那报消息的奴婢便恭敬退下了。
苏老夫人看着甄芙,心里了然道:“看来渊儿已经把他的身份告诉你了。”
“嗯。”甄芙颔首。
“他也很不容易,本也不是故意瞒你的。”苏老夫人面色心疼道:“你不知道,他幼年丧母,宫中鬼蜮伎俩便防不胜防。时间久了,他便养出了那副见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他唯独待你不同。”
甄芙见苏老夫人话音忽然停下,瞧着自己。她只好故作懵懂道:“您放心,芙儿清楚的,知道他的品行端正,更记得他对我的好。”
“如此便好。他也无奈,他性子淡泊,本也不屑那些虚名浮利,只是在那个境地,也由不得他做主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苏老夫人立即止住了话头。
甄芙却不甚在意地重新弹起了琴。
窗外飘起了洁白的雪花,细细碎碎,琼珠碎玉般落在庭院里。不过,幸好飘雪不久,路上还未有积雪,马车也能顺畅的通行。
甄芙婉拒了苏老夫人的挽留,她捧着暖炉,披着绯红的狐裘上了马车。
马车刚进城,便被徒渊挡住了。
徒渊披一身玄色大氅,骑在马上,面色发红,似饮了酒。
他一见是甄芙的马车便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赶上了。
然后,徒渊颇为冷静地把车把式唤下来,自己轻柔地打开车帘子。
甄芙和清阮眼神微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徒渊。
徒渊视线朝清阮看去,语气不容反驳道:“你下来,我与你家主子有话要说。”
清阮愣住,心里讶异。不知平日里谨慎守礼的人,今日怎的会如此莽撞。
“下来!”徒渊见她不动,又喊一声。他声音微冷,面上也带着凉意,清阮下意识便钻出了马车。
徒渊立即上了马车,驾着马,朝进城的反方向驶去。
一阵冷风吹来,清阮打了哆嗦,见马车越来越远,她心里一紧,就想追去。
苏安赶来,见清阮正要去追。怕她坏事,苏安便一把拉住了她:“清阮,别去。”
“你拉我作甚?你家主子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抢了马车,带着我家姑娘跑了?”清阮心里一急,挣开被苏安拽着衣袖,就想追上去。
“诶,我说你跑什么?”苏安又拉住清阮,无奈道:“主子们的事我们掺和什么。你看你家主子拒绝了吗?似乎没有吧?而且我家主子是君子,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清阮想想似乎也是这样,况且凭姑娘的本事,若是她不愿,想必也没有人可以勉强得了。
清阮放了心,才好奇地打量着苏安:“听你的意思,你是知道你家主子想干什么了?”
苏安不答,反而道:“我家主子要伐伊岐了……”
清阮闻言,便微微愣住,她转身瞧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马车一路走着,徒渊未发一言,甄芙坐在马车里也静默不语。路上只有马车的轱辘声,并簌簌的落雪声。
约莫过了半刻,徒渊才下了马车,拉开帘子,向甄芙伸出手。
他深邃的眸子注视着甄芙,解释道:“我知道,这可能是我做过最为轻薄失礼的事,可能唐突了你。但是,我决不会后悔。”
甄芙睫羽轻颤,只轻轻把自己的手搭上徒渊的。
徒渊眼眸里似有了光亮,他轻轻握住了甄芙的手。待甄芙下了马车,他也并未放开。只是牵着,朝一旁的小道走去。
甄芙随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刻意忽略着手里的暖意。
“芙儿冷吗?”徒渊瞥了眼两人相握手,眉目柔和了下来。
甄芙摇摇头,两人走上了石阶。
踏完石阶,便见红梅傲雪。满目皆是冷眼孤傲的红梅,正绽放得热烈。伴随着细细碎碎,晶莹剔透的雪花,看着美得惊人。
然而,徒渊眼神却黯然无比。他握紧了甄芙的手,往林子中心而去。
林中除了红梅,便是一块墓碑,上面落红点点,似血滴一般。
徒渊带着甄芙走近后,甄芙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墓碑,却未在上面发现任何刻字。
“这是我母亲。”徒渊松开甄芙的手,上前拂去落花,又跪到碑前磕了头,才道:“我此番是来与您告别的。三日后,我便要北去伐伊岐了……”
徒渊说着,突然便沉默了下来。
甄芙心里不忍,只能把手搭在徒渊肩上轻轻拍了拍,正想撤离。徒渊却一把握紧甄芙的手,朝墓碑道:“这个人,便是我想找的了。现在,想带给您看看,想必您也是满意的。”
甄芙闻言,不自在地想.从徒渊手里抽.出她的手,却并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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