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巫师惊慌失措,在树林边屏住呼吸等候消息,希望得到魔法部的安慰,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大失所望,在黑魔标记出现后不久,只有一位魔法部官员露面了,宣称没有人受到伤害,但拒绝透露更多情况,究竟他的话是否足以平息那种一小时后从树林里抬出几具尸体的谣传,还有待继续观察。」
如果不是施放黑魔标记的就是他的儿子,写的他都快信了!明明没有人受伤!
几具尸体从树林里抬出的谣传,让他们整整一星期都烦不胜烦,巫师们不停寄来吼叫信,他们抱怨世界杯的安全问题,希望魔法部对他们被损坏的财物进行赔偿,而蒙顿格斯·弗莱奇那个小偷甚至提出索赔一顶带十二个卧室和配套按摩浴缸的帐篷,可实际上他是在一件用棍子支着的斗篷下面过的夜。
丽塔·斯基特整个星期都在四处钻营,搜寻魔法部有没有更多的混乱情况可供报道,现在她发现了伯莎·乔金斯失踪的事,看来这就是《预言家日报》明天的大标题了,他早就对巴格曼说过,应该派人去找她,现在巴格曼也焦头烂额了。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一直在暗自庆幸丽塔·斯基特没有发现闪闪的事,不然他的家养小精灵被抓,手里拿着变出黑魔标记的魔杖,这件事可以成为整整一星期的头版标题。
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巴蒂变得有些警惕,但他想了想,记得韦瑟比说过,最近可能要把那篇坩埚报告亲自交给他,又放松了神情。
他仔细把隐形衣披在旁边的儿子身上,离开了厨房去开门。
“韦瑟比?这么晚了——”
巴蒂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门外并不是韦瑟比,而是一个秃顶的矮个子男人,他穿着一件带兜帽的斗篷,花白的头发、尖尖的鼻子,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正不怀好意的笑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似的东西。
那东西让他毛骨悚然,汗毛直竖:一个黏糊糊的、没有眼睛的丑陋东西——不,比这还要可怕,可怕一百倍。
那男人抱来的东西外形似是一个蜷缩的婴儿,但巴蒂从没见过比它更不像婴儿的东西了,它没有毛发,身上仿佛长着鳞片,皮色暗暗的、红红的,像受了伤的嫩肉,它的胳膊和腿又细又软,它的脸——没有哪个活的孩子长着这样一张脸:是一张扁平的蛇脸,上面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
那东西看上去完全没有自理能力,但此时,它举着细细的胳膊,手里握着一根魔杖。
“Imperio——”
巴蒂觉得要飞起来了,所有心中的想法和忧虑被轻轻的拂走了,只留下模糊的,毫无踪迹的快乐。
然后,他听到一个高亢的、像寒风一样冰冷刺骨的声音如空谷回音般在他脑海中回荡,“就当没见过我,继续工作去。”
“不,你是黑魔头,”另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说话了,提醒了他,“不!我的儿子…我要去找邓布利多!”
“工作去…”
“不!你不能利用我的儿子!”另一个声音说,它变得越来越坚定了,“我妻子用命换出来的儿子!”
“去书房工作!”
接下来,巴蒂觉得非常痛苦,去工作和去找邓布利多的念头两者兼有,结果是他跌跌撞撞的迈开腿,绊倒在楼梯上,他腿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他知道膝盖受了伤。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伏地魔的夺魂咒,顺从的向着书房走去。
“阿洛…儿子…”
他慢慢流下眼泪,嘴里无声的喃喃道。
小巴蒂被伏地魔解除了夺魂咒,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似喜非喜似的表情,激动的望着自己的主人。
“先跟我去一趟另外一幢房子,巴蒂,”伏地魔用透着寒意的声音说,“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主人,谢谢你…你要我做什么?”小巴蒂动了动手脚,跪在他面前,幸福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愿意为我冒一切风险?”伏地魔轻轻的问。
“我愿意,我的主人,”小巴蒂最用狂热的语气说着最虔诚的话,“为你效劳,向你证明我的忠诚,是我的梦想,是我最大的心愿。”
“主人,请让我说一句!”虫尾巴说着,声音里带着恐慌,“在我们这一路上,我脑子里反复盘算着那个计划——主人,伯莎·乔金斯的失踪很快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我们再干下去——”
“如果?”伏地魔耳语般的说,“如果?如果你按我的计划行事,我们通往哈利·波特的道路上就没有障碍了,虫尾巴,我并没有要求你独自行动,我忠实的仆人已经加入了我们。”
虫尾巴看着虎视眈眈的小巴蒂,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家伙,只能沉默下来,几秒钟内,房子里只听得见火苗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然后,伏地魔又说话了,声音很低很低,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
“巴蒂,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我需要在霍格沃茨安插一名卧底,今年虫尾巴找到了我,并把伯莎·乔金斯带到我面前,我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并且阿拉斯托·穆迪今年要到霍格沃茨教书,过两天,你和虫尾巴去制服穆迪。”
小巴蒂点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得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现在躲藏的地方,之后,你需要帮我办做一件事,”伏地魔说,“这件事决定我能否重塑肉身,重新获得法力。”
“主人,”小巴蒂踌躇了片刻,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当然愿意为你做事,但是,我可不可以先去杀掉我的父亲?”
虫尾巴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手也抖个不停。
这也太变态了!他更恐惧了!
“再等等,巴蒂,”伏地魔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他现在失踪了,魔法部会发现的,而且我还需要他手上的权利,等这件事情办完,我就把他交给你处理。”
小巴蒂可惜的望了一眼楼梯的方向,他被夺魂咒控制了将近十三年,心中的敏感和内向逐渐转化成了疯癫和残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这个让他深深憎恨的父亲,获得和他的主人同样弑父带来的、精神合一的快感,但在听了主人的话之后,又不得不强自忍耐。
但他又想到了伽蓝,他心爱的女人,十三年过去了,她又变回了曾经少女的模样,就像大梦初醒一般,那天在顶层包厢,他发现自己坐在人群中,在观看比赛,而她就坐在自己前面,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断呼吸着她身上冷水的气息,她的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他迷恋。
发射黑魔标记时,他期盼不远处的她能认出自己的声音,他想告诉她,他就在她身边,可是他马上就被傲罗击昏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她没有来找他,反而是她的父亲先来拯救他了。
思绪的泥沼还会在这时候出现——当他怀念她时,他会想起自己有多惨,那些片段瞬间会快速回放,让他重新过一遍,只是这一次更慢,他付出那么多代价,但以后永远也不会有这种生活了。
他的时间不再是原地旋转,而是继续前行,他的人生也不再有令人窒息的静止,不会再日复一日的重复每个痛苦时刻的每一点细节。
他在前行了,向着她前行。
但她突然看起来那么遥远,好像隔着很多道门和门闩,有很多年、很多人、很多生活故事隔在他们之间,像一片片沼泽和森林,他们安静的坐在那么近的位置上,可她是他的吗?
小巴蒂环顾四周,似乎感觉每个角落都回荡着她的存在,也回荡着他、他的生活、他是如何生活的,回荡着让他痛恨的父亲。
他把父亲甩出脑海,抓着少女的身影不放,好像抓着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不管有多少年、多少人、多少生活故事隔在他们之间,她不能忘记她对他的承诺。
他得找个话题跟主人不经意的提起她,然后他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弄到身边…只要说服她的父亲…
伏地魔皱眉看着没有回答的小巴蒂,发现他脸上荡漾着奇怪的笑意,眼神飘忽,他十几年前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每次他在马尔福庄园遇到自己的女儿时,就是如现在这般的表情。
伏地魔:……噢?我的女儿呢?我把她忘了!
伏地魔觉得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也许能让这个本就忠诚的、聪明的仆人更加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伽蓝:……你杀你爸,我也杀我爸你信不信?
小巴蒂跟着自己的主人离开了这个禁锢了自己十三年的房子,他被释放了,苏醒过来,恢复了本性,获得了多年未有的活力。
他不像母亲手中的风筝,更像气球,被流光逐渐的充满,逐渐的膨胀,当母亲抓不住手中的气球时,于是他飘散离去,融进茫茫的暮色。
1995年5月27日,禁林。
巴蒂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时不时奔跑起来,他终于抵抗了夺魂咒,趁着看守他的人不备,偷偷跑了出来,但他因为强行挣脱伏地魔的夺魂咒而神志不清,在外面漂泊了一周,长袍的膝部被撕破了,血迹斑斑,脸上也布满伤痕,胡子拉碴,面容灰白而憔悴。
这是霍格沃茨禁林边缘一片幽静的空地,他快要见到邓布利多了,他想对他坦白一切…他要带着儿子去见妻子,跟她忏悔…
这时,他恍恍惚惚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你飞得很棒,我看了你的第一个项目。”第一个声音说,他的口音有点奇怪,像保加利亚那些故意刁难他们英国魔法部的官员。
“谢谢,”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在魁地奇世界杯上看见你,朗斯基假动作,你真——”
突然,树丛中出现了异常动静。
“怎么回事?”克鲁姆疑惑的问。
这时,巴蒂从一棵高高的橡树后面走出来。
他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嘴里不停的嘀嘀咕咕,还打着手势。
“他不是个裁判吗?”克鲁姆问道,“他不是你们魔法部的人吗?”
哈利点了点头,朝巴蒂走去,但巴蒂只是对旁边的一棵树说个不停。
“韦瑟比,你办完这件事之后,就派一只猫头鹰给邓布利多送信,请他确认一下德姆斯特朗参加争霸赛的学生人数,卡卡洛夫捎信说有十二个…”
“克劳奇先生?”哈利说。
“然后再派一只猫头鹰给马克西姆夫人送信,她可能也要增加学生人数,既然卡卡洛夫的人数增加到了十二个,就这么办吧,韦瑟比,行吗?行吗?行...”
巴蒂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那棵树,嘴里念叨着,然后,他朝旁边踉跄几步,扑通跪倒在地。
“克劳奇先生?”哈利大声叫道,“你没事吧?”
“邓布利多!”巴蒂暂时清醒了一瞬,一把抓住哈利的长袍,“我要见邓布利多…”
“好的,“哈利说,”只要你先起来,克劳奇先生,我们就去找——”
“我做了一件蠢事,”巴蒂喘着气说,他眼珠向外突出,正滴溜溜的转着,又开始发疯,口水顺着下巴滴落,“一定要…告诉邓布利多…”
“起来,克劳奇先生,”哈利很响很清楚的说,“快起来,我带你去见邓布利多!〞
“你是邓布利多的人?”巴蒂问。
“对。“哈利说。
“给邓布利多…提个醒…”
“如果你放开我,我就去找邓布利多,”哈利说道,“放开我,克劳奇先生,我去找他。”
“谢谢你,韦瑟比,你办完那件事后,我想喝一杯茶,我妻子和儿子很快就要来了,我们今晚要和福吉夫妇一起去听音乐会。”
巴蒂对着一棵树滔滔不绝的说开了,他仿佛又看到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美丽温柔的妻子和优秀出色的儿子,他的名誉还没有受损,妻子的身体还没有恶化,儿子也不是食死徒。
“是的,我儿子最近通过了全十二门的考试,成绩很令人满意,谢谢你,是的,确实很为他骄傲,好了,如果你能把安道尔魔法部长的那份备忘录拿给我,我大概会有时间起草一封回信…”
“你在这里陪他!”哈利对克鲁姆说,“我去叫邓布利多,我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可以快一些——”
“他疯了。”克鲁姆说。
“你就陪着他吧。”哈利说完,准备起身离开,但他的动作刺激了巴蒂,他把哈利拖倒在地。
“不要离开我!我逃出来了!必须提醒…必须告诉…我要见邓布利多,都怪我…都怪我,伯莎死了,都怪我…我儿子…都怪我…告诉邓布利多…哈利·波特…黑魔头强壮起来了…”
“只要你放开我,我就去找邓布利多,克劳奇先生!”哈利说着,扭头看向克鲁姆,“你能不能帮帮我?”
克鲁姆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走上前,蹲在巴蒂旁边。
"你把他稳在这里,”哈利说,“我领着邓布利多回来。”
“你可得快一点儿!”克鲁姆喊道。
哈利没有回应,飞快的跑出了树林。
这时,暗处的穆迪突然绕到克鲁姆身后,抬起了拐杖。
克鲁姆后脑挨了一下子,他翻了个白眼,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
伽蓝钻出隐形衣,迫不及待的抬起魔杖,对准了巴蒂。
“等等,”穆迪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伽蓝,等等。”
他突然来到她的背后,抱住了她,轻轻的握住了那只抬起魔杖的手。
“我们一起杀了他。”
此刻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激动和狂热,但她又能听出来一丝诡异的虔诚,“你的誓言,我的弑父。”
伽蓝抬头看看他,却只能看到穆迪残缺不全的脸。
她眯起眼睛,温柔的说,“准备好了吗?巴蒂哥哥,三——二——一——”
“Avada Kedavra——”
他们同时念出咒语,一道耀眼的绿光从杖尖飞出,落在疯疯癫癫的巴蒂身上。
巴蒂看到绿光朝自己飞来,越来越近,他的意识突然短暂的清醒,他哪儿还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呢?
这是最后一次了,再看儿子最后一眼,他心里想,然后,他想赶去阿兹卡班,在日出前一小时的白茫茫中,再陪妻子看一次永恒的、沉默的群星,是多么安逸。
他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刻,就在不远处,在魁地奇球场,那次比赛他被赫奇帕奇打败,他愧疚的对妻子低下了头,那一刻,在雨中,她亲吻了他的头顶,用温柔抚慰了他,她的手挽住他的手臂,好像在说:不要在意这一切,也永远不要忘记这一切。
现在,在黑暗中,她的身躯靠着他,也一同笼罩着他的记忆,好像他只需说她的名字,想到她,她就会出现在他身边,只要移动一寸,他就会碰到她的肩膀、膝盖,他一次又一次的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她也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他们的声音在黑暗中交织在一起,就像古老故事中,一对恋人用同一个身体玩求爱游戏。
很多时候,在夜晚,当他偷偷打开三楼被封闭的阳台,想一睹夜色世界中的另一番景象时,他发现自己在尽力避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怕她察觉那样,当他把窗户打开一丝缝隙,让冷空气进来的时候,也尽量不让窗框上老旧的重力平衡提拉物件发出明显的响声,他不想让任何事打破寂静,因为站在那里看夜色,他可以很轻易的相信他的被子里还躺着浅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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