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彻这几日还不打算暴露身份,有些事还需要暗中行动,若是打草惊蛇,
反而不方便。他思忖片刻后,还是选择吩咐亲卫:“你们仔细保护好姜承徽,莫让她出什么岔子。至于外头那些人,若是他们不主动做什么,也不必理会。”
亲卫得了令,退了下去。
萧明彻心内那点闷闷的烦,却萦绕不去。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窗棂上刻着如意纹,窗户开了半扇,从外头吹进些带着热气的风。夏日的时节已经过去了,但热意还垂死挣扎着,不肯完全退却。但终究不是时节,风里带着些秋日的萧瑟冷凛了。
萧明彻一把将另外半扇窗也推开,这客栈地段好,正在云阳最热闹的位置,从窗户望出去,就是市井街巷的热闹繁华。云阳和京城的热闹比起来,自然比不得一星半点,但比起沿途那些难民的荒凉,它还是热闹的。
只是这热闹之间,也零星地散了些落寞的难民。
他们失去了家园,已经够苦,却还要被克扣朝廷发的补助,萧明彻想到此处,不禁眸色一冷,对那梁万民更痛恨几分。他们本该是百姓的父母官,却只想着在这样的时候还中饱私囊。
萧明彻手撑在窗上,微微收紧力道。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恰在此时听得咚咚两声,是有人叩门。
这回脑子里倒没想着是谁,故而打开门,与姜雪容四目相对时,心下又怔然一声。
“何事?”他刻意压下腔调,愈发显得不好接近。
姜雪容想起今日的事,那路人说那公子是云阳郡守夫人的弟弟,借着云阳郡守之势欺男霸女,不是好人。她知晓太子殿下此番来云阳正是为了调查云阳郡守,想着这也许是条线索,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和太子殿下说一声。
她便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或许,能为殿下提供一些线索。即便那人与云阳郡守的案子没有牵扯,但这云阳郡守既然包庇自己的小舅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姜雪容说罢,福了福身告退:“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萧明彻看着她的背影,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那点心烦又涌了上来。
他忽地开口:“这几日,你自己小心一些。”
姜雪容不明所以,转头看萧明彻,疑问:“小心什么?”
萧明彻道:“我们初来乍到,总之凡事小心为上。”
姜雪容哦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萧明彻关上门,没想到姜雪容招惹到的那人竟然是云阳郡守的小舅子,还欺男霸女,名声不好。他想了想,唤来亲卫,吩咐道:“去查查云阳郡守夫人的娘家,详细一些。”
亲卫得令,迅速去办,这日夜里便打听到不少消息回来禀报。的确与那路人所言无二,那杨家少爷的确是仗着自己是郡守的亲戚,做了不少恶事,但却没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止如此,杨家家中很有钱,但那却是近些年的事,大约十几年前,杨家还不过是个普通商户。
萧明彻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又吩咐人去查,或许还与梁万民中饱私囊一事有关系。
这日夜里,盯着梁万民的亲卫也回来禀报,道那杨成财白日里去见了一趟杨云,从杨云嘴里说的那些话,侍卫们也听得完全,如实禀报。
萧明彻冷笑一声:“孤倒是好奇京城那位是谁?给孤去查!”
“是。”
-
杨成财在家中闲坐,无聊透顶,他姐姐让他这些日子收敛性子,连花天酒地都不让他出去,属实没意思。他一向寻欢作乐惯了,骤然闲下来,哪里闲得住?
闷在家里半天,便又想到了今日遇见的那位小娘子。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要是弄到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杨成财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
他猛地站起身,心想,姐姐说太子不日就到,那不就是还没到?若是再等几日,太子来了,他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倒不如趁着现在想办法把那女人弄到手得了。
他浑惯了,又有姐姐姐夫兜底,一时间当然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你!过来!”杨成财指了指身边的护卫,低头耳语几句,“明白么?”
那护卫面露难色:“可是少爷,小姐说了,不让您出去……”
杨成财敲了敲他的头:“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听谁的?”
护卫捂着头:“当然您是少爷。听您的。”
杨成财说:“那还不快去。”
护卫只得下去了。
杨成财看着护卫的背影,想到那小娘子,背过手哼起歌来。
那云来客栈正是他们杨家的产业,杨成财吩咐下人盯着他们的动静,得知白天那小娘子的夫君都会出去办事,只留下两个小妾在客栈里待着。这不正是好机会?
杨成财命人盯着她夫君的动静,待她夫君出了门后,便有人来禀报他。杨成财当即出了门,来了客栈,他叮嘱客栈的人送吃食给两个小娘子。当然了,那饭菜里面放了些东西。
杨成财在客栈后院等着好消息,胸有成竹。
小二送了饭菜过来,银蝉有些诧异:“我们没要饭菜啊?”
小二笑道:“这是本店免费送的。”
银蝉这才接过,放在桌上,绕进里间伺候姜雪容。
这几日对姜雪容而言实在是泼天的幸福,早知道即便在姜国公府,她也很少能连着放肆地睡到中午才起床。但俗话说得好,乐极容易生悲。
昨夜天气凉爽,姜雪容贪凉,没叫银蝉关窗,吹了一夜冷风。夜里的秋风还是冷,一晚上起来,姜雪容便有些发热。
她一觉睡醒就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眼皮重得睁不开眼,嗓子也痛得厉害。她用被子将自己裹住,靠着床头,委实虚弱极了。
银蝉进来,给她倒了杯温水,姜雪容就着杯沿喝了,不禁又咳嗽起来。
银蝉有些担心:“要不请太医来瞧瞧吧?”
姜雪容摇头:“没事的,银蝉,我睡一觉就好了。”
若是太医来了,少不得要给她让那些苦苦的药。她才不想喝。
见她坚持,银蝉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扶着她躺下。
“那您躺下休息吧。哦对了,方才客栈小二送来了些饭菜,您可要将就吃几口?”她病成这样,也不能出去吃了。
姜雪容坚决摇头:“不吃!我都病了,还吃这么难吃的东西,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好银蝉,你帮我去外面买碗辣子粉回来吧,求你了。”
银蝉叹气:“好,奴婢帮您买,您先休息吧。”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钻进被子里,她脑袋重得很,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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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彻今日也出了门,侍卫来禀报:“殿下,客栈有情况。”
萧明彻拧眉:“何事?”
侍卫道:“那杨成财来了客栈,似乎意图不轨。侍卫已经做好准备将他拿下了,您放心,定然不会让二位承徽出事。”
萧明彻敛眸,思忖片刻,还是打道回府。
萧明彻回到客栈时,那杨成财已然被拿住。
杨成财原本在客栈后院等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大摇大摆地上楼,侍卫们便趁机将他抓住。杨成财带了几个护卫,见状都上来护主,但家丁五太子亲卫如何能敌?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杨成财还在叫嚣着:“你们!我劝你们最好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姐夫可是云阳郡守,你们敢打我,明天就让你们全都蹲大牢!”
萧明彻来时,正好听见杨成财的话,他眼神如刀,冷冷刺向杨成财。
“你姐夫就是天皇老子,也得按律法办事。”
杨成财不认识萧明彻,只以为他是那两个小娘子的夫君,呸了声:“我告诉你,在这里,就是我姐夫最大!”
眼看着他要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长庆猛喝一声:“大胆,休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杨成财被这一声吓懵了,“你……你说什么……太……太子……不会吧……”
他有些不相信,可姐姐也说了,太子的确是这几日要到云阳。
杨成财整个人跌下去,面如死灰。
客栈那些人也都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求饶。
长庆问道:“你们方才想
做什么?”
杨成财已经吓得失神,他身边的家丁回话:“没……没做什么,我家少爷只是给饭菜里下了些药,想……想对那两位小娘子意图不轨……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你们拿住了。”
萧明彻抿唇,怎的又是如此的桥段?
果真是红颜祸水。
他迈步上楼,快步直奔姜雪容房间。
第38章
姜雪容正昏沉沉睡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发了一身的汗。因着体温升起来,双颊绯红,瞧着便是不太对劲的模样。
萧明彻推开房门,想起什么,又叮嘱长庆:“你们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长庆自然也想起上一回的事,摸了摸鼻子,在门口止步。
萧明彻快步绕进里间,见姜雪容躺在床榻上,面色不对劲,抿唇走近床榻,将她摇醒。
“你醒醒?姜雪容?你还好么?”萧明彻的嗓音悠远地传进姜雪容梦里,姜雪容怔怔睁开眼,只瞧见眼前萧明彻的身影模模糊糊的。
她嗓音也哑得厉害,问:“怎么了?”
萧明彻看她这副模样,愈发笃定她就是又被下了药,他不知怎么有几分恼怒,语气不悦道:“都说了让你自己小心,怎的一点没将孤的话放在心上?”
姜雪容脑子不大清醒,转得很慢,迟钝地想,殿下是说过让她小心,注意安全,可是生病这种事也算在其中么?
她懵懵开口:“下次一定不会了,殿下。”
说罢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白皙的脸颊这会儿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瞧着实在可怜。
萧明彻以为她药效已经发作,有些犹豫,他不想这样,但是……
萧明彻眸色沉下来,将姜雪容从被子里捞起来。她在被子里闷了一身汗,又只着了件中衣,也被汗打湿了,隐隐绰绰地透出亵衣的影子。萧明彻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便匆忙移开了视线。
他沉下眉目,迟疑着伸出手,解姜雪容的衣裳。
他指尖带着凉意,触到姜雪容的时候,姜雪容不由得颤抖了下。那一丝凉意,唤醒了姜雪容的些许清明。
姜雪容抬眸,不解地看向萧明彻:“殿下?你要做什么?”
她往后退开一步,伸手横在自己和萧明彻之间,眼神有些惊恐。她还是个病人呢?太子殿下想干嘛?也太那啥了吧。
萧明彻被她的动作沉默住,他拧了拧眉头,她什么意思,他好心好意帮她解药,她倒好,一副老什么衣冠禽兽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你被人下了药。”
姜雪容睁大双眼:“啊?什么时候?”
又是那种药?
萧明彻道:“你前些日子出门时,曾遇到一个富家少爷,你可有印象?那日你回来时,他派了家丁一路尾随你至客栈,被我的人发现了。因着不想打草惊蛇,我便没让他们将人拿住,只说暗中保护好你,倘若他没什么行动,不必管他。哪知道今日,那歹人趁我不在,便打算对你意图不轨,在你的饭菜里下了药。”
萧明彻说罢,看向姜雪容。
所以她可以不要用那种衣冠禽兽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么?他还不想这样做呢,自己都吃过一次亏了,也不知道学聪明一些。
姜雪容似懂非懂,用迟钝的脑子理解着萧明彻的话。
那天那个人盯上了自己,然后又给自己下药?
她眨了眨眼,似乎理顺了逻辑。
萧明彻看她反应,轻哼了声。
而后听见姜雪容道:“可是我没吃那些饭菜啊。”
她指了指一旁桌上放着的已经凉透了的饭菜,那些饭菜原封未动,摆在桌上。
轮到萧明彻沉默了。
姜雪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幸好没有将就吃那些饭菜,不然就又中招了。
萧明彻默然半晌,又看姜雪容:“你一口也没吃?”
姜雪容点点头,笃定道:“一口也没吃。”
萧明彻脸色变了变:“那你这……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她身上的异样,出了一身汗,又面色潮红。
姜雪容道:“昨夜贪凉忘了关窗,今日一早起来便生病了。”
萧明彻:“……”
原来如此,竟是一个乌龙。
他迅速站起身,背对着姜雪容道:“既然你没事,便好好休息吧,孤先走了。”
姜雪容哦了声,想起什么,又道:“殿下要不去看看薛姐姐吧,薛姐姐大概率吃了饭菜,这会儿恐怕不大好。”
萧明彻脚步一顿,而后走出门去。
姜雪容咳嗽了声,继续缩回了被子里。
萧明彻走出门时,长庆有些诧异:“殿下这么快?”
萧明彻睨他一眼,长庆自知失言,赶忙闭嘴。
萧明彻道:“撤了吧,她没中药。另外,请太医来,她病了。哦,对了,还有薛承徽,也让太医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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