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轩僵了僵,慢慢收了手,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下意识的想讽刺回去,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终究没说出口:“我知道你想让我偿命,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刀都拿不动,怎么杀我呢?”
第7章 绝望
“大人。”暗影突然闯了进来,蒋轩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唇:“何事?”暗影跪倒在地:“凤凰血找到了。”
“什么?当真?”蒋轩猛地回头。昭阳也是一脸震惊。
“只是……”暗影欲言又止。
“说。”
“是鬼市市主所有,怕是要您亲自去。”鬼市不归属朝廷,他就是想用权势相压怕是也不行,可鬼市地偏,来回怕是要一个时辰,犹豫着回头看了看清醒的昭阳,就又听暗影道:“今日不去,下次鬼市开市就是下月了。”
昭阳她就算有……也撑不到下个月了,他终于还是狠下心:“备马。”
昭阳有些慌了,扑上前扯住蒋轩的衣袖:“不要去。”
蒋轩俯下身子:“臣说过,臣一定会救公主的。”扯开了昭阳的手,转身离开“蒋轩,你回来,蒋轩。”他丝毫不为所动。
“蒋远廊。”听到这个称呼的一刹那他顿了步子,僵直了身子,就听到昭阳道:“别让我恨你。”远廊是他的表字,她竟然记得……
蒋轩却只是转身,走回榻边,将昭阳按回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殿下一直都恨我不是吗?就算我放任殿下死去,殿下对臣的仇恨也不会消解半分吧,何况,臣宁可殿下活着恨我,也不要你死了爱我。”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去。”蒋轩只是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转身离去。
不多时,翘楚进来了,屈膝道:“翘楚见过公主。”
昭阳招了招手“上前来。”翘楚走到床边跪下,昭阳从床上摸索出一块令牌还有一封信:“现在拿着这令牌进宫,将这封信给我父皇,还有……”
昭阳又拿出一块锦帕,咬破手指,写了一个“谅”字。“将这方帕子快马加鞭送去西域,给我长姐。”
“公主。”翘楚有些疑惑,如今,宫门落了钥,为何不等明日,再说为何要送方锦帕给长公主……
“信里交代了本宫的身后事,你就是本宫为驸马新寻得夫人,这令牌是祖父当年给我的,哪怕宫门落了钥,也能进去。你不必担心,本宫从不说谎。至于这锦帕,是我和长姐的事,望你帮我这一次,至于你与丞相,百年好合。”
翘楚将锦帕揣进怀中,拿了信纸和令牌,退了两步,深深一拜“翘楚拜别公主。”
起身,再不多看她一眼,匆匆赶去皇宫。昭阳看着翘楚急不可耐的背影,敛下眉眼中的算计,伤害他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知第多少次,她再次想到了他,昭阳笑着摇了摇头,昭阳啊,这一生到底没有如同朝阳般……父皇爱她,更爱江山;翘楚爱她,更爱蒋轩;无嗔爱她,更爱他的佛……就连长姐也算计她至此……她这一生,竟活成了一个笑话。
颤抖着从枕下拿出从张晟那里讨来的火折子,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雕花,释然的笑了,拔了盖子,点燃了床边的帷幔,这样也好……
一时间,火光冲天。
“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一个婢子嗅到了烧焦的气息,发现昭阳的卧房着了火,连忙冲出院子喊人。蒋轩到底是低估了昭阳,也太过信任翘楚,是以,芳华院并无多少人留守,留下的都是照顾昭阳的婢子。昭阳素来不与人亲近,是而,婢子都住在芳华院的偏院,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火情,待发现时,火已经扭曲着,摇曳着,吞噬了昭阳的房间。
整个丞相府的人,都帮忙来救火,火势虽然小了很多,终究是于事无补。
蒋轩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他去鬼市时凤凰血已经被人买走了,他已经派了人去打听何人买走了凤凰血,想是不日便有结果。
他实在是想在昭阳再次陷入昏睡前赶回来,本来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被他生生缩短了近一半,只是离府门越近,心中不祥的预感就愈发强烈,在看到后院冒出的浓烟后,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推开府门,却无人出来相迎,突然想到昭阳最后的话,他猛地一惊,冲向芳华院,耳边寒风呼啸,他跑掉了斗篷,跑散了头发,明明是腊月的寒冬,他却出了一身的汗,终于到了,他却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火势渐微,他不发一言,伸手推开人群,身边人似是在和他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眼中只有那燃烧的宫室,有人伸手拽他,被他甩开;有人拦他,被他推开;他挪了挪步子,发现动不了,低头看去,发现还是被拉住了,这才如梦初醒般:“公主呢?”他也是这才听清他们同他说的话,他们说节哀。节哪门子的哀?
他这样想着又听人道“火太大了,奴才实在没能……”昭阳,在里面?他像是刚刚知道发生什么般,甩开身边的人,朝着大火冲了过去,他得进去,昭阳还在等着他……
“没有用了,大人,晚了。”老管家这样说着,抬手派人制住他。蒋轩双目赤红,几个人竟一时间抓不住他,还是暗影出现,点了他的穴道。
“暗影,你解开我的穴道。”暗影则是跪地告罪:“属下事后定当领罚。”
蒋轩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火随着最后一根支柱的倒塌,一点点燃尽。他恍惚间看见了昭阳:“蒋轩,你输了。”
“赢得最终还是本宫。”
“本宫的命,只由得本宫。”
他的昭阳啊。众人只见蒋轩仿佛遭受了什么痛击一般,呼喊了一声,只一个“啊——”字,饱含的痛,伤,哀,竟让人感同身受一般。
他跪伏在地上,呕出一口血,喘息着。暗影也是一惊,蒋轩不习武功,竟能冲破穴道。蒋轩强撑着起身,走到昭阳房门石阶下,失了浑身气力一般,跪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他走上前,想在废墟中找出昭阳的遗骸。他一点点的翻找着,手被灰烬的余温灼伤了,也毫无感觉般,终于,一副白骨被理了出来,蒋轩的手已是血肉模糊,半分看不出之前白皙纤长的模样,那本是双弹琴弄箫的手,如今却……
他将那骸骨揽到身前,闭着眼:“这样也好,再没有人能将你我分开……”
“圣旨到。”张晟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平地响起。蒋轩抬了头,愣了愣,才上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女寡德,上罪己诏于朕,朕怒其乖张,奈何其揭难,故敛其骸骨,收于宫中,待朕百年,随葬地宫。医女翘楚,娴熟大方,品貌出众,特赐婚于丞相,则吉日完婚,钦此。”蒋轩像是没明白圣旨内容一般,怔忪着,没有反应。
还是张晟开了口:“大人,接旨吧。”
“臣不……”
“大人是想抗旨吗?”蒋轩还是僵持着不肯接旨,张晟摇了摇头:“大人,您何苦呢?这是公主的意思。”
蒋轩猛地抬头看着张晟,张晟叹道:“这是公主的遗愿。”
蒋轩这才注意到张晟身后的翘楚,忽然想起昭阳说过的“倘若你输了,要答应本宫一件事。”一时间,全部都串起来了,下意识的勾了勾唇,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臣,领旨,谢主隆恩。”
张晟抬了抬手,立马上来了人,抬走昭阳的骸骨。蒋轩看着那些人带走昭阳的骸骨,双拳握的咯吱作响,牙齿紧咬着唇内软肉,疼痛的刺激才能让他不失了理智,抑制住冲上去的欲望。
“那咱家就先回宫中回禀皇上了。”张晟拱了拱手。
见张晟转身要离去,蒋轩还是叫住了他:“公公留步。”颤抖着开口:“殿,殿下,可曾有话留给我?”
张晟回了头:“瞧咱家这记性,险些给忘了。”蒋轩眼中显出希冀之色,张晟如是道“殿下说,祝丞相与翘楚姑娘百年好合。”听了这话之后,蒋轩眼中的希冀之光,一点点暗淡,眸中只剩一片死寂……
第8章 长相思
帝七女薨逝,城中哗然,虽然这位公主生前的一些行为让百姓对她没什么好感,但逝者已矣,丞相即将另娶新妻,还是圣上赐婚,这给她的死因添上了些迷雾,难得的,她的名声竟还好了一些。
七日后。
“大人果然在这儿。”翘楚炖了参汤送去书房,却发现蒋轩不在,算一算,正是昭阳的头七,放下东西赶到了芳华院。
前些日蒋轩在芳华院弹了一整夜的《长相思》,任谁劝也不肯停,翘楚不敢回想,三日前,她回府看到的场景,他十指已经血肉模糊,琴弦几乎被染成了红色,她试过开口劝:“大人再弹下去手就废了,以后莫说是弹琴,写字怕也不能够。”
“她不在了,不过是双手,废了就废了吧。”他眸子里一片死寂,再不复往日光彩:“昭阳,你不是最喜欢这首曲子了吗?我练了很久,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弹给你听,现在我弹给你……”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翘楚看着近乎魔怔的蒋轩,不得已只能激道:“大人就不能还公主的安宁吗?公主生不愿与大人同衾,死亦不愿与大人同穴,大人当真以为公主喜欢的是《长相思》这首曲子吗?公主恋慕的从来不过是弹琴之人罢了,大人就是弹得再好,于公主也不过是……”
翘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这句话时,似乎看到他眼中的泪意,伴随着最后的琴音,七根弦应声而断,长相思,摧心肝——
蒋轩到底是不再弹琴了,却也不肯上药,包扎,自昭阳死后,他便是这幅模样,对什么都不上心——行尸走肉。就像现在便是听见翘楚的话,他也不抬头,自顾自的跪在院中继续烧纸,一张张黄纸,放入火盆。
翘楚也不恼,上前几步:“我来帮您。”伸手想接过蒋轩手中的黄纸,却被他撤手躲开:“不劳你帮忙,昭阳的死,你居功甚伟。”翘楚想解释,他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人可是在怪我?既然如此,又何必答应娶我?”
蒋轩烧纸的手顿了顿“我应过她,答应她一件事。”
翘楚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那又怎么样?公主说了祝福我们,白头偕老,百年……”话还未说完就被蒋轩打断:“祝福吗?你觉得那是祝福?”他推开她的手,语气凉凉:“那是诅咒。”
蒋轩放下纸,看着远方,似乎在追忆什么:“昭阳在报复每一个人,我,你,甚至是当今的圣上,当时她同我说,睚眦必报,我只当她想取我性命,却不曾想,是这么个报法。我毒杀她爱的人,她便要毒杀我爱的人,我一把火焚了她爱的人,她便也烧了我爱的人,哪怕那人是她自己。她被迫嫁给我,便也要我被迫娶一个我不爱的人。至于你,你帮昭阳就是为了这道圣旨不是吗?我娶了你又如何呢?在我看来,你是害死她的凶手之一,你爱我,我却永远不会爱你,甚至恨你,这是她对你的报复。至于皇帝,她虽然知道是为了大锦朝,却恼怒皇帝不相信她,废了她,对一个父亲来说,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的吗?”
蒋轩摇了摇头:“昭阳啊,至于所谓百年好合,就是不准我追随她去,她死了,却要我活下去,何其狠心。”说完顿了顿:“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吧?”
翘楚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了句“什么?”
蒋轩垂着眸子,嘴中发苦:“呵,说我厌弃公主,买通你毒死了公主,哈,为了封口,娶了你,哈哈,我怎么舍得,是啊,我用谣言坐实了公主毒杀…她便也用了一样的办法,可我怎么舍得,她一次次践踏我的感情,自尊,我都舍不得伤她分毫,她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吧,沈旭抗旨不肯娶她怎样,耽误她的年华怎样,无视她的感情又怎样,她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原来,自己心爱的人被人编排非议,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被冤枉杀死自己的爱人,这么疼啊。昭阳,对我何其凉薄……”
翘楚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公主说她原谅长公主。”翘楚不愿意相信蒋轩的话,张口反驳。
蒋轩愣了一下:“我倒是忘了,还有昭华,她托你给昭华捎了信?她们姐妹自幼感情极好,在彼此心中怕是比陛下还要亲近,可昭华骗了她,她因为昭华才嫁给了我,而今她死了,你让昭华如何自处?因为自己的私欲,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言罢,将余下的纸都放进火盆:“既知道了,就做好你的丞相夫人,至于其他的,你,我,陛下,都得受着。”看也不看颓然坐在地上的翘楚,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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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就是前因了
第9章 过往
史书记载,景元二十一年,六月初三,丞相蒋轩第一次向圣上求娶昭华长公主,帝不允。七月初三,丞相蒋轩第二次求娶昭华长公主,帝不允。十月初一乎和那单于携使节到访,请求和亲。十月初三,丞相再次求娶昭华长公主,帝下旨,出降昭阳帝姬于丞相,昭华长公主不日随使团前往西域和亲。
长信宫
“儿臣拜见母妃。”三皇子屈膝行礼,然后便起身落座旁边,贵妃看见他,罕见的没有露出笑容,反而看了珍珠一眼,珍珠看懂了贵妃屏退左右的意思,转头吩咐道:“你们都退下。”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自己也告了退。
贵妃扫视了一眼,确定屋里没了人,才冷了神色,显出恼怒的神情来:“呵,我如今倒是看出你父皇了,只有昭阳才是他女儿。”
三皇子执盏撇了撇茶叶,抬眼看了贵妃一眼:“母妃何出此言?如今该恼怒的是昭阳公主才是,说不定连长姐也生了怒气,依儿臣看此时最不该动怒的就是您了。”
贵妃睨了他一眼:“昭阳不长脑子,自是恼怒,倒是你一口一个长姐叫的倒是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同胞的姐姐。”
三皇子敛着眼,浅浅的笑了一下,毫不在意贵妃的迁怒:“母妃,长姐和昭阳又怎能是一样的?长姐性子温和,待人进退有礼,朝野上下,谁不赞她风度?便是后宫里,也未曾听说谁会不喜欢长姐,各宫的娘娘也是多有赞叹。再说回昭阳公主,我那位七姐,将谁放进眼中?六宫因着她怨声载道,乌烟瘴气,上,不敬庶母兄弟;下,辱群臣百官;一桩桩一件件,现下丞相怕是糟心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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