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羞涩一笑。
萧淮哼了一声,“她那个脾气,别理她,过一阵子就好了。”
“是呀,郡主毕竟还小,以后就好了。”
萧淮咬牙道:“她还小?她——”
祁白芷紧张地咬着唇。
萧淮看到,缓缓吐出一口气,“倒是又把你吓到了。”
祁白芷摇头,“阿芷倒不是怕,只是见殿下苦恼”说着她悄悄看了萧淮一眼,抿了抿唇又轻轻道:“如今天热,郁气内结,有伤身子。别说娘娘,就是.....会担心的。”
一番话说的甚是温柔,情意绵绵。如同夏日一盏清泉,抚慰人心。偏偏这样的软话,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也不知道到底听了什么,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连句话都不肯好好对他说了。
萧淮缓缓呼出口气,勉强笑道:“算了,多大点事,孤不跟她计较。”
说着对祁白芷又一笑:“既同道,不妨同行?”
萧淮生就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就是无情时都似含情,更不要说他肯对人笑一笑的时候。
祁白芷粉面一红,垂了头,轻轻嗯了一声,露出了一弯洁白脖颈。
萧淮所经之处,宫人纷纷往一旁避开,跪下,不敢目视。直待两人行过很远,宫人们才起身悄悄道:
“传言难道是真的?祁家小姐会是太子妃?”
“这还能有假!放眼京城,除了祁家小姐,还有谁配呢.....”
*
日头渐渐升高,临近中午,更是烈日炎炎,烤得地面都发烫了。
小安子眼看着把宫内淮阳来的一一排查完了,也没有郡主要的人。开始怀疑有没有淮阳籍却没报上来的,下头负责的大太监为难道:“都在这里了,要不安公公再请示一下郡主?”
旁边心思活的,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能借机把自己手下的人送到郡主跟前。做什么非要淮阳的呢,他们手底下干净漂亮又机灵的孩子多的是。
内廷惜薪司
廊下一个白胖的太监正喝着茶,一旁有小太监为他打着扇。这时候又一个大太监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尽了,嘟囔道:“这天儿,越来越热了!”
说着扯着深蓝衣领呼扇,“您怎么在这儿坐着?”
问完他就醒悟过来,一抬眼,果然就见前头院子里一个瘦巴巴的小太监正抱着堆放的比他头还高的木柴,往新的仓储间里搬。
一身宫中发的深蓝色太监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晃荡,衣服颜色也早已洗得褪了色,此时混合着灰和汗,脏得没法看。
大太阳烤得地面好像能冒出热气来,这个时辰,就是会喘气的狗也早已找阴凉地方趴着去了。这个小太监却抱着柴火挪动着,用他的侧脸顶着过高的柴火堆,生恐落下来。
才过来的大太监又喝了一碗凉茶,身上热意才算下去了两分,这才继续道:“我说你干嘛总跟这么个孩子过不去?真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大热天,也麻烦!”
胖太监冷笑一声:“咱家就是要让他知道,让他喊咱家爹,舔咱家脚,那是他的福气!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也敢嫌咱家!”
对面太监嘿了一声:“您这儿倒霉!好不容易挑,挑了一个半残的不说,还是个硬骨头,丢了人还给您老添了堵!”
“谁说不是呢!有这毛病,哪个主子能待见!亏咱家当时费劲巴拉挑了过来,倒是让那帮杂碎看我笑话了!嘿旁人笑话咱家就算了,这么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嫌上咱家了!咱家不逼他,咱家就把话放在这,非让这狗东西跪下来求着把咱家这脚舔了,到那时候——”他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咱们惜薪司可不用残废,这样的也就够往浣衣局给最下等的宫人洗衣服去!”
对面太监又看了一眼大太阳下那个瘦巴巴的身影,评价了句:“瞅着这样,难!”
如今背地里好些太监下了赌注了,就赌王公公什么时候能让这个进来两年的小太监把脚舔了,据说赌注加起来都有好几两银子了。
不光王公公折腾他,那些下了注的也都开始各种折腾他。
但凡换个人,这样的日子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对面这位大太监见过的人可不少,此时冷眼瞅着这孩子,他就是觉得——别看他不吭声,这骨头是硬的。越折腾,他牙咬得越紧。只是,这深宫里太监们折腾人的法子,他只怕还是不够了解。
大太监淡淡瞧着,不时跟王公公闲话两句。没有怜悯。这宫里可怜人多了,谁会有心情怜悯一个注定起不来的废人。
对面白胖的王公公已懒得多看,往前一凑打听到:“安公公,到底在找什么人呢?”
“淮阳的,七八岁,八九岁,也可能十几岁.....听说是浣衣局的......估摸着是哪次出去给主子送衣服,得了咱们郡主的眼缘?”
王公公啧了一声:“瞧瞧,这种就叫有造化!”
对面人端着茶碗,这时候哎了一声,朝着前面那个已经进了柴房的背影努了努嘴:“说是淮阳的都报上去,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淮阳的?”
王公公哼了一声:“人家找的是淮阳——人,你瞅他那样!我到时候报上去,上头人过来一看就这样式的?还以为咱家故意恶心主子呢!到时候他再当场犯个病,咱家还得跟着丢人担不是,咱家贱呀!”
“这倒也是。”
柴房里,瘦得竹竿一样的小太监正一点点堆放柴火。他已经十二岁了,旁人都叫他小瘸子。他的衣服已被柴钩破了,黄巴巴的瘦脸上嘴唇干裂出了血,一双瘦巴巴的手上也都是血口子,有的干了,有的还是新的。
一堆放好,他就立即起身,身子一晃,小瘫子脸上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赶紧扶住了墙。好在并没有发病,只是累得狠了,待他一站稳,立即就出了柴房。今天他一个人得把另一个院子中的两大堆木柴都入库。不能耽误,一旦完不成——
被叫小瘫子的小太监木着一张黄瘦的脸,走在太阳下。
月下已经到了仁寿宫。
萧淮和祁白芷也进了永寿宫。
第53章
月下到了仁寿宫,萧淮和祁白芷到了皇后宫中。
穿过龙凤呈祥的宫门,一进永寿宫的院子,就见院中跪了好几个宫人。
皇后娘娘就在廊下檀木圈椅上坐着,见儿子和侄女见来了,懒得再多听下头人废话,直接道:“一块儿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下次再生事,四十板子!”
其中两个宫人还想叫冤,被过去拖人的嬷嬷一巴掌扇到嘴上,一块拉了下去。
很快院子里就清净下来。
两人向皇后请过安,就随着皇后进了正殿。
皇后招手,祁白芷就过去坐在了皇后身边。说起刚才受罚的宫人,皇后轻哼了一声,“两个年轻的妃子争衣服,宫人直接在尚衣局闹了起来。”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眼皮子这么浅,为一件衣裳?”
“真是想不到的事儿都有,这一件件全都要靠着皇后娘娘裁夺管理,其中辛苦旁人哪里知道呢。”祁白芷柔柔道。
“可不是!外头有些人还以为本宫天天享福呢,他们哪里知道这后宫一天天的多少事儿!”说着她拍了拍祁白芷的手,“这些呀,以后你就知道了。”
祁白芷羞涩低头。
皇后见侄女这样子,笑了声:“太子府将来打理起来事儿也不少。”
说着皇后就瞥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萧淮一眼,祁白芷也抬起一张粉面含羞带怯地看过去。
萧淮靠坐在左首圈椅上,长腿懒洋洋伸着,很是闲适的样子。微微垂着头,鼻梁高挺优雅,薄唇微抿,线条分明。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笼着明黄色青花纹茶碗,食指轻轻敲着。
别说听两人说话了,就是这会儿两人目光都在他身上,他好像也一无所觉。
祁皇后哼了一声:“这是过来给本宫请安呢,还是过来气本宫呢!”说着把手头茶碗往桌上一放。
萧淮回神,看向上首,坐直身子笑道:“母后,儿子昨晚睡得迟了些,这会儿没精神,您不说心疼儿子,还怪上儿子了?”
“太子府那些人干什么吃的!本宫说了多少遍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见你不安歇他们就不知道劝?一个个是死的不成!”
萧淮无奈道:“是儿子自己睡不着。”
祁皇后盯紧了萧淮的脸,“为什么睡不着?”
“心烦就睡不着呗。”
“谁让你心烦?”皇后逼问。
萧淮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冲皇后笑道:“母后,您管着后宫这么多事,如今连人睡不着都管着了?”
皇后一噎,瞪了太子一眼。
萧淮懒洋洋一笑。
皇后问道:“本宫刚恍惚好像听说你们过来的时候遇到谁了?”
萧淮:“皇宫里就这么些人,能遇到谁,母后您就别明知——”
“没问你!”皇后直接一瞪眼,“本宫问阿芷。”
萧淮看了祁白芷一眼。
祁白芷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碰到郡主,说了两句话。”
皇后:“郡主又对你大呼小叫了?”
祁白芷抿了抿唇,道:“这倒没有,郡主她、她对阿芷很好。”
皇后哼了一声,抬起指尖戳了戳祁白芷白皙的额头:“你呀,也不知道是为了护着谁,连跟姑母都不说实话了!”
说着又瞪了萧淮一眼,萧淮挑了挑眉。
祁白芷已经红了脸,“郡主就是脾气大了些。”说着抬头对萧淮道:“殿下一会儿过去给郡主说句好话就好了,免得郡主不高兴。”
祁皇后登时眉头一竖:“她敢!”
又对萧淮道:“不许去!”
祁白芷一惊,急得泪都下来了:“姑姑别气,气坏了身子就是侄女的罪过了!侄女只是觉得郡主还是小孩子脾气,让殿下过去哄哄她,这事儿就过去了——”
祁皇后一听这句“小孩子脾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她入主后宫,在太后那听得最多的就是,“郡主还小,皇后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就连当年打了她的侄子,都能拿这句话含糊过去!她侄子她都不舍得动一指头,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说打就打了,还不止一次!
这个恨,跟女儿改名一样,都是烙在皇后心口上的!
皇后气道:“还小?郡主人都嫁了半年了,如今都跟人圆房指不定明年孩子都生了,还小——,你做什么去!不许去!”
见太子突然起身,皇后惊问。
萧淮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没说话。
祁皇后这才注意到儿子确实脸色不好,只怕昨晚是真没睡好,她心里是又气又担心。
萧淮这次没笑,朝着皇后一礼道:“儿子想去看看父皇。”
祁皇后想说什么,到底碍于侄女在场,只是咬牙看着太子叮嘱道:“你同旁人不一样,你身上担着的是什么,你不该忘。”
萧淮:“儿子不敢忘。”
祁皇后摆了摆手。
萧淮再次一礼,退行几步,这才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
面无表情,一口气走出好远,一直到皇宫御湖边再没有路了,他才突然停下。
秦公公是小跑着才跟上的,这时候跟着停下来,呼呼喘气。
他试探喊了声:“殿下?”
萧淮收回落在湖面的目光,淡淡道:“没什么,该去给父皇请安了。”
*
月下又在太后宫中待到日头西斜,才带着人离开仁寿宫。她心中记着小丁子,索性直接寻到司礼监旁的院子,小安子就在其中帮她找人。
郡主一到,院子内外的人都忙过来向郡主行礼。见到郡主亲降,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得多大的福气,让郡主这样好找。别说下头的小太监,就是上头大太监,此时心中也都艳羡得很。
小安子早已带人照着名册把宫里淮阳的见了个遍,把每一张脸都跟按着郡主描述画出来的图对过,并没有郡主要找的人。此时见郡主亲自过来,他把其中几个喊过来。
月下一一见了,摆了摆手。
一旁小洛子给了他们赏,对下头人道:“都想一想可还有漏下的淮阳那边来的,谁能替郡主找到人,这一份就是谁的。”
说着把一个宫内针宫局做的上等锦缎荷包往桌子上一放,沉甸甸一声响,就知道里头赏钱绝对少不了。
同时又把一把碎银子往案上盘子中一洒,“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有线索的,就不是咱们要找的人,也可以立即领一份赏。”
下头人顿时眼睛都是一亮,脑子也都迅速动了起来。整个皇宫里犄角旮旯,连冷宫里去年死过的一个老太监老家是淮阳的,都有人报了上来。
桌上碎银子渐少。
可依然没有月下要找的人。
这时终于有人想到惜薪司的小瘸子。之前也不是没人想到,只是知道这人有病,又被折腾得腌臜极了,把这样一个人带到主子面前,这不是讨好是找事呢。
可此时看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到底有小太监提到了这个。
此时惜薪司的王公公也在,他白胖的脸一颤,立即堆笑上前:“这孩子进宫的时候年纪小,根本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淮阳的,再说他那个样子,绝不可能是郡主要找的人!”
小洛子一挑眉:“说不清就是可能是,可能是就带过来看看,哪来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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