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下何碧顷跟齐思琼站在夜市的尾巴。
晚风吹来,空气里裹挟着不同食物的香气,不远处吵杂的人群声将俩人心跳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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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碧顷从夜市回来鹿卧山后,胃里很不舒服,想吐又吐不出来,张芸去找医生要了健胃消食片。但根本不起作用,吃下去没一会终于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了。
张芸不知她吃了什么,心疼又担心,给她递了杯热水。
她捧着玻璃杯,眼睫毛挂着难受的泪珠,一口气全喝下去。
“喝慢点。”张芸顺着她的背:“吃的什么呀?那么不新鲜?他们羊城人吃的东西不是挺清淡鲜美的吗?”
何碧顷吐完后身体虚弱,手指轻颤地将杯子递给她:“再倒一杯。”
接连喝了两大杯,她唇瓣才渐渐回了点粉色。
搁在茶几的手机响起铃声,张芸捞起,眉宇瞬间舒展开,语气也轻松许多:“姐,江老板的视频电话。”
张芸正要滑动接通,何碧顷开口,嗓音嘶哑:“先别接。”
她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糯米头像,恶心的感觉又在胃里翻涌。
张芸以为她是不想被江猷琛看见她吐了,理解地哦一声,让铃声一直响着,直到结束后他便没再打过来。
再一次打来时何碧顷已经洗好澡上床准备睡觉。
她整个人裹在被褥,看着屏幕的来电现象,犹豫片刻,指腹往绿色箭头移动,轻阖双眼,仿佛随时能睡着。
江猷琛知道今天她们又下山录节目了,这会见她模样疲惫不堪,担心她是不是又中暑。
对于他的关心,何碧顷连眼皮都没动,只闷声说:“不是,只是很累,要是没什么事我先睡了。”
“那我直接讲睡前故事。”
江猷琛开始说粤语睡前故事,何碧顷听见他粤语声的那一刻,瞬间拧眉,脑海里闪现今天晚上的种种。
车后排、大排档、夜市尽头……
她们讲着粤语欢声笑语,她在旁边像融入不进去的小丑。她当时还想着要自信开口,努力去练。
她应激反应似的掀开眼皮:“你别讲了,我不想听。”
那边沉默几秒:“怎么?”
何碧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努力平复心情:“没怎么,我困了,不想听想睡觉。”
顿了顿,怕他察觉出什么异样似的,叮嘱道:“你也早点睡。”
挂了电话,何碧顷望着百叶窗,思绪逐渐又回到不久之前,夜风从敞开的窗口无形灌进来,将她裸在外的手臂吹起起小疙瘩,她缩回被窝。
泻进来屋里的月光与灯光融合,屋外山林像洒了一层银色,她脑海里响起一道中年女声音,轻轻柔柔,和蔼亲切。
只剩她跟齐思琼站在夜市的尾巴时,她就隐隐有种预感,只是不清楚具体预感是什么,直到听见齐思琼温柔铺垫了一堆,最后进入主题。
“你可以是光芒万丈,受无数人喜欢追捧的女明星,也可以是妙娜用来打发娱乐时间的崇拜偶像……”
言外之意是何碧顷可以以任何身份存在,惟独不能以她的儿媳妇名义。
“阿姨也会看你演的电视,很喜欢你的演技,也很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见你站在颁奖典礼上拿下最佳女主角。”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齐思琼对她的喜欢是建立在她是演员,能演好戏的基础上。
“你今晚抽空陪阿姨吃饭,阿姨很开心。阿琛远在海市,不会知道我们吃过一顿饭。”
意思是今晚的事情别让江猷琛知道。
不远处的食物香气顺着夜风飘来,何碧顷被呛到鼻,猛烈咳嗽两声。她听见这些话后,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瞬间松散开。她唇瓣嗡动,想问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深知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很悲伤,难过,诧异各种不好情绪全部涌上心头。
齐思琼对她明明很好啊,看上去也很喜欢她,但却不愿让她和江猷琛交往。
从头到尾没说一句狠话或者pua打击她,也不像电视里分分钟甩出几千万侮辱人,齐思琼体面又有教养风度。
感觉她要是不管不顾继续和江猷琛在一块就是不礼貌不识好歹,就是在欺负好人。
第58章 胸针
光从外表来说, 何碧顷的浓颜长相让她看上去明艳大气,似乎天生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又自带洒脱劲。但其实成长环境造就了她敏感的内心而且很容易陷入内耗状态。
自从那晚在夜市跟齐思琼聊了之后,她时不时绞尽脑汁去思考为什么。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齐思琼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客套话, 不然怎么会喜欢她却看不上她。
是不是因为她黑料太多了不像正经女孩。
对于男女之间谈婚论嫁来说欺负同事、压榨助理、小太妹爆粗口这些是小问题, 日久见人心嘛。
而在娱乐圈闹得比较大, 给路人印象十分差劲,以至于每次出现都会被全网冷嘲热讽的, 是两件有关于她私生活的八卦。
一是半夜幽会有妇之夫。
半夜是不假,当时拍戏收工就已经半夜,困得迷迷糊糊上错了剧组男一号的车, 但立马就下车了。
不料会有蹲着跟拍的狗仔断章取义。
二是和已婚男演员共用吃一根雪糕。
何碧顷和对手对戏, 一边咬着雪糕, 压根没想到他会凑上来咬,他吃了一口之后她也没再碰那根雪糕直到融化, 但营销号只放了前面部分。
这种有关私生活的, 她们是不是早就先入为主,真以为她私生活混乱。
以前她也没当一回事,清者自清, 她始终觉得演员要用作品说话, 站得高,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自然而然就会被击破。
但现在, 她突然很在意。
刷大眼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搜自己的名字,在营销号一条夸她演技好的视频底下, 看见一些不好的评论会怔怔发呆很久。
【还需要什么演技啊, 本色出演女小三。】
【收了多少钱,给她洗白?】
【没钱洗白吧?真有那个钱就不会连多买一条雪糕的钱都付不起, 两人一起吃了。】
打开另外一个深蓝色app,何碧顷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匿名提问。
在虚拟键盘上删删减减。
“被误会私生活不检点,还有机会嫁入豪门嫁给爱情吗?”
什么啊,这样问显得她很想嫁入豪门。
“私生活混乱的女明星,她们最后都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外人只是以他的眼光和见识去衡量。好与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
怎么提问都不对劲,显得她像个恋爱脑,她叹息一声又决定放弃提问。
录完一天的节目,明明忙活了几个小时全身乏累,何碧顷却总感觉心底很空虚。
之前也没异地的感觉,自从经历了齐思琼的暗示后,她愈发想江猷琛。
想看的时候见不着,想抱的时候摸不着。
心情极度低落另外一半却并不知道,有一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段感情她一时之间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想了想干脆晾着先。
她跟江猷琛的视频通话时间也逐渐减少。
一是每次视频接通,她总是以很困为理由很快就挂断了。
二是江猷琛那边也忙,只要他不打过来,何碧顷就不会主动打过去。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何碧顷在庭院跟多肉玩球时,不远处一阵骚动,迎着刺眼的日光抬头,看见一席粉色裙子的艾青,李政卓在帮她搬行李。
“碧顷。”
艾青也发现了何碧顷,率先挥手打招呼。
何碧顷没应声。
她现在弄不清艾青这人,到底在她和江猷琛之间扮演什么角色。是做齐思琼的探子和监控,打探她跟江猷琛的进度情报,还是单纯来鹿卧山玩?
晚上,艾青准时来把何碧顷拉去她睡的房间。
艾青这次也带了很多换洗衣物,每天都能不重样地穿,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摆满,满目琳琅中,何碧顷还是一眼看见了那枚碧色的竹子胸针。
跟江猷琛那天参加晚宴戴的胸针一模一样。
明明是很温柔的颜色,何碧顷却感觉刺眼极了,整个人像跌入深海,在海面晃啊晃找不到方向。
何碧顷屏息顺手拿起,精致小巧的胸针明明毫无存在感,却结结实实扎进她心脏,再往洞口里灌酸水。
“这是你的吗?”
她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
“前两天刚买的,好看吗?你喜欢的话送你一枚。”
——在哪里买的?五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艾青从羊城去海市,和江猷琛一起参加晚宴。俩人却对此缄口不言。是做贼心虚还是都没当一回事?
这枚胸针不知是不是江猷琛戴的那枚,又或许两人买的是同一款。
但无论哪一种都很暧昧。
一想到两人出席晚宴前一起挑饰品,互相认为这枚胸针好看,何碧顷顿时喘息困难。
在今天以前,何碧顷还偶尔异想天开她和江猷琛这段感情要怎么才能继续,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他。她想做点努力。也许她改变一下小三绿茶形象,齐思琼就能慢慢接受了。
但现在,她咬紧唇瓣,指甲陷入皮肉,企图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拨打江猷琛的电话。
安静的房间,每一声手机铃声的响都像一把尖锐的武器,刺着她浑身上下。
第59章 分手
铃声明明只响了短短几秒, 何碧顷却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传声筒里先是听见江猷琛轻轻地哼笑,懒懒的很惬意很轻松。
“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男朋友了?”
他平静的嗓音让何碧顷的思绪瞬间缓过来,紧绷的神经像得到了温柔安抚。
这几天, 俩人通话时间很少, 每次又都是江猷琛那边先打过来, 如今她主动打过去,竟从他语调里听出一丝丝愉悦和埋怨。
她手里紧紧捏着竹子胸针, 圆角硌在手心,有细微痛感。
“江猷琛。”
她喊他名字,像以往无数个寻常呼叫那样。
手机里发出一声缱绻的嗯声, 心情很好似的在等着她继续开口。
何碧顷咬唇, 粉唇很快就微微泛白, 她唇瓣嗡动,欲言又止。
“想我了?”
“我们分手吧。”
俩人异口同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瞬间静止, 彼此默契地沉默。何碧顷屏息, 将话筒凑紧耳朵,却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电话那边静得像没人。
“你刚刚说什么?”
他平静的声音在传声筒里显得极其冷漠淡然。与刚才说‘想我了?’那种温柔又漫不经心的语气完全不同。
“你明明听见了。”
何碧顷不想再重复, 音量也大了一倍, 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相比她的烦躁,电话那边又一次陷入安静, 须臾, 听见他缓缓开口:“刚才问的,你还没回答我。”
冷静的嗓音染着薄薄的暗哑, 听上去有几分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他刚才问的什么?
——想我了?
何碧顷深吸一口气, 双眸轻阖,不知他是故意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还是就要她一个答案。
但她现在没心思回答他,想与不想也不能改变她已经说出口的话。
她再次提醒:“我现在很严肃跟你说分手。”
“理由。”
那边咬字清晰的声音简短有力,从容不迫的气场穿透手机直抵人心。
理由。
——因为齐思琼不让我们在一起。
——因为艾青特意搬来鹿卧山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逼着她尽快结束这段关系。她还跟你有一模一样的胸针,看似无意摆出来,实际上故意让她看见。
但她不可能将这两个理由说出口。
齐思琼瞒着江猷琛过来鹿卧山找她,就是想让她识趣点主动离开他。艾青搬来鹿卧山也许真的是喜欢这里,跟他有一模一样的胸针,他也可以说出各种理由。
屋内开着适宜的冷气,冰凉刺骨,何碧顷蜷了蜷冻得僵硬的手指,狠下心说:“因为我对你厌烦了,你感觉不到吗?你每天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很闲?你看不出来我懒得应付你吗?”
“我也不想再应付你了。我们好聚好散。”
一秒,两ῳ*Ɩ 秒,三秒,四秒,五秒。
对面再次陷入沉默。
随着彼此的悄无声息,何碧顷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
她都这样说了,江猷琛那么高高在上似高山白雪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说一些庸俗又卑微的挽留。
他不毒舌几句已经是体面。
何碧顷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怕继续僵持会让彼此难堪,便立马挂断电话。
房间阒寂无声,冷气肆意将她侵蚀。
在一起很容易,分手也很容易。
短短几句话几分钟就结束这段关系。
江猷琛甚至没多说一句什么,在低沉无言中默认同意分手。
艾青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直到电话结束,她淡定自若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何碧顷冰凉的手心。
“碧顷,你别怪琼姨,抛去你是阿琛女朋友这件事,她其实挺喜欢你的。”艾青盯着她握紧的胸针:“这个你很喜欢吗?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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