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枝越想越不对劲,等不及回去扶风再找机会验证,想立刻验证,否则那颗心就放不下来,这条道没人,不会有人看见。
她拦下他:“你等等。”
祝玄知:“怎么……”
剩下的话,尽数淹没在他喉间,木兮枝踮起脚亲了他,祝玄知先是一怔,随后下意识闭眼。
而木兮枝从亲上祝玄知那一刻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闭眼,身边又隐约有异香浮现,她神情变得古怪,退开了。
她一退开,祝玄知就睁眼了:“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木兮枝不知道怎么说。
接吻时,对方下意识就闭眼的动作代表什么意思?木兮枝看了祝玄知几眼,有些别扭,没回答他,莫名其妙道:“你好香啊。”
木兮枝感觉祝玄知应该是被她对他的“喜欢”暂时给迷惑了,日夜相处下来,他恍惚间产生“我也有点喜欢你”的错觉。
对,没错,就是这样。
要给他纠正过来才行,不然自己不就成了欺骗感情的人了?
起初她清楚他是那种没有心的人,木兮枝便想着,做好“无私奉献喜欢,不一定要求回报”的人设到结局即可。
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木兮枝在风中凌乱,听祝玄知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喜欢这个味道?”
她道:“不是。”抛开别的不说,这味道谁闻谁喜欢。
“那是为什么?”
木兮枝还是不答,觑着他的脸,试探问道:“祝谢之,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你有一点点喜欢我了么?”
祝玄知看她的眼神微变,轻声道:“你很在意这件事?”
“嗯……在意。”
“我。”祝玄知顿了顿,神情平和,始终没从正面回答,“我想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从何判定就是喜欢一个人?”
木兮枝决定借此机会来纠正他或许对她有的错误认知:“我个人认为啊,喜欢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喜欢,一种是虚假喜欢。”
他抬眼:“虚假喜欢?”
“没错,喜欢也有虚假的喜欢,就是你以为自己喜欢了一个人,其实是假的,只是因为某些事导致你产生了喜欢对方的错觉。”
祝玄知:“譬如?”
木兮枝斟酌:“譬如,我对你好,我喜欢你,三番五次救你,你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情。”
她又道:“事实上,那或许是感激之情,又或许是你不曾得到过的新鲜感,然后,你可能会错把感激之情或新鲜感当成喜欢。”
祝玄知:“那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木兮枝存心往难的方向说:“给对方送花,买吃的等等,这些是很表面的事情,我认为真正的喜欢是可以为对方去死。”
不料他曲解了她的意思:“你这是在强调你有多喜欢我?”
木兮枝摇头:“不是,我是在说如果你不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就不是喜欢我,也不要为喜不喜欢我这件事纠结、为难。”
说了一大串,她最后问:“那你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了吧?”
祝玄知看她良久。
片刻后,他转开脸,幽幽道:“若照你这么说,我确实不喜欢你,也不可能会喜欢你。”祝玄知当然不可能会为她去死。
对啊,照木兮枝这么说,他不可能为她去死,意味着他不喜欢她,祝玄知茫然的心安定下来。
木兮枝也松了一口气。
祝玄知貌似真心疑惑:“木兮枝,倘若‘我’一直不喜欢你,你也会一直喜欢‘我’?”
“我也实话跟你说,不一定,假设喜欢一直等不到回应,可能等到某一天我就不喜欢你了,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他眼睫一动:“嗯。”
他们继续往前,没走几步,淅淅沥沥下起雨,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极有目标地袭来,木兮枝本能拉着祝玄知往后退一步。
一下雨,祝玄知便用灵力幻化泪痣,取代那颗用朱砂点的,紧接着他看到踏雨而来的水寒玉。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应该是擅长控水的她带来的,木兮枝想。
水寒玉眼睛很红,像是哭过,又像是被这场雨砸红的,扬声道:“我要你们给张钰陪葬。”
木兮枝听懵了。
张钰此时理应在大殿内接受五大家族的搜魂,审判过程繁杂,至少得三天才能定罪行刑,至少目前他还活生生的,没死。
说什么陪葬?
难道是水寒玉预料到张钰会被五大家族定为死罪,提前来找他们报仇?木兮枝无语,他们又没错,她这个人怎么还不依不挠了。
本以为水寒玉会忌惮亲自来扶风的云中家主,不会再对他们出手,木兮枝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在这种情况下来杀人。
木兮枝自知修为不及水寒玉,并不打算跟她硬碰硬。
“三小姐,你知道今天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么?他一旦有事,云中家主绝不会放过你的,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水寒玉大笑起来,目光怨恨:“随便吧,他既杀了张钰,我便要他痛苦不堪,后悔不已。”
木兮枝愣住:“慢着,你说他杀了张钰?张钰死了?”
“对,今天五族会审,要带张钰到大殿上搜魂,可去接他的扶风弟子发现他死在了地牢里,而医修看出他是昨晚死的。”
木兮枝顿时明白她为何会在今天找过来要杀人了;“你难道觉得是他潜入地牢杀了张钰?”
水寒玉:“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木兮枝为他辩解的话脱口而出,生怕她杀他,“他没理由杀张钰,劝你还是调查清楚再找人寻仇,别找错了。”
可水寒玉现在无法听进解释,不想再跟他们多说半句。
扶风水家人,驭水了得,在雨中如鱼得水,水寒玉很快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往旁边的河引来一道水流将木兮枝和祝玄知分开了。
五阶修士会分身术,水寒玉一分为二,分别对付他们二人。
分身术只能维持一刻钟,且分身修为有所不同,真正的水寒玉拥有原本的五阶修为,分身的那个只有三阶修为,会往后退两阶。
但用来对付他们足够了,用五阶修为的本体来对付四阶修为的祝玄知,用三阶修为的分身来对付初级三阶修为的木兮枝。
祝玄知侧身躲开水寒玉一击,她再以水化刀,割向他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他掌心也有一把小刀,反割向水寒玉的脖颈,一击即中,轻易地杀了她。
可祝玄知并没有杀人后的快意,反而有种心慌,这个水寒玉不是本体,是她三阶修为的分身,否则不可能被他这么轻易地反杀。
他们都被水寒玉骗了,她今天要杀的不是他,而是木兮枝。
祝玄知猛地看向木兮枝。
如果木兮枝的对手是水寒玉那个三阶修为的分身,还是勉强可以应对的,但她面对的是水寒玉有五阶修为的本体,那就不同了。
水寒玉的神情微微扭曲,狂笑:“你杀了张钰,让我失去今生所爱之人,我也要你尝尝这个滋味,我不杀你,我杀她。”
她握住一把锋利的冰刀,刺向被水流束缚住手脚的木兮枝。
下一刻,冰刀没入血肉。
木兮枝睁大眼,透过朦胧阴沉的雨幕,望着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瞬移到自己面前的祝玄知。
在水寒玉肆无忌惮释放出来的五阶灵力威压下,以他们的修为是不可能用得了瞬移术的,除非他透支所有灵力,暂时换来瞬移。
他透支了所有灵力瞬移到她面前,自然没灵力挡下那一刀了。
冰刀没入的是他的血肉。
木兮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不止她一人感到震惊。祝玄知也难以置信,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透支所有灵力瞬移过来。
他怎么会做出替她挡刀的事,就如她当初舍命救他一样。
可祝玄知凡事以自己为先,即使她救过自己,也不会念救命之情;即使想得到她的喜欢,也不会为此付出可能危及性命的代价。
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祝玄知低头看那把刺穿他肩背的冰刀,鲜血渗出,染红身上那套第一次穿的白衣,被雨水冲淡颜色,仍然留下了褪不去的痕迹。
木兮枝心跳骤停,不知道是因为怕他死,然后她跟着死,还单纯因为被他瞬移过来为自己挡下刀这件事,又或者两者都有。
她看着祝玄知,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你……”
束缚住木兮枝手脚的水流倏地被一道紫光打散,对她来说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谁给你的胆子,伤我儿子?”
原来是祝忘卿来了,也不知她是怎么得知自己的儿子有危险的,她声音一如既往的甜柔,却不容置疑道:“伤我儿子者,死。”
说罢,她以九阶修士的威压强压水寒玉对着他们跪下。
水寒玉跪下的地方有尖石头,硌破她膝盖,疼得直颤:“我是扶风的三小姐,你敢杀我?”
祝忘卿扑哧一笑:“你是扶风的三小姐又如何,我还是蓬莱的圣女,你都敢杀我儿子了,我为何不敢杀你,杀的就是你。”
水寒玉被祝忘卿掐住了脖颈,说话很艰难,不禁害怕起来。
她说:“我怀着孩子。”
“孩、孩子是无辜的。”水寒玉在得知张钰死讯后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今清醒了点。
祝忘卿一脸愧疚:“对啊,孩子是无辜的……可你的孩子无辜,我的儿子就不无辜了?”说完,手起手落,掐断了水寒玉脖子。
一尸两命。
水寒玉死不瞑目。
祝忘卿松开手,很自然地眨了眨眼,仿佛刚刚不是在动手杀人,而是在玩了个寻常的游戏。
解决完水寒玉,祝忘卿回头看躺在地上的祝玄知和木兮枝。
祝玄知透支所有灵力,又替木兮枝挡下了水寒玉那把附有五阶灵力的冰刀,已经晕了过去。
木兮枝也晕了,水寒玉用水流束缚住她时,木兮枝的身体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方才水流被祝忘卿打散,她一松懈就晕了。
水寒玉死后,雨停了。
祝忘卿朝他们走过去,弯下腰半蹲到祝玄知身边,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被雨水冲刷过的脸,干净剔透,五官精致。
她就这么看了一会又一会,似想通过祝玄知这张脸看到谁的影子:“还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体内的朱雀就要出来护主了。”
地面的水弄湿了祝忘卿的裙摆,她不管,转而去看木兮枝。
祝忘卿摸了一把木兮枝细腻的脸蛋,又看一眼祝玄知:“啧,绾绾真漂亮,我儿子眼光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她轻轻地抱起木兮枝,再简单粗暴把祝玄知收入手里的乾坤袋,然后回扶风找人算账,顺便叫扶风家主来给他女儿收尸。
*
两日后。
“吱”的一声,祝令舟推开房门,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人,那是昏迷不醒的祝玄知,他走过去。
祝玄知眼角的泪痣消失了,人的灵力有限,最多维持同一个术法两个时辰,更别提他昏睡了两日,祝令舟是来为他幻化泪痣的。
自祝忘卿将祝玄知带回那天后,就有过不少人来看他。
云中家主和早就醒来的木兮枝来得最频繁,所以祝令舟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支开其他人,悄悄为他幻化泪痣,为他隐瞒身份。
不到须臾,祝令舟转身出去,一出门就遇到了来看祝玄知的木兮枝:“木姑娘,你又来了。”
木兮枝:“还没醒?”祝忘卿说他最迟会在今天醒来。
“还没。”
她扬了扬食盒,走到旁边台阶坐下:“既然他还没醒,你要不要喝这粥?我刚喝过一碗了,现在不饿,待会就凉了。”
祝令舟:“好。”
木兮枝打开食盒,拿出放了些肉沫和青菜的粥,递给他。
房内,祝玄知眼皮一动,慢慢睁开眼,他坐起来,看了看房间,忽地意识到什么,掀开被褥就下床,赤足走到镜子看自己。
泪痣还在。
祝玄知紧绷的神经松了下,又听到房外传来木兮枝的声音,他踱步到窗户往外看,看到了她,也看到了跟她坐在一起的祝令舟。
他的表情渐渐地冷了下来,随手抓起窗台的小花瓶,往外一扔,“砰”一声,砸得稀碎。
坐在台阶的二人看向窗台,木兮枝怔在原地:“你醒了!”
祝令舟站起来。
台阶就在窗台外,小花瓶差点砸到了他们,碎片散落在地。
木兮枝推门进去,走到祝玄知身边:“你醒了怎么不叫我们,没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对了,花瓶怎么掉了,你没划伤手吧。”
他抬起眼帘:“我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想走到窗台看看是不是你们……不小心碰掉花瓶了。”
第57章
祝令舟也进来了,手里还端着木兮枝给他的那一碗粥。
祝玄知时隔两日醒来,期间没入食,身上还有伤,脸瘦了点,面色也更苍白了,这样的他反倒和祝令舟的模样愈发相似。
木兮枝看向祝玄知的肩背,虽然那里被衣衫挡住了,但她知道他衣衫之下有刀伤。
她没用他上次给她的伤药,否则伤口消失会引人怀疑。
祝玄知还没醒,用药瞒不过其他人,尤其是云中家主,对方会定时过来查看伤口,只有等他清醒了才可以瞒着其他人用药。
他也跟她说过,这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木兮枝没拿出来,祝玄知用的伤药都是云中家主和祝忘卿精心挑选过,再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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