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枝听到这里赶紧起身去给祝令舟开门,一眼就看到了他双手捧着的小锦盒:“不用,祝姨上次送过一份礼物给我了。”
祝令舟微微一笑,递过去:“姑娘,你还是收下吧。”
祝忘卿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们都知道,木兮枝不为难他,伸手接过来,想先打开看看是不是贵重的物品,如果是便还回去。
锦盒外绑着花里胡哨的蝴蝶结,很符合祝忘卿的风格,木兮枝解开蝴蝶结,再打开锦盒。
她一看,里面放着两个小小的泥塑人,难怪拿着沉甸甸的。
其中一个泥塑小人桃腮粉面,穿着淡青色的齐胸襦裙,发间绑着同色长丝绦,还有插着一些木簪,露出来的手腕戴着一只木镯。
站在木兮枝身边的祝令舟也看到了泥塑人:“是木姑娘。”
木兮枝顿时对祝忘卿送来的这份礼心生喜爱,泥塑人就是缩小版的她,神态什么的都拿捏得很像,拿在掌心里可可爱爱的。
祝令舟帮她拿着锦盒丝带,提醒道:“还有一个泥塑人。”
另一个泥塑人穿着红衣,眼角有颗泪痣,长发是黑色的。做泥塑人的人可能习惯用黑发,又或者祝忘卿忘记叮嘱对方了。
木兮枝也将这个泥塑人拿起来,这很明显是“祝令舟”,祝忘卿为什么送一对泥塑人给她?
是觉得他们会履行婚约?
她的手指无意地抚过“祝令舟”泥塑人的脸,眼角那颗泪痣竟然就这么轻易被蹭掉了,木兮枝想补救,但好像补救不了了。
不过少了一颗泪痣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她改天出去找些红墨水给泥塑人点回来,木兮枝小心把两个泥塑人放回锦盒里。
祝令舟却有点困惑。
祝忘卿那样追求完美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己送出去的泥塑人出现掉色这种不该出现的瑕疵。
也可能是泥塑师技艺不精,偷工减料,导致泪痣容易蹭掉。
祝令舟本想问木兮枝要不要拿回去给祝忘卿,让她找泥塑师补回来的,见木兮枝不介意地放回锦盒,他便不多管闲事了。
木兮枝:“麻烦二公子帮我转告祝姨,我很喜欢。算了,明天我当面跟她道谢,也劳烦二公子这么晚还来给我送礼物,谢谢。”
他将锦盒丝带也还给她:“举手之劳罢了,木姑娘客气。”
锦盒内还有一封祝忘卿用桃花纸写的信,也是写给她的,祝令舟叫她别忘看,然后才离开。
木兮枝关门回房,又打开锦盒,拿出垫在最下面的桃花纸,祝忘卿的字如其人,很是洒脱,龙飞凤舞的,她差点看不懂。
桃花纸上仅有寥寥几句话,木兮枝连蒙带猜才能看懂。
大致内容是,这两个泥塑人都是祝忘卿亲手做的,送给她的礼物,倘若木兮枝想跟云中履行婚约,就将两个泥塑人留下。
倘若不想履行婚约,就只留下代表着她的那个泥塑人,将“祝令舟”的泥塑人退还给祝忘卿,而祝忘卿不会跟旁人提起这件事。
还说这是她们的小秘密。
她又拿两个小泥塑人出来看了好一阵,直到房门再次响起。
木兮枝以为是祝令舟有事折回来,把泥塑人放回锦盒,一边开门,一边道:“二公子……”
门外是祝玄知。
她立刻咽下到嘴边的二公子,改为:“你怎么来了?”
祝玄知却听到了那声二公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紧木簪,却笑问:“他刚刚来过?”
“二公子刚刚确实来过,但不是什么要紧事。”木兮枝想着祝忘卿写的那一封信,暂时不提泥塑人,绕回去,“你怎么来了?”
“你木簪落我那里了。”
祝玄知将木簪还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房内的锦盒:“大晚上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来找你?”
他看见了。
就在刚刚,他看见了祝令舟拿着一个锦盒来此处,送给她。
木兮枝收了。
原本祝玄知还想用灵力听他们说什么的,可这院子被云中家主布下了禁锢灵力的阵法,为的是防止有人用灵力伤害他的宝贝儿子。
因此,祝玄知无法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看见锦盒里的东西时笑了,发自内心地笑。
祝玄知垂了垂眼。
木兮枝觉得好笑:“你现在不也是没什么要紧事也来找我?”就算她的木簪落他那里了,明天见面再还也不迟,不一定要现在。
现在距离她离开他房间已有半个多时辰了:“你还没睡?”
“睡不着。”他说。
“为什么?”木兮枝拿着被祝玄知体温捂热了的木簪。
祝玄知把落到锦盒上的目光收回来,放到木兮枝的脸上,低声道:“木兮枝,我想和你做。”
她顿住:“做什么?”
“做道侣会做的事,先在你体/内结魂链,反正我们以后都要履行婚约结为道侣的,不是么?我想进/入你的身体结魂链……”
祝玄知说这些话时很平静,超乎常人的平静,接近一种在悬崖边缘反复行走的诡异平静。
第59章
木兮枝怀疑自己在做梦。
祝玄知等她回答,背对着身后月光,整张脸被阴影笼罩着,表情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阵阵热风沿着敞开的门吹进来,木兮枝一下子被吹清醒了,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你怎么突然想这样做?”
木兮枝是真想知道。
风吹动祝玄知披散的长发,几缕越过了肩吹到身前,拂起来的发梢轻轻地扫过木兮枝的脸,很香,也很痒,但她没拂开。
祝玄知唇角微弯,笑意不达眼底:“没有原因,就是想。”
说实话,木兮枝不太擅长应对感情之事,尤其是对上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他,用从小说和影视剧里得到的理论知识去解决行不通。
木兮枝望着他双眼:“我觉得,无论是在缘石上结魂链,还是在各自的身体里结暂时的魂链,这都是需要两情相悦的。”
祝玄知平缓地回望着她,打断道:“你不是喜欢我?”
“是,没错,我是喜欢你。”木兮枝心直口快,“可你不喜欢我啊。”她忽地想起今时不同往时,猛地收住,不往下说了。
他道:“我喜欢你。”
木兮枝险些站不稳,说话都变结巴了:“你、你说什么?”
祝玄知“如她所愿”,再说一遍:“我喜欢你,你又喜欢我,如今可算是两情相悦了?”
做梦她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句话,被他打个措手不及,脑子“轰”的炸开了,有点语无伦次:“你,我,我们……”
他时刻留心她的表情变换:“你先回答我,算还是不算?”
木兮枝心一横:“算。”
“算什么?”
还得寸进尺了?也罢,木兮枝忍他:“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还能算什么?算两情相悦。”
祝玄知得到想要的答案,看进她的房间,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问道:“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们是否可以先结身体魂链了?”
木兮枝被呛到,咳嗽几声,脸颊都咳红了:“这是当然。”
到缘石结魂链和结身体魂链不同,前者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成婚,然后去领结婚证,后者则是道侣常做的双/修,要有肌/肤之亲。
先到缘石结魂链,还是先私下结身体魂链,顺序由自己定。
也可以只做一样。
五大家族不强制要求修士们必须要到缘石结魂链,意思就是你们可以随意找人结身体魂链,行双/修之事,只是不受缘石的保护。
木兮枝琢磨着,这就跟现代的交往差不多,你能和你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同居,但不受法律保护,相对自由,随时可以分开。
由于和离的过程繁琐,所以大部分修士会选择结身体魂链。
像木兮枝父亲跟她母亲水弦月那种是既到缘石结了魂链,又结过身体魂链的,否则她也不会是琴川名正言顺的家主之女。
眼下祝玄知想与木兮枝先结身体魂链,她听着倒没多大排斥。
因为身体魂链只能短暂维持七天,过后得重新结,如果不想接着结身体魂链就结束。
谁也不用对谁负责。
看得出来,他现在有点喜欢她,又误会她喜欢他,身体还弱得似承受不了一点打击,不然便一病不起,找阎王见面喝茶的样子。
抛开这些不说,双/修能提高双方修为,她不吃亏,他也不吃亏。她想,要不就和他试试?
更何况,他长得好。
普通人对着长得好的人,食欲都会大增,更别提做那种事。木兮枝虽然不会被容貌迷惑,但不代表她不喜欢看好看的人。
不过木兮枝还是过不了心里这关,不行,还是能拖则拖吧。
于是她又说道:“可今天不行,你的外伤虽用药好了,但内伤还在,如果不好好休息一下,恐怕很难结成身体魂链的。”
祝玄知猜到她在想什么,“嗯”了声,干脆利落道:“好,那明天,我们明天结身体魂链。”
“这么急?”
他反问:“急么?”
木兮枝再反问:“不急么?”急得像怕她会跟人跑了似的。
祝玄知一言不发,静静地凝视着她,直到木兮枝妥协了:“好好好,你说明天就明天。”今天拖完,明天再找借口拖。
她不禁咕哝:“我们还有婚约呢,我还能跑了不成。”众所周知,木兮枝一旦履行婚约,肯定会选择“祝令舟”来当成婚对象。
晚间的热风还在,祝玄知听到这句话,却感觉到一阵凉意。
二人静默片刻,木兮枝用手指扯了扯祝玄知的衣摆:“明天我们还要到大殿上见五族会审的代表人,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祝玄知看了一眼她拉住自己衣摆的手,忽问道:“木兮枝,我和他长得一样,你看着我们的时候,会不会有别的感觉?”
这个“他”指的还是祝令舟,也只有祝令舟跟他拥有同一张脸。
她一时听不懂祝玄知的问题,一头雾水,拉着他衣摆的手松开:“我会有什么别的感觉?”
祝玄知眉眼带浅笑,仿佛只是心血来潮一问,没旁的意思:“我怎么知道你会有什么别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今天才问的你。”
木兮枝想了想道:“说不出来,但不会把你们认错就是。”
比如前两天,“祝令舟”一改平日作风,穿了一套跟“祝玄知”差不多的白衣,木兮枝能一眼就分辨他们谁是和她朝夕相对的那个。
祝玄知没再问,回去了。
木兮枝目送他离开,见祝玄知走进隔壁的房且关上门才收回视线。她也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至于其他事,等睡醒了再想。
她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再不休息,极可能会猝死。
半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木兮枝睡醒后推门出去,见院中一个人,白衣,白发,眼角有泪痣,他朝她张开手,木兮枝以为他要抱,抱了过去。
抱上去没多久,她看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红衣,黑发,脸上干干净净的,很凉薄地看着他们,这样的表情太熟悉了,是……
她抱错人了?怎么可能。
不等木兮枝想下去,下一刻,只见他瞬移过来,毫不留情一刀抹了她抱住的人,刹那间,血溅三尺,温热的血洒得她满脸都是。
木兮枝就这样惊醒了,一个荒谬、怪诞至极的梦弄得她出一身冷汗,慢慢平复心情后,去重新洗个澡换套衣服再继续睡觉。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木兮枝被院中吱吱喳喳鸟叫声吵醒。
她没忘记今天要和祝玄知,还有师兄师姐他们到扶风大殿接受来自五大家族代表人的盘问——有关天墟镇地下河邪物一事。
因为张钰死了,五大家族的代表人问不了他,只能问知情者,而他们几个算得上是知情者。
张钰死是死了,但地下河邪物一事还是得查明白的。
五大家族的代表人本该在张钰死后就立刻问他们的,无奈祝玄知受伤昏迷,推迟到今日。
木兮枝压下想赖床的念头,眯着眼爬下床,再眯着眼穿鞋穿衣服,依然眯着眼洗脸刷牙,没办法,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提议的,卯时一刻便开始盘问。
要赶着去投胎?
木兮枝很久没试过五点就起床了,简直要命。洗脸刷牙完,她摸了摸腰间并不起眼的乾坤袋。
是时候将喜乐交出去了。
目光扫过还放在桌子上的锦盒,木兮枝走过去,打开看了几眼再将它捧起来放进衣柜里。
一出去,她便被一早便候在房门前的扶风弟子带去大殿了。
路上遇到不少扶风弟子,他们无一例外皆穿着白布衣,为死去的扶风三小姐水寒玉服丧。
木兮枝低头看自己的裙子,浅蓝色,不算鲜艳,也不算张扬。她对水寒玉的死没什么感觉,毕竟对方那天差点杀了自己。
行至大殿,木兮枝在清一色的素衣中迅速地找到了祝玄知。
一如既往的红衣。
木兮枝悄悄挪步到祝玄知身边,还没开口。他似有所觉地看过来,白色的长发落在肩上,衬上精致的五官,乍一看很柔和。
她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五大家族的代表人到了,全场安静下来,木兮枝哪里还敢窃窃私语,修为比他们高的修士肯定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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