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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着迷——茶暖不思【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21 17:32:25  作者:茶暖不思【完结+番外】
  许织夏迷迷糊糊的,没注意到里斯,眼里只有眼前这个人。
  正心乱如麻,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你那位未来男朋友,需要我亲自请他离开么?”
  许织夏喉咙一紧,顿觉自己穿越了千山万水,掉回到旧梦里。
  她曾试想过千万句再遇时的开场白,都不及他一句寻常的管教,依旧是那副家长的架势,始终未变。
  什么需不需要,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今夜里斯非离开不可。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她,许织夏又被他的深邃眼瞳吸附住。
  他的瞳孔是深调的黑蓝色,不太显眼,但有亮光的时候,就能看到黑里透出的一丝丝蓝意。
  尤其在阳光下,他的眼睛就是深海。
  曾经许织夏不明白原因,天真地认为他是天生的,世界之大没什么可奇怪的,漂亮就行了,他的眼瞳就像宝石一样好看。
  后来她明白了,那确实是天生的。
  因为他的父亲是中英混血。
  思绪越扩散,心里就越难过,许织夏悠悠忽忽的,小声埋怨:“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只管你。”他又说:“管不得了?”
  醉到这地步,已经是雾里看花,不知所云。许织夏想着什么,脑袋微微下歪,声音很轻:“他们都说你坏,说你不是好人。”
  他指背拂去她脸颊的湿痕:“小没良心的。”
  男人手指的温度滑过她的皮肤,许织夏反应变得更慢,迟钝好些秒,才温顺告诉他:“……我没说。”
  他抬唇,唇边括号浅而迷人:“好,你没说就行。”
  别人都不重要。
  三言两语勾连出深处碎裂的记忆,千万片碎玻璃飞袭过来,割着许织夏的大脑,头疼得她一阵清醒,一阵眩晕。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她忽然不由自主冒出一句。
  男人有片刻的沉默:“你指什么,我们说好的事太多了。”
  许织夏双颊水红,唇也红,鼻尖更红,眼睛在潮湿的空气中也变得更加湿润:“我们不是说好,你不结婚,就不见面的吗?”
  他肩后有花瓣相继飞落,许织夏迷离望过去,仿佛望见了千里之外那个江南的小镇子。
  她目光没了焦点,渐渐空洞,人虚飘飘的,安静走着神。
  “说不说好,都不是我说了算……”
  地面湿漉漉的,灯影昏照,映得落花半透明,路面折出暖黄的光。
  后面那盏路灯将伞面笼罩出雾蒙蒙的光晕,他们在伞底下,被渲染得有几分颓唐和清寂。
  男人颈间隆起的喉结一动,掌心复上她的发,想要哄哄她,但唤她时哑了嗓子。
  “……小尾巴。”
  皱皱巴巴的人生在他久违的轻唤里被熨烫了一下,许织夏再支不住,像败兵归降,身子温温吞吞往前倾。
  额头磕到他肩上,压着,她困乏地闭上眼:“你给我找嫂嫂了吗?”
  声音弱下去,接近梦呓——
  “哥哥……”
  他的心肺霎时间燃起一场大火,灼得咽喉都发烫。
  有时候,他也会憎恨自己是纪淮周,比如第一眼发现她瘦了,比如她就要哭了,比如现在,听见她这声委屈的哥哥。
  周遭的空气开始稀薄,一朵海棠也随之坠落,颓萎地摔了地,沾上污湿。
  “周楚今同学,我真是服了!你怎么每次一做坏事就会被你哥哥当场抓到啊?”
  “……”
  “没事的,哥哥才不会生气呢。”
  因为犯错的时候她会撒娇,堵着哭腔,自己站在旁边可怜兮兮:“没关系,哥哥不用管我,我饿了自己会去捡垃圾吃的……”
  他总是会被气笑,又拿她没辙,直接拎她坐到餐椅上,装模作样凶她:“还轮不到你捡。”
  记忆翻涌,情绪上顶,许织夏的眼泪濡湿了他肩上的衬衫。
  许织夏曾无数次地思考过,困住她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被凝视的欲望,还是被审判的道德?可真的到了重逢的这一刻,仍然悬而未决。
  或许曾经意识到暗恋的那一个瞬间,就注定了她失恋的开始。
  回望过去周而复始的年岁,起于雨夜荒凉的街边,那场来自十七年前的雨又淋到了她。
  负伤的蝴蝶最好是死在那个万劫不复的春天。
  在他走之后,
  或是他来之前……
第04章 故人不在
  许织夏总在想,如果当初在被送回儿童院的途中,自己没有偷偷出逃,或许多年后就不会这般痛苦。
  毕竟得到过再失去,远比从未开始要来得绝望。
  那是某一个春天的夜晚,港区那阵天气正不稳定,晴雨无常,温度颠簸得大片人冷不防感冒。
  刚下过一场大雨,路灯下,地面湿得水光发亮,没安生两分钟,雨水又时急时缓地落了起来。
  旁边有间冰室,贴着菜单纸的乌绿条框玻璃门顶上,挂着“芳华冰室”的亮牌,砖红色繁体字。
  烧腊,菠萝油,猪仔包,丝袜奶茶……各种浓厚的地道香味从门隙里一缕缕扩散而出,雨水洗过的空气干净又清凉,放大了食物的香。
  当时,许织夏就蹲在冰室门口的角落。
  那一小块地一抹黑,处于路灯外的视野盲区,雨天食客三三两两,进出都忙着开伞收伞,谁都顾不上去发现一个躲在边缘阴影里的五岁小女孩儿。
  冰室外的廊檐很窄,雨不间断打到许织夏。
  她抱腿埋着脸,背贴墙蜷成很小一团,不合身的浅色裙子拖在黑浊的湿涂里。
  虽然港区回归已有十年,但普及国语不是一日之功,那时候,普通话在港区的街头巷尾使用程度还是很低,隔着玻璃门的那些喧杂声响,全都是粤语方言。
  许织夏一个声都听不懂。
  前所未有的饥寒和孤寂。
  车子一闪接一闪轧过积水,她被车灯光刺得产生幻觉,恍惚又在京市的胡同里看到了爸爸妈妈——
  “夏夏,要遇着心眼儿好的就跟人回家,自己乖点儿。”
  黑夜里,蹲在她面前的母亲眼里泛着泪光。
  亲信握着伞,伞下的父亲冷哼,痞调的京片子带着鄙弃:“你还有心思管她乖不乖的!院儿里那位可都发话了,打这儿起,你只有一个儿子,没生过丫头!”
  “福利院我都托人打点妥了,收起你的慈悲,别在这当口儿给我坏事!”
  父亲回身坐进长轿车,车窗降落,不耐烦地一声声催促。
  母亲看了她最后一眼,把自己手上的伞搁到她鞋边,闭眼抹了把泪,起身扭过头去。
  轿车从许织夏眼前离去,许织夏抱起地上的伞,望着车尾灯灭在巷子尽头。
  她只身一人站在幼儿园门口,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可能听懂了父亲的意思,也可能只以为,这就是个寻常的周日返园的夜晚。
  “爸爸妈妈再见……”
  那时的空气一样湿冷,她对着空荡荡的胡同,轻声自言自语。
  人类无法回忆起自己生命早期的细节,心理学称其为童年失忆症。
  但在两年前那个更不记事的年纪,与父母的最后一面,已然成了许织夏的不能忘。
  许织夏再没见过父母,却死死抓住了妈妈那句话——要遇着心眼儿好的就跟人回家。
  她想,如果她听话,妈妈就一定会回来接她……
  又一束车灯光如洪水逆流进眼里,倏地把许织夏拖出了幻觉。
  雨声里混进了两道粤语。
  “纪董讲过,您今晚一定要同我回去别墅。”
  “劳驾他滚远点发梦。”
  先开口的声音是一位耐心的中年男性。
  而后者是一个少年,他的声音低冽,不带情绪,只有港腔意兴索然的懒劲。
  “小少爷,您就上车吧,纪董在英国每日都好挂念你的。”
  少年不咸不淡地嘲弄:“怎么,他老人家又对现在的儿子不满意,想换另一个了?”
  “纪董也是不得已,讲到底他都是你阿爸,父子坐下来慢慢谈,没什么说不开的……”
  “好啊,钟遒叔。”
  “那您——”
  “让他来给我阿妈陪葬先。”
  中年男人的欣喜变成一口凉气倒抽回去。
  少年似笑非笑,语气没什么温度,却让人感觉周身的冷雨凝结成了冰锥:“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装好心呢。”
  “这……”这大逆不道的话钟遒怎么敢接。
  雨势变大,淹没了对话声。
  僵持了几分钟,临时停靠路旁的那台当年最新代幻影无奈驶离,车灯散光,轿车淋在雨幕里一身亮黑,渐渐远去没入黑夜。
  球鞋踏过潮湿路面,溅出的水声慢慢悠悠靠近,最后停止在许织夏的耳畔。
  同时雨滴撞击伞面的声音变得清晰,噼里啪啦细碎跳跃,像双手轻快拍打着纸张。
  许织夏感觉到左边站了个人。
  “嗯。”过片刻那人淡淡出声。
  似乎是刚刚那个少年。
  他在和谁通电话,零星回了几声嗯,不知道是不是困了,听声音他没什么劲,对任何话题都感觉厌倦。
  他的伞应该是握在左手,伞檐滚落的雨珠子全滴答在了许织夏头顶。
  许织夏抱紧自己,不敢吭声。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都让她感到害怕。
  “明晚。”
  许织夏呆懵了下,不确定有没有听错,他讲的好像是国语。
  许织夏想再分辨,身旁却没了声,但是过了会儿,她头顶没有水珠再滴落下来了,檐雨也被遮住不少。
  是雨停了吗?许织夏想要抬头去看,先听见少年重新开口。
  “算我欠您人情。”电话里的人大概说他见外之类,他闻言鼻腔透出一声哂笑:“该还还。”
  “亲兄弟不还分你我么。”
  他拖着气息腔调慵懒,话里有着别有深意的嘲讽,随后便挂断,结束沟通。
  金属手柄落地“啪嗒”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罩住了许织夏。
  许织夏懵懵抬起脸。
  直长的伞柄横亘在她脚边,和宽阔的黑色伞面支成一个隐蔽空间,正好把小小的她遮在里面。
  外面的雨并没有停。
  越过伞沿,许织夏望见了少年懒洋洋走远的背影。
  他体型颀长,身上的英式校服来自港区一所国际中学,墨绿外套被他脱下甩到肩上,右手揣在裤袋里。
  经过一盏路灯,他的身影被短暂照亮两秒,他耳廓戴着黑银兽面耳骨夹,一头蓬松层次的黑发不算短,耳上部分在脑后随性半扎住,下半的狼尾发弯至颈下,一点都没有学生的样子。
  走在朦胧雨夜里,身上强烈的疏离感盖过了他的孤寂。
  少年消失在街的尽头,他的黑伞躺在地上,挨着许织夏。
  许织夏想起了妈妈的话。
  她不明白怎样才叫心眼好,但她记得,妈妈离开前,也是这样给她留了一把伞。
  许织夏眨着湿漉的睫毛,鼻尖已经冻红,她伸出僵冷的小手,够到伞柄,小心抱起来。
  大伞很沉,压住许织夏只有一米左右的小身子,许织夏走进雨中,被雨水砸得歪歪扭扭。
  她朝着少年去的方向走,一直走,可是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许织夏停在一栋大厦前,里面挥发出一股很奇怪的混合气味,类似臭鸡蛋腐败的霉味,甚至还有辛辣的体味,危险的异域感浓烈。
  雨下得越大,四周越冷清,没有人她反而没那么怕,于是她进了大厦旁的地铁口,挨着自动扶梯背后的墙角蜷坐下来。
  许织夏把自己藏在黑伞后面,饿着肚子昏睡过去。
  这里比外面暖和,但湿着头发和裙子伏在地面避免不了着凉,期间许织夏不时冒出冷汗,很不踏实。
  她听着雨声醒醒睡睡,后来雨声没了,再后来雨伞边缘微微涌进亮光,地铁站人流逐渐多起来,从冷清回到快节奏的喧嚣。
  天亮了。
  许织夏瑟缩在那里像是躲在了世界的背面,一整日了都没人发现她。这个小犄角太不起眼,哪怕有人经过,也只以为是谁在那儿晾了把伞。
  她浑身忽冷忽烫,数不清是第几次在噩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再睁眼,外面暗沉沉的。
  天又黑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妹妹仔?”雨伞被试探地拨开,眼前出现一张陌生老婆婆的脸,她用粤语,语重心长地对许织夏说:“这里旧时是美军的红灯区,如今死鬼佬好多,都是拐子佬,不要一个人过来啊妹妹仔!”
  那张脸苍老,眉凸眼凹,鹰钩鼻,粗哑的嗓子像卡着一口痰,神似童话书里的老巫婆。
  惊慌的表情爬上许织夏稚嫩的脸蛋,许织夏不懂她意思,只是害怕。声音阻在喉咙里出不来,她东倒西歪攀墙爬起,拖着伞和自己发软的身体,小碎步逃掉。
  一跑出地铁口,就撞上了大厦外聚满的黑影。
  许织夏愣愣顺着影子往上看。
  昨夜的无人之地,此刻处处人头,里面都是商贩,门口晃悠着不少贼眉鼠眼的成年男性,清一色中东和南亚边境的贫民面孔,包头巾的,留满络腮胡的,皮肤脏黑,人高马大,空气里也多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这栋旧楼阴森压抑,宛如三教九流的杂窝。
  怪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盯过来,有几个印度阿三交换眼神,不显眼地靠近三两步,似乎是在伺机而动。
  许织夏头皮发麻,一个劲哆嗦,无助到哭不出。
  就在那时,有个松弛的身影双手插兜,从许织夏和那帮洋鬼子中间,视若无睹地经过。
  他狼尾发半扎,耳骨夹纹理格外特别。
  许织夏一眼就认出了他。
  伞骨在地面拖出尖锐划响,许织夏跌跌撞撞追上去,胳膊抬过头顶,攥住了他衣角。
  少年顿足,不紧不慢扭过脖颈。
  那时不太晴朗,雨后的天惨淡,阴霾当空,青灰色浓云蔽日,却又猝不及防裂开了一道缝。
  他回头的那个瞬间,身后天光破云。
  忽然而至的阳光加深了他面部的线条和阴影,他骨骼立体周正的轮廓因此有了更强的冲击力。
  许织夏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睫毛半压着那双深邃的眼,眼瞳不是很黑,隐约有些蓝调,像浸着冰凉的海水,孤傲冷硬。可他又唇红齿白,容貌俊美相。
  总之那是一张漂亮到不真实的脸。
  那个年纪的许织夏,美丑意识尚未完全觉醒,但当时与少年相视的那一刹那,很多很多年以后,许织夏依然刻骨铭心,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感受惊艳。
  只不过,少年似乎并不怎么善良。
  他懒怠地耷着眼,深邃眼底像覆了层寒霜,他用这样的眼神睨着许织夏,许织夏就觉得自己被一条野狼盯着了,他随时可能发疯,把招惹自己的小废物撕咬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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