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家族的代表人自然有琴川的,琴川来的是白须长老。
木兮枝朝他挤眉弄眼。
白须长老也朝她眨了下眼,仿佛在喊“木丫头”,随即入座,一个爱喝酒的老头儿难得正儿八经当代表人,还挺像一回事。
盘问开始,先是木则青和陶长老,最后到祝玄知跟木兮枝。
木兮枝拉开乾坤袋,放出喜乐:“这是地下河里的邪物,也是唯一一个还拥有自己意识的邪物,但不会说话,只会写一点字。”
扶风家主水承安垂在身侧的手一动:“木姑娘,你刚到扶风的时候为何不告知我们这件事?”
木兮枝微笑:“忘了。”
水承安也笑:“木姑娘忘性真大,这般要事也能忘了去。”
白须长老光明正大地护犊子:“她还是个孩子呢,忘性大也实属正常,扶风家主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木丫头计较的,对吧。”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这是不信任扶风,非要等参加五大家族会审的代表人全来了才肯说。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摆到台面就不好了。被捧高的水承安皮笑肉不笑,又问了木兮枝几个问题,她一一回答上来了,毫不露怯。
轮到祝玄知时,他不答反问道:“张钰是怎么死的?”
水承安一脸沉重:“张钰被人徒手掐死的,凶手很谨慎,没用灵力,因此我们不能通过灵力来锁定凶手,此事还在调查。”
朝歌金家的长老:“听说扶风家主您抓到了张钰的贴身小厮?今天便提他上来审审吧。”
“没错,昨夜刚抓住的,还不曾审问过。”水承安道。
木兮枝有不良的预感。
不消片刻,张钰的贴身小厮被扶风弟子带上来了,他惶恐不安地跪趴在地上,水承安问:“你可曾知道张钰的所作所为?”
小厮疯狂摇头:“我只知道主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天墟镇,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水承安:“仅此而已?”
云中家主皱眉。
小厮抬头,怯怯地偷瞥了云中家主一眼,不少人留意到了。灵州土家长老若有所思,也开口问了:“你为何频频看云中家主?”
木兮枝总算知道不良预感从何而来了,张钰的死和地下河邪物一事恐怕要扯上云中家主了。
水承安顺着灵州土家长老的话往下:“你见过云中家主?”
云中家主常年在云中,这个小厮的身份不高,还是身处扶风张钰的小厮,应当没见过他才是。
小厮战战兢兢伏地。
“见过,我家主人每逢去天墟镇都要去见一个人,不要我陪同,有一次我因好奇偷偷跟上去,就、就看到了这位,云中家主。”
他磕磕碰碰地说完这几句话,不敢抬头直视这些大人物。
琴川白长老是知道云中跟琴川有婚约的,此刻出言相助:“仅凭他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水承安:“可以对他进行搜魂,没人能在搜魂之下撒谎。”
云中家主居高临下地斜了水承安一眼,将对方的心思看得透:“我是见过张钰又如何?”
他临危不乱,很淡定道:“我对他有知遇之恩,路过天墟镇,私下跟他见一面罢了,也只有那一次,还恰好叫这小厮看到了。”
“不对。”
说到一半,云中家主敲了下桌面:“也不一定是恰好,说不定就是有人给我设圈套,将这小厮引去我和张钰见面的地方。”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水承安颔首:“云中家主,我自是信你的,但五族会审规矩您也清楚,可能知情的人都要下台受问,恕我冒犯,请您……”
云中家主将摆在旁侧的杯子拿起来一扔:“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下台?想审我?可以,拿出更多的证据,否则不必多说。”
说罢,甩袖离去。
水承安对着云中家主离去的背影赔礼道歉:“是我的不是,即使小厮没撒谎,我也不该因为这件小事叫云中家主您下台受问。”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云中家主听,也是说给大殿内其他人听。
这次五族会审不欢而散。
木兮枝离开大殿就想回院子找祝玄知的,可被白须长老叫住了,说是有事要问她,结果却是因为太久没见她了,想聊聊。
他是个话唠,拉住木兮枝唠嗑了足足半天,天黑了才肯放她走,临分开前问:“木丫头,你也知道你和云中有婚约的事了吧。”
“知道了。”
白须长老梳了下胡须:“是不是要选云中大公子祝令舟?”
木兮枝扔下句“不告诉你”就跑了,一口气跑回去后洗了个澡,临睡前想起昨天跟“祝令舟”约定的事,最终又起身了。
今晚找什么借口拖延呢?
如木兮枝所料,祝玄知的房门没上锁,一推就开,他给她留了门。木兮枝还挺紧张的,放轻脚步走进去,看见他坐在榻上看书。
祝玄知散落的长发略湿,一看也洗过了,身上的红衣微松。
有几缕头发垂在他身前,侧脸雌雄莫辩,拿着书的手白里透粉,狐狸眼在烛火下有点微红。
木兮枝熟练蹬开鞋子上去,压下紧张问:“你在看什么?”
“一本杂书罢了。”祝玄知合上手中的书,随手放到一边。
木兮枝犹豫几秒:“白天五族会审,云中家主他被拖下水了,你打算怎么办?”她看得出扶风家主想将张钰的死和地下河邪物一事推到云中家主身上。
祝玄知乐见其成,却道:“他不会轻易得逞的。”
她安慰:“别太担心。”
他低低地笑了,似真似假道:“我不会担心的,你放心。”
木兮枝坐着:“我跟我们琴川的白须长老说了去地牢见张钰的事。”她暂时只相信琴川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地牢问的话只有他们听见了,张钰还死了,没证据,空口无凭。木兮枝又不可能让五大家族的代表人来搜她的魂。
祝玄知看向她,却道:“不说这个了。”然后示意她躺下来。
木兮枝:“为什么?”
光线在祝玄知的脸上镀了层阴影,他掀起了眼帘:“你今晚不是来和我结身体魂链的?”
木兮枝:“我……”
祝玄知特地找过书来看,此刻回想着书中内容,退到榻尾,弯下腰,撩起她裙摆,正要低头。
木兮枝意识到祝玄知想做什么,心乱如麻,猛地抬脚抵住他的肩:“你要干什么?”
第60章
经过这一遭,木兮枝彻底确认自己真的还没有准备好为任务献身,推开祝玄知,忙不迭地拉下自己的裙摆:“慢着,你等等!”
祝玄知不曾对木兮枝设防,被她这么一推,目露复杂之色。
她坐姿僵硬,尽量放松下来,讪笑:“今天也不行,我认为你还得多休息几天,身体重要,我们两情相悦,以后有的是机会,改天吧,改天好。”
在木兮枝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房间变得一片寂静,她仿佛能听到不远处烛火燃烧的声音。
木兮枝耷拉着脑袋。
祝玄知敛下眼睫,皮肤因触碰到她而产生的潮红渐渐褪去,他忽地笑起来,笑得双肩轻震,复而抬眸:“你可真是担心我啊。”
她还没作出反应,祝玄知下了床:“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来日方长,你我两情相悦,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木兮枝此时听不出他是阴阳怪气,还是说真话:“真的?”
祝玄知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看她,莞尔一笑,眼弯着:“真的。你说得很有道理,不是?”
木兮枝也跟着他下床,迟疑道:“我今晚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最近睡得不太好,经常起夜,你跟我睡在一起也会睡不好的。”
祝玄知:“好。”
她咽了咽口水,有点忐忑:“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他应道:“好。”
木兮枝小心翼翼往外走,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对了,要是你感到身体不适就大声喊我,我住在你隔壁,一般都能听到的。”
祝玄知:“好。”
连续听了三个好字,木兮枝感觉有点怪,但转念一想,他回好字好像也没问题,不然回什么?
木兮枝无声地拍了下头,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开门出去,在关门时听到祝玄知说:“不用关,就这样吧,待会我要出去。”
“很晚了,你要去哪儿?”她习惯性关心一下他的行踪。
祝玄知坐在房间里,看走到房门前的木兮枝,笑意不减,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就是随便到院子里坐坐,晚上有点热。”
木兮枝松开拉着门的手,脚下一拐弯溜进隔壁,也就是她的房间。木兮枝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没看见站在院中大树下的祝令舟。
祝令舟就这么看着木兮枝从祝玄知的房间里溜出来回她房间。
他看到木兮枝出来,还想跟对方打声招呼,却蓦地发现那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应该在隔壁,接着就看见她回自己的房间了。
而祝玄知的房间房门开着,他衣衫凌乱,像是做过些什么。
祝令舟怕喊住木兮枝会让她尴尬,所以躲到了大树底下的阴影处,等她进去了再走出来。
祝玄知好像也没发现他,祝令舟放下手里的一盆花,赶紧离开院子。他误会他们做了什么,为避免尴尬,想着当没看见。
起初一直低头坐着的祝玄知在祝令舟转身离开院子时抬起眼。
他就是因为在木兮枝开门要走的瞬间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祝令舟,所以才叫她不要关门的。
祝玄知看着祝令舟离去的背影,耳边响起木兮枝用来拒绝他亲近的借口,她到底是真担心他身体,还是只是不想和他亲近。
答案不言而喻。
木兮枝先是躲开他的吻,现在拒绝他的亲近,却又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错了,她喜欢的不是他,是“他”,怎么总是弄混淆呢。
祝玄知将目光收回来,转头看向房内的镜子,裂开的那一面镜子已经被扶风弟子换掉了,如今这面完好无损,很是清晰。
定是他太不像祝令舟了,木兮枝才会迟迟无法真正接纳他。
祝玄知想得到的是她对祝令舟完完全全的喜欢,她能给祝令舟的,他都要,少一点也不行。
他拂掉桌子上的茶杯,它掉落在地,砸到铺在桌底下的毯子,只发出一声小小的闷响。
约莫坐了一刻钟,祝玄知不疾不徐地站起来,走到衣柜前。
打开衣柜,中间那层放着两套整整齐齐的白衣,祝玄知毫无波澜地看了一眼,却抬手拿起挂在自己腰间的玉令牌端详片刻。
玉令牌上面还雕刻着祝令舟三个字,祝玄知摩挲过那些字,难道要他事无巨细地去模仿祝令舟,她方能给予他毫无保留的喜欢?
荒唐,可笑,他才不ῳ*Ɩ会模仿他厌恶的祝令舟……
也不是不可以,祝玄知说服自己,只要能得到木兮枝给予他毫无保留的喜欢即可,模仿祝令舟而已,他又不是做不到。
从小到大,祝玄知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经常做些极难的事,现如今想得到木兮枝这个人的喜欢,他也可以适当做些什么的。
对。
没错。
他可以模仿祝令舟,能达到目的就行,祝玄知收住想砸碎玉令牌和撕烂这两套白衣的想法。
祝玄知将玉令牌挂回腰间,把衣柜里的白衣拿出来。
*
朝日初升,晨光熹微。
木兮枝昨晚又没睡好,思考了一晚以后要怎么办,一大早就爬起来到院中荡秋千,看木则青练剑,还拿着根树枝跟着比划起来。
木则青原本专心练剑,余光看到木兮枝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舞弄着树枝,终于看不过眼了。
他问:“你怎么了?”
木兮枝耸了耸肩:“没事,大哥你继续,我就是闲得慌。”
木则青见此不多言。
她扔掉树枝,躺在秋千上看天:“大哥,如果有人说喜欢你,喜欢你到舍命相救的地步,但她不肯跟你亲近,你会不会怀疑?”
木则青召来附近的落叶,形成道叶剑:“没人说喜欢我。”
木兮枝算是服了他沉闷的性子:“都说如果了,在假设前提下,大哥你懂不,你就当有这个人存在,你会不会怀疑她的用心?”
他拧眉:“她喜欢我?”
她点头如捣蒜。
木则青的脸依然很冷:“喜欢我喜欢到舍命相救的地步?”
“嗯。”
“然后不肯跟我亲近?”
木兮枝:“对。”
他震开叶剑,叶子簌簌落下,有几片还落到了木兮枝的脑袋,弄得她像树精,他说:“不亲近就不亲近,我又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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