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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就好，赶到就好，”老田拍他的胳膊问道，“检讨书带了没有？”
李雾山点头说带了。老田就让他现在过去国旗台那边准备，等着接薛强的班上去念检讨。李雾山抬腿要过去，下意识看了眼褚宜。褚宜脸上因奔跑而浮起的红晕还未消退，她皮肤白，看上去像一只饱满的苹果。
她笑着对李雾山挥挥手，用一种宠溺的，像哄孩子的音调说：“快去！好好念哦！”
于是李雾山站在台上听话地念完了长长的检讨书，在上一个薛强糊弄式念检讨的对比之下，态度竟显得十分端正，检讨内容更是深入浅出，起承转合，有分有总，听得一旁的王主任不住点头。
褚宜这颗悬挂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是落下地来。
“我对我犯的错误深感抱歉，并承诺绝不再犯，谢谢大家。”李雾山念完最后一句，也没有象征性地鞠个躬，直挺挺地站着往下看。
人群中三班的队列里突然爆发一声“李哥牛逼！”
这一声刹那间引爆了整个队列，三班学生都跟着大声高喊“李哥牛逼！”
刚还面带欣慰笑容的王主任脸色顿时青了，从李雾山手上夺过话筒大声让高二三班安静，威胁要扣班级纪律分。田老师嘴上吼了几句让大家闭嘴，嘴角却还挂着一丝没来的及收回去的笑意。
褚宜刚刚站在鲁蔓林菁菁几个女孩子那里，趁乱也跟着喊了几声，喊完了想起自己的老师身份，灰溜溜地吐了吐舌头，跟几个女孩儿碰了一下眼神，都笑了。
她不知道，她跟着一起笑闹的时候，台上李雾山的眼神也穿过一片蓝白校服的人群，准确找到了她。他看着她将手放在嘴边充当喇叭，雀跃地跟着一起喊“李哥牛逼”，如果不是没穿校服，看起来和旁边的鲁蔓等人没有任何区别，笑得和十七八岁的女孩一样明媚。
升旗仪式结束后，老田找李雾山问他为什么迟到，他敷衍地说家里有点事，老田再问他就不开口。老田也是知道李雾山这臭脾气，无奈地放他回去上课。
褚宜也好奇，但她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单独问李雾山，便给李雾山发了条短信，但一直到中午午休，李雾山都没回她的消息。
下午第一节 课快要开始的时候，褚宜掏出手机点开信息栏，几条未读消息都是广告，李雾山还是没有回复。真高冷啊，她摇摇头，将屏幕按熄收回口袋。一旁的田老师正收拾着桌面上的书本和卷子，下一节是他的课。
正在这时，褚宜发现办公室门口有个人影探头探脑，她定睛一看，是鲁蔓，赶紧挥手让她进来。
鲁蔓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看看褚宜又看看田老师。褚宜便问道：“找我还是找田老师？”
“找田老师。”鲁蔓小声地回答。
田老师一听是找他的，刚要从椅子上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下去：“找我？有什么事吗？”
鲁蔓双手纠缠在一起，脸颊“腾”地一下变红，羞涩地说：“我想……换个座位。”
老田一愣，鲁蔓内向，从来没有主动向他提过这样的要求，第一反应是她被欺负了，忙问道：“怎么了，是座位离黑板太远看不清吗，还是周围同桌骚扰你了？”
鲁蔓连忙摇头。她的座位在教室中间，周围也都是成绩不错的同学，算得上黄金座位了，没有人骚扰她。
“我，我想坐最后一排。”她鼓起勇气说。
田老师和褚宜疑惑地对视了一眼。鲁蔓继续说道：“我想和李雾山坐同桌。”
这回褚宜明白了鲁蔓的意图，问：“你是想帮李雾山提高学习吗？”
“嗯嗯，”鲁蔓用力地点头，“我理科成绩一般，但是英语成绩还可以，李雾山英语不好，我可以辅导他。”
田老师也理解了鲁蔓的意思，并且表示赞同她的提议：“你这个想法挺好的，但是也不用换到最后一排，过两天全班都要换座位，整体调整一下。”
说完他又思考了一下，有些担心的问：“李雾山脾气不是很好，不会影响到你吧。”
“不会不会，”鲁蔓急忙说，“李雾山人很好的，我也想找个机会感谢他。”
她话语中都是诚恳，田老师也就答应了。他对李雾山人品不担心，只怕他这个性格会惹女孩子不快。
鲁蔓要求和李雾山同桌，对于褚宜来说也是卸下心里一块大石头。马上就要学期第一次月考了，李雾山和秦猛两个人的英语成绩拉了全班的后腿，秦猛她让林菁菁一对一扶贫了，李雾山油盐不进，她之前可真没想好让谁帮扶，都是自己时常发短信嘘寒问暖。
“上课听没听懂啊？”，“今天的完形填空有点难，不懂要及时问”，“这个单元的词汇都背了吗？”
问得多了李雾山也挑拣着回复，一般都说“听懂了”、“明白了”，交上来的作业还是让人心梗。她到底不能让李雾山一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学习写作业，之后有了鲁蔓的帮扶，李雾山的成绩应该会有起色的！
一直到晚自习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李雾山才在隔间里掏出了手机。
中午的时候他也看了一眼手机，看到了褚宜的消息，问他早上为什么这么晚来，他打出几个字又删了，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就把手机揣了回去。
这次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新的消息。李雾山手在信封的图标上犹疑了几秒，点了下去，屏幕最顶上发件人那里还是一串数字。
褚宜说：要换座位啦，你的学习一对一小助手即将上线~后面还跟着一个嘻嘻笑的黄豆脸。
李雾山嘴角微抿，退出了收件箱页面，抬手拨了个电话。
电话没打通，他又拨了一个，过了很久那头才传来人声。
“干什么呀，我在睡觉。”是李雨水的声音。
李雾山眉心拧起：“好点儿了没有？”
那头李雨水握着他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歪着脖子跟哥哥说话：“我没事啦，医生说我明天就能回家了。”
医院的病床很窄，他的病房里同时住着四个病人，怕影响到别人，李雨水压低了声音回答他哥哥的话：“刘姨去给我拿病号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嗯，”李雾山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也不管厕所隔间的墙脏不脏，“我一会儿下课就来跟刘姨换班。”
“不用啦，”李雨水很大方地婉拒，“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好好打工吧！”
李雾山无声地笑了，说：“我请假了，不用打工。”
“哦，那好吧。你可以先回趟家给我拿充电器吗，我的手表快没电了。”
“充什么电，除了我你还要跟谁联系？不是明天就回家了吗。”
“可是……”李雨水嘟嘟囔囔地说话也听不清楚。李雾山干脆地说：“别可是了，你好好吃饭，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李雨水还想说什么，电话却挂断了。他不甘心地看着电量见底的手表，有点忧伤地想，他还想玩手表里的小游戏啊。
昨晚李雾山刚从工作的夜店领到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经理对李雾山印象很好，有点抱歉地跟他解释现在行情不好，不需要那么多兼职，临走还多给李雾山塞了五百块奖金。
李雾山没拒绝，他最近挺缺钱的。
现在他回忆起来，觉得可能还是不该多拿，这钱烫手。不然为什么他刚回家没两个小时，李雨水就突然发起烧来，天还没亮这钱就充了住院费。
但是幸好，李雨水没事，只是感冒加肠胃炎。李雾山苦中作乐地想，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六点多的时候天还微微亮，他缴完款安顿好李雨水就赶紧给刘姨打了个电话，恳请她帮忙来医院照顾一下李雾山。
刘姨是他们的房东，但也是看着他俩长大的邻居，一向对两兄弟关照有加，听了李雾山的话，连忙从家里赶了过来。李雾山这才敢放心地去上学，他今天还要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
怕打扰到熟睡的李雨水，兜里的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他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老田和褚宜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他站在医院的门口，太阳还未升起，只在遥远的天际线里露出一点虚弱的光，高高的台阶上来往的人都穿着苦痛的外衣。
他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想着，要不不去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逃课。
忽然之间，一阵风吹过他的侧脸，医院门口种着两棵高大的广玉兰，此时已经结出硕大的花朵，一只一只白色的碗潜藏在绿叶之间。花香扑鼻，他的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一张脸。
她悄悄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两片花瓣般柔软的嘴唇无声地张合，对他说“别迟到”。
李雾山心脏的位置再一次“咔”地一声，告诉他命运运转的齿轮又一次找到了准确的契合点。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找到了一件事情非做不可的理由。
第19章 好吃到上天的私房菜
李雨水第二天顺利地出院了。李雾山特意找刘姨帮忙，每天多做一份李雨水的饭，打包给他带到学校去吃，以保护他目前还处于脆弱状态的肠胃。
李雨水不是很高兴，他的巧克力和私藏的辣条都被无情没收了，好在刘姨的手艺实在高超，少盐少油的饭菜做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李雨水这才勉强接受。
刘姨也问过李雾山要不要顺便给他也做一份，带到学校去吃。李雾山自然是拒绝了，打工的便利店里时常有过了赏味期的面包和三明治，老板让他们当天值班的员工自己分，他就留着第二天当午饭。
虽说已经入春，天台上的风还是带着点欲说还休的寒意。李雾山靠着墙，大口吞咽着手上的三明治。两片吐司夹着几片西红柿和蔬菜，再加两片不那么新鲜的培根，抹上鸡蛋酱，就是他的一顿午餐。
最近便利店生意不错，速食柜台的三明治卖得很快，留到最后的都是些品相不好的。他也不在意，有的吃就很不错。
风跟着三明治往嘴里灌，嘴里的触感更冰凉，他加快了吞咽的速度。正专心致志地吃饭，突然看到正对着的天台的门被人从内拉开，小小的门里钻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褚宜穿着毛线外套，探头感受了一下天台的风力，额边的碎发被风扬了起来，她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利索地缩回脑袋，准备换个地方吃饭。
一抬眼，正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
李雾山目光缩紧，也看到了褚宜。
褚宜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李雾山，你也在这里啊。”
两人隔着五米远的距离，褚宜感觉自己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怕李雾山听不清，干脆推开门，走了过去。
“你也在这里吃饭吗？”她走近又问了一句。
李雾山手上握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半口吐司，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一口咬得太多，此时口腔里塞满了食物，脸颊鼓鼓的，看起来没那么冷酷了，像一只屯粮过冬的野生仓鼠。
“你就吃这个，吃得饱吗？”褚宜拎起手上精致的便当袋子，“要不要尝尝我的？”
她的动作很自然，像一只习惯于分享食物的小动物，正在跟朋友炫耀今天的收获：“我们家的便当超好吃的！”
李雾山将嘴里因为放久了而变得坚硬的吐司咽下喉咙，说：“不用了。”
褚宜却没放弃安利：“我这里有红烧肉、清蒸鳜鱼还有香椿鸡蛋饼哦！”
她爸最近出差回来休息几天，看褚宜实习从早忙到晚，特意下厨给她做了父爱牌便当，食材丰富，营养齐全，就是在大家都吃艰苦朴素吃食堂的办公室氛围里显得过于奢靡。因此褚宜特意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吃，没想到刚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李雾山。
李雾山大中午的就吃一个三明治，这怎么行！褚宜眼睛发亮地举起手上挂着的便当，要跟她分享老褚家好吃到上天的私房菜。
李雾山三两口把最后一点三明治吃完，抬手抹了抹嘴，看褚宜要打开饭盒，制止道：“不用了，我吃饱了。”
“你就吃这点儿怎么吃饱啊”褚宜疑惑地说，“我有两套餐盒，分一半给你吧。”
褚宜爸爸怕她吃不饱似的，塞满了两个快有褚宜脸那么大的餐盒，她早上拎过来都觉得累。
李雾山依然摇头，但表情有点松动似的，说：“下次吧，这次我真吃饱了。”
褚宜只好又盖上饭盒，念叨道：“中午尽量去食堂吃饭，三明治都是凉的，天台风又大，一会儿胃该疼了。”
她絮絮叨叨数落着李雾山，突然话音一转：“你怎么没回我消息？”
李雾山一愣，脑子转了半圈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前两天发的短信。一条问他怎么迟到了，一条告诉他要换座位。这样的消息……要怎么回？
他想了几秒，说：“家里有点事。”
是“家里有点事”才没回复她的消息还是“家里有点事”所以迟到了呢？褚宜不太明白。但她也不纠结，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把二维码递到李雾山眼前：“加个微信吧。”
“哦，你们年轻人是不是都用 QQ？”
褚宜自言自语地收回手机，退出微信，打开 QQ。她现在不太用 QQ 了，偶尔登陆也只是看看学校的群组消息，因此打开的时候界面提示她要登录。
她把左手的便当袋子绳子挪到手腕处，一个一个字母敲着密码。
“微信可以。”李雾山垂眼看着她动作，说。
褚宜露出一个笑，又把手机退到微信页面递过去：“那挺好，我用微信多，微信方便。”
李雾山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很快地扫了码又收了回去。
褚宜心满意足地嘱咐：“发短信总不回，微信记得要回啊，有什么不会的题也可以拍照片问我。”
她眼睛看向李雾山，李雾山的目光却躲躲闪闪，刻意不看她似的。她以为李雾山是害羞了，大大咧咧地拍他的胳膊：“别不好意思。”
李雾山心想自己没有不好意思，只是褚宜的举止总不像个老师，个子不高还喜欢拍他的肩膀。他只是，有点无所适从。
褚宜看他嘴唇轻抿，耳廓微红，怕他一会儿要生气，赶紧收回了手，却没注意到手腕移开的那一刻，李雾山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我先走了。”他迅速看了褚宜一眼，又垂下眼睛。
“等一下，”褚宜从便当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深紫色的液体，“这个蓝莓汁你拿去喝吧，鲜榨的，很健康哦！”
她不容抵抗地塞到李雾山手里。瓶子不大，李雾山一手就能握住瓶壁，他握在手上，觉得手心里传来一丝暖意。或许是天台的风太冷了，而三明治又太凉，他觉得此时很需要这一份暖，因此没有拒绝。
褚宜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李雾山推开门出了天台，才突然想起来，她不是嫌弃天台太冷准备换个地方的吗！又一阵妖风刮来，穿过毛衣的缝隙灌进她的毛孔，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唉，我好傻……真的……”她哆嗦着，也往门内走去。
加上了微信，李雾山还是没有主动联系过褚宜。不过当褚宜发微信问他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他有时也会回复一张照片，褚宜就会打字或者直接发语音跟他讲，为什么这里的介词不能用“to”而要用“f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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