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笑笑,转身离开,赵桓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开始喝汤,倒是坐在身旁的属下有些着急,“大人,咱们明天可还要……”
赵桓微微一笑,淡定道:“急什么?你耐得住性子,旁人才会等不及。”
属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
赵桓在凉州一共停留了十日,除了刚到的哪一天去给宋枕棠请过安之后,后面的几日几乎全用来游山玩水了。
他这般清闲,宋枕棠最后一点的不安也被打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位于大北边的凉州城也拜托了料峭春寒,气候温暖起来。
他们此番离京,说到底是奉了圣旨出征西北,最后的目的地是在随州,如今所在的凉州只是暂时的落脚地。若不是除夕萧琢和宋枕棠出了事,现在只怕已经到了随州了。
但这时间可以推后,正事却不能耽误,因此萧琢这几日都在忙着点兵的事,他即将启程去随州。
随州不比凉州,是真正的边境,到处都不安稳,为了保证宋枕棠的安全,两人一早就打了商量,让宋枕棠就留在凉州,萧琢每隔几日就会回来看她。
总归这两地也不过两天的车程,骑马的话,一日就能到。
对于这个决定,宋枕棠其实有些不情愿,可她也明白,自己去了不能给萧琢帮任何的忙,反而可能成为他的拖累,因此答应,一定乖乖等他回来。
萧琢启程离开的前一日,本想多陪陪宋枕棠,谁知丁介过来说随州有信传来,萧琢没办法,只能让宋枕棠先去睡,而后独自去了书房。
直到月挂树梢,萧琢才合上桌上的折子。
外头的丁介听到动静,走进来,萧琢把折子推给他,“送去京城。”
丁介应了一声,却没接,萧琢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了一个食盅。
萧琢问:“这是什么?”
丁介将食盅放下,揭开盖子,是一碗桂圆莲子汤,伸手一摸,外面是温的,明显刚刚热过。
萧琢勾了下唇,问:“公主让的?”
丁介点头道:“是,殿下特意命人叮嘱的。”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萧琢身边就不喜欢有人伺候,日常小事,也只有一个向平在。现在到了西北,向平没跟着,院子里的丫鬟虽多,可所有人都在宋枕棠身边,包括邓妈妈和弦月在内。
现下萧琢身边算是一个得用的都没有,又受了伤。因此宋枕棠本打算是把弦月几个送到萧琢身边照应一下的,可萧琢却拒绝了,问他为何,他第一次说不习惯,第二次说不方便。
其实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世上有哪个名门出身的公子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便是小门小户的少爷跟前也有几个红袖添香,偏偏萧琢不要。
宋枕棠无奈,嗔他想太多,心里却不可能不高兴。
她是公主,从来都是不问世事的,但对于萧琢,她愿意细心,体贴。
既然萧琢身边没有侍候的人,只好她这个妻子多来关心了。
这段日子萧琢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再加上政事烦恼,便有些睡不安稳。因此宋枕棠让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他煲安神汤。
今日宋枕棠先去睡了,却也没忘了嘱咐丁介在睡前把安神汤端给萧琢。
汤盅还冒着热气,萧琢接过,握着勺子将汤全部喝光,然后去沐浴过,才独自回了院子。
此时已经很晚了,月亮藏在云后,除了廊下和萧琢手中提着的灯笼,再没有透出一点光亮。
因为有萧琢在
,紫苏等人不必守夜,院子里很安静。
萧琢刻意放轻了脚步,推门走进卧房,床帷垂落遮住了内里的光景,只有窗边的一盏烛灯幽幽淡淡,替他照亮了脚底那一方。
是宋枕棠特意给他留的。
春日的夜里仍旧很凉,萧琢却觉得那一盏灯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似的。他无声笑了笑,走到桌边熄了灯,而后脱衣上床。
怕吵醒宋枕棠,所以萧琢动作放得很轻,没想到才刚撩开床帷,睡在床榻里侧的宋枕棠忽然动了一下。
萧琢动作一顿,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宋枕棠翻身坐起来,“没有,是我一直没睡。”
萧琢在黑暗中蹙起眉,他撩开帷幔钻进去,躺到了宋枕棠边上,长臂一伸将人搂住,“怎么还没睡?”
宋枕棠扭了扭身子,让自己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萧琢的怀里,却没有说话。
萧琢胳膊环过她的肩,手掌贴着她的小臂,能够触到她垂落的长发,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安抚一般,道:“舍不得我?”
虽然是问句,但却没有什么疑问的语气。
往常宋枕棠听到这话,必要骂他不知羞耻,这会却没说话,她挨着他的胸口,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两人成婚到现在,还从没有分开过。
萧琢实际上也很舍不得,可他怕宋枕棠知道更加不舍,因此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但到底还是影响她的心情了,萧琢无声地叹了口气,既欢喜,又难免担心。
见他没有开口,宋枕棠微微扬了扬头,脸颊挨上他的下巴,蹭了蹭,然后问道:“明天几时启程?车驾都备好了吗?”
萧琢回答道:“放心吧,一切有丁介,都准备好了,天亮就出发。”
宋枕棠仍旧不放心,她倚在萧琢怀里,手指触到他坚实的手臂,嘱咐道:“要不,让弦月她们随你一起去吧,你身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
萧琢已经知道了宋枕棠当初执意要将弦月几人退回来的原因,这会儿听到这话不免失笑,故意调侃道:“怎么,这会儿就不担心了?”
宋枕棠在黑暗中瞪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语气,“你若是真想要,我就算阻拦也没用。”
萧琢听她这语气不对,立刻伸手箍着她的腰,让她坐得离自己更近些,下巴搭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哪里敢?”
像是春日抚过的柳枝,呼吸打在宋枕棠耳边,踩在萧琢腿上的脚趾不自觉蜷了蜷。
萧琢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动作,低低地笑了一声,仿若厚重的古琴声,全然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他郑重道:“臣能娶到公主,追随公主一生,便再无他求。”
近来他已经很少再在宋枕棠面前用这般正式的称呼,宋枕棠听着这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些泛酸,更多的是暖意。
宋枕棠没立刻回应,搭在萧琢腰背的手臂不断收紧,她像是一只寻枝而依的小鸟,蹭着他的脖颈,而后主动亲了上去。
情意相交的年轻男女,即便只是手牵手,都要更缠绵几分,此时唇齿相接,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萧琢大手掌在宋枕棠的腰臀处,几乎要将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但最终,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做。
萧琢先松开了手,松松地环着她的腰。
宋枕棠不耐地在他怀里扭了扭,溢出几声难缠的气音,她想要。
萧琢却道:“我怕你受不住。”
他体力一向上佳,又是在这分别的当口,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怕真做什么要克制不住自己,让宋枕棠受伤,她昨日刚累了半宿。
宋枕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但到底是没再做什么。
萧琢轻笑一声,也不再说,只将她紧紧搂住,依偎着滑进被窝。
夜色沉静,很快,萧琢的呼吸平稳下来,宋枕棠侧了下身,知道他是睡了。
她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心中不舍,却又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影响萧琢,半晌,她翻了个身,就这样埋头在他肩窝,混混沌沌地想着事儿,不知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等她睡着之后,萧琢慢慢睁开眼睛,他侧过身,长臂将宋枕棠整个包入怀中,而后彻夜未眠。
天未亮时,外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萧琢听出是丁介过来了,轻轻松开宋枕棠,拉好帷幔,起身穿衣。
他知道宋枕棠心里难过,所以特意没有叫醒她。包袱和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好送到随州去了,随行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囊。
军队等在城外,萧琢和丁介两人迎着朦胧的晨雾,轻装简随地离开了凉州。
自从得知萧琢要启程去随州的消息之后,宋枕棠便接连几日没有睡好觉,昨夜不知是萧琢的怀抱太暖还是如何,她竟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
起身后才知道,萧琢已经离开了两个多时辰了。
宋枕棠坐在床边没动,手指搅弄着被角。
紫苏怕她不高兴,劝道:“驸马也是知道您近来都没睡好,难得有一夜安睡,哪里舍得将您叫醒?”
她柔声道:“总归是要走的,驸马早些忙完公事,也能早些回来陪您。”
宋枕棠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无法控制心中的失落。
抱膝在床头坐了半晌,宋枕棠终于开口,“走都走了,叫人传膳吧。”
紫苏松口气,笑着应下,而后吩咐小厨房去做宋枕棠爱吃的菜。
样式摆了一大桌,宋枕棠胃口一般,只吃了一小碗羊肉粉就撂下了筷子。
邓妈妈和紫苏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宋枕棠道:“撤下去吧,我回房歇……”
话未说完,门房的人过来传话,“殿下,赵桓赵大人递了帖子给您。”
第68章 回京
68.
“殿下, 赵桓赵大人递了帖子给您。”
宋枕棠微微一愣,而后吩咐,“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 赵桓跟着紫苏进来, 朝宋枕棠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算起来, 赵桓到凉州已有小半个月了,除了第一日过来拜见宋枕棠之外,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人影。
先前萧琢一直派人盯着赵桓,因此宋枕棠也知道,他前几日刚去城外的积云山游玩了一趟,这两天待在城中,实际也是闲闲散散地游山玩水。
对于萧琢的警惕, 宋枕棠实际并没有当回事,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宣成帝原本打算将赵桓赐婚给她这件事, 宋枕棠根本完全不知道,可见宣成帝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就算是有,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后很快就打消了。
萧琢不知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如今两人成婚已经快一年了,竟还这般如临大敌。
宋枕棠有些无奈, 却也有些暗暗得意,因为这说明萧琢其实是将她放在心里的。
但今日萧琢晨起才刚离开凉州,赵桓就上门来递帖子, 宋枕棠心里也不免疑惑了一下。
她并未表露出来,只如往常一般态度和缓疏离, “赵大人今日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桓微微拱手,回答道:“回殿下,臣是来和您辞别的。”
宋枕棠一怔,“你要回京了?”
赵桓点头,“是。”
“原本陛下派臣来,就是让臣替陛下和娘娘来给公主殿下送东西,顺便看看您身体如何。如今东西也送到,知道殿下贵体亦十分康健,微臣也能安心回京复命了。”
原是来辞行的,宋枕棠松口气,温声道:“赵大人贵人事忙,想必京城还有差事等着,本宫也不多留了。”
说完又客客气气地关切了几句,赵桓便拱手告辞了。
眼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庭院,宋枕棠坐直的身子像是被抽了脊骨,一下子变得懒散。和萧琢分别的情绪还没有彻底消化,她百无聊赖地抿了口茶。
时辰还早,远不到用膳的时候,紫苏便道:“殿下,今天日头这么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总归没事干,宋枕
棠点了点头。
她搭着紫苏的手起身往外走,经过方才赵桓坐过的位置时,不经意一瞥,忽然看到那里竟然落着一把折扇。
宋枕棠微微一顿,走过去将折扇捡起打开。
扇面上画着一只盘旋九皋的鹰隼,旁边题着一首《笼鹰词》,落款赵子佑。
字迹舒朗清隽,应当就是赵桓的笔迹,宋枕棠曾经在长治殿宣成帝批阅的奏章里看见过。
可是这扇子……
宋枕棠还记得,自己曾经在二哥的含章殿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一把,因为她喜欢那画上的鹰,后来她把那扇子送给了萧琢。
所以,这是皇兄赏给赵桓的?
还是说,那把扇子根本就是赵桓的。
宋枕棠缓缓收紧了握着扇子的手。
东宫的含章殿并非太子平日与朝臣议政的地方,只做日常起居,就算待客,非太子近臣不得入内。
难道赵桓是二哥的亲信,可二哥从未同她提起过此人。
可若说这扇子只是巧合,宋枕棠也会觉得荒唐。
且不说别的,便说宋枕棠上次见到赵桓的时候,他就已然进了工部做郎官,即便他是状元,但与他同年入仕的举子还在翰林院编书熬资历呢,
而如今过了又不到一年,赵桓竟然直接走到了御前,开始直接替宣成帝办差,虽然宋枕棠不知他如今的品级,但想来不会低于三品。
这样的升迁速度,可以说领先同年们至少二十年。
赵桓出身贫寒,没有半点背景,这样的身家想要像他这般升官飞快,只可能是搭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先前宋枕棠以为他是得了宣成帝的赏识,但现在来看……或许是她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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