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的眼神暗了暗……怎么会?就算是类似珀铅症的中毒,也能找到毒素堆积的地方,或者异常之处才对。
“你自己……对变成这样真的没什么头绪吗?”
为了防止进一步的出血,罗姑且上了止血药。但是,作为伟大航路,甚至全世界屈指可数的卓越医师,他心里明白这管不了多久的事。
“倒是有……因为……因为‘背誓’。”他痛苦地说。
“背誓?”
没等自己的发问得到解答,就有脚步声由远而近,罗回头望去。
“这不是刚才的图书馆工作人员吗。”特拉法尔加罗眯起眼,“如你所见,我正在问诊,请问你有何贵干?”
“亲切的海军不会要告诉我,这是你干的吧。”
“啊……不是的。”男人害怕矛盾升级,连忙开口,“是我违背了誓言,遭受了惩戒。本来我只是听说您有手术果实的力量,想着恶魔果实毕竟具有人类难以理解的机制,说不定能让我逃脱圣诫,但是看来……”
“什么惩罚训诫的。这年头并没有违背誓言就会天打雷劈的道理好吧!”特拉法尔加罗没忍住吼了一句这个丧气的病人。
“不。罗先生。”布兰缇说,“圣诫是存在的。”
——什么?
“我下班后听见市场里的人在讨论,又一个全身烂掉的人在到处求医。因为听着描述很像,所以特地来看看,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并没有任何需要交战或者对您不利的行为,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可怜人,请您谅解。”
“你不会是想说我的病人遭受了天罚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布兰缇的眼神近乎悲悯的悲伤。
“您可以看看他的锁身上,是否有红色的纹印。”
特拉法尔加罗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在检查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有那一处,左侧锁骨下方带着纹印的皮肤,还称得上勉强完好。
“我们这样的人,出生之时,受过特殊的洗礼。自此以后,誓约对我们来说,就具有独特的意义,一旦誓言生成,一定会在身上留下黑色的纹印。此后倘若背誓,印记就会发红,并且遭遇相应的惩罚。”
……海洋上奇奇怪怪的种族已经不少了。现在还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信-仰吗?
“容我失礼。你是希尔城的原住民对吧。也只有我们那里,对待誓言如此残忍了。”
“是。”中年男人回答,“我叫巴法尔。在希尔城长大之后,我出海了,在北海定居。那时候正巧做了这个小孩的邻居。”
——那个小孩,指的就是白雁。
巴法尔的眼神变得遥远:“想起来也是很久的事了。白雁,你不必悲伤,这是我自作自受。我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无法成功也是在我意料之内的。”
“为什么啊!!巴法尔大叔真的是个好人!!”白雁泣不成声。
夕阳就这么慢慢向大海坠落。
巴法尔的故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巴法尔曾经爱上过一个女人,后来他们结为夫妻,巴法尔宣誓永不背叛对方,永远呵护对方。
——当然这是新婚夫妇很常见的交换誓言的环节。
誓言是交换了,可是婚姻并不会因为誓言就变得忠诚。这个女人先后出轨了十几个男人,还把情夫拉回家过夜。
巴法尔怒火中烧,持刀砍向这个野男人。
缠斗之中,妻子以家中尚不足两岁的幼子的生命为威胁,要求巴法尔就范。
为了救这个年幼的孩子,他的刀挥向了曾经的爱人。
他没有起杀心。
他斩断了她掐住婴孩脖颈的手。
但,这依然是“背誓”。
现在,誓言会取走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誓言,唯独对我们希尔城的人如此严苛啊。”
只言片语的描述间,特拉法尔加罗确实试图做了好几次分析和操作。
只能说诅咒并不是疾病,他还真没有办法化解。
对于医生来说,这是个难堪的境地。
“如果这是您的好友的话。我觉得您现在能做的好事,就是给他一针走的痛快的药剂。”布兰缇开口。
特拉法尔加罗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否定他其实刚才也考虑过这个方案,只是尚且不忍和对方提出:“这不是我的朋友。是我同伴的故旧。”
“这真是好主意啊。姑娘。”巴法尔微笑了起来,“你会演奏圣歌吗?想必希尔城出身的你一定会吧。我既然已经是罪人了,还是想在圣歌中,永远安眠。愿圣歌带走我的恨和懊恼。如果您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海风吹起了布兰缇鬓边的发丝,“我姑且算是个海军,而您求助的是一个海贼团的船长。”
“您想要……让一个海军,在海贼船上,演奏曲目吗?虽然这是你的遗愿……”布兰缇纠结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个人没有意见。如果这位海贼团的船长能够容许,我愿意为你演奏圣歌。”
——确实,安乐死所需要的设备和药品等,得到船上才能完成。
可是船上的布局,设备何尝不是海贼团自己的私密。被一个海军上船窥探,着实越界。
布兰缇摸不准这个七武海是否会这么好说话。
“我去配药。夏奇、佩金,把人运上来吧。”特拉法尔加的眼被帽檐遮住,情绪晦暗不明。
“姑且有个很久没有调音过的提琴。”他说,“你会吗。”
布兰缇垂眸:“正好,略通一二。”
“我不会乱看船上的物品,如果您和您的团队需要,可以蒙上我的眼睛。”布兰缇补充,“演奏结束我就会下船。”
“当然。”特拉法尔加罗说。
“桑塔·布兰缇(Santal·Brandy)。感谢您的信任。”布兰缇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为我故国可怜的同胞。”
他依旧没有回应,走去配药的时候,突然想起上午的对话。
……难怪她要说,发誓姑且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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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谈是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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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晚风在海边的时候,总是显得有点苍凉。
特拉法尔加罗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毕竟作为医生,刚刚结束了一个病人(就当做是吧)的生命。虽然事出有因,但他确实情绪不佳。
要过几天才会出航,所以今夜,极地潜水号还是停在岸边。
作为王下七武海的船只,它受到海军的特殊照顾。燃油、耗材等供应自不必说,有海军方面提供的上等货。医疗用品,也被当地支部“投其所好”一般供了上来。
夜晚,他的船只需要安静,还未发话,当地似乎很会做人情,早已经组织了人手,安排了交通戒严。从晚上九点到次日八点,通往这个港口的好几个街巷,都不允许通行。这迫使一些商船需要去这座岛的其他登陆口,再由陆地绕行来运输货物。
……劳民伤财啊。这算不算什么暴君行为?
多少是委屈了其他人,但不过他认为其他七武海的任性滥用特权之行为比他要严重的多,所以也十分心安理得起来。
罗此时离开了船只,在海边漫步。托这个戒严的福,这里的海滩空无一人。在没人的环境下,释放情绪,当然会更加自如——
——等一下。
他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侧头一看,方才已经路过的一段基岩海岸的暗影处,正靠着一个人。
“……怎么又是你。”
“请别这么埋怨我。”布兰缇长长地叹了口气,忧伤又无奈的样子很好笑。“为了服务尊贵的王下七武海大人,现在的交通戒严,让我回不去城内啊。”
“恶劣的玩笑到此为止吧,别让我确认你另有企图。”男子在呛人方面很不客气,咬字也加重了,带着威胁的意味。
“你是机关人员吧,出示证件我不相信他们不让你回去。虽然没多大的职位,但多少是个有必要上班的人。次日八点才动身的话,开馆不会来得及吧。”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什么企图。”布兰缇确实不算刻意藏在礁石的阴影处,只不过刚好罗过来的角度,那块区域是个阴影,“哎。这么说起来确实很难堪,但是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天上班了。求您给失业人员一点人文关怀吧,人都是需要脸面的。”
“……你这个说法让人难以相信。海军的人才要是多到连你这样的人都必须清退的话,三大势力平衡这一说法就不成立了。”
“多谢您 ‘毫无必要’ 的赏识。确实是有缘由的,但很抱歉我不太想详细说明。尊敬的七武海先生。如果您想命令我说明的话,我现在也不是海军了,没有配合您的必要。” 她长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打消您的疑虑。但我现在的心情特别糟糕,请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让我单独静静。如果您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我对您和您的团队没有任何敌意的话——刚才你也看了背叛誓言的下场了,我愿意发誓,可以吗?”
“算了吧。我对让人烂掉没太大的兴趣。”特拉法尔加·罗于是走向了不近不远的另一个礁石边上。
“都说了我是真没有敌意,怎么会烂掉啊喂。”看着这个男人拉开了必要的社交距离,而且还真离得挺远,起码有个十米。布兰缇由衷地发出感谢,“感谢您。您是我见过最年轻也是最好说话的七武海了。”
“想被分解成七零八落的碎块的话,我建议你继续说下去。”特拉法尔加·罗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眺望远处的海面。
深夜的海,即使有皓月的垂怜,也变的沉郁、阴暗。
虽然今夜的宁静带来了大海辽阔舒朗的安详感,但特拉法尔加的心里却乱七八糟。
——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他还没那么社交恐惧和自闭。
只不过低落的心情,加上脑子里对于前路和计划的不确定感、对难以忘怀的往事的复杂思绪,对复仇勾起的怨恨和焦躁……一起涌上心头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烦躁、悲伤、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静又静不下来,动又不是时机。
他仰头喝了一口,从船上瞬间置换来的白葡萄酒。
他没有闲情逸致拿杯子,直接对瓶吹确实对不起这个还不赖的酒,但好像以前柯拉先生也这么喝过。……要说起来堂吉诃德兄弟喝酒顺着嘴到处漏的豪放做派,还真是相似。
——罗自然不至于喝得漏的满身都是。毕竟他喝的也没那么急,也没那么大口。
吞咽冰凉的酒液,只是用来缓解,不知是喉咙还是内心的焦渴。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觉得自己真的在独处。回过神来的时候,才会惊觉其实悄无声息的海岸,一直还有一个不说话的人。
——这感觉真TM的诡异。
“你是一直特地隐藏气息吗?”他知道他出言语气不善。但没办法,海贼都是这样的。
“不是特地的。”对方没有看向他,也一样盯着海面似乎在发呆,“是因为以前工作需要练出来的,因为经常长时间的保持这种状态,所以日常就习惯了。”
“指的是隐秘工作?”
“您非要把我是如何被贬光职级,荣誉称号撤的一干二净,被丢到这个鬼地方,最后还被裁员的经历扒出来吗?”布兰缇靠在礁石上,显得很疲惫,“我的人生已经够操蛋了,还要我复述出来供您这样的人物取乐子吗?”
——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但也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果然这个人原本不只是小职员的位置。职位的变化虽然说的含糊,但她算解释了个大概……虽然被撤职的缘由还是没有说清楚。
……倒是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别人的用意和需要嘛。
和这种理解力好的人对话非常不伤神,简直就是在特拉法尔加·罗的舒适圈。
正因如此,罗才没有对这段略带阴阳怪气的发言有什么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又喝了口酒来润喉咙:“我只是对技能没能识别到你很意外。”
“应该识别到了,可能只是您没在意。”她说,“就好像您刚才路过这里,也没发现我在一样。今天的月光其实还挺明亮。您看不见我并不是我的过错。”
特拉法尔加·罗眼皮一抽。
“好吧。没能让您察觉到,是我的过错。”在对方被这种嘲讽概率触发反唇相讥之前,布兰缇及时变了口风,“毕竟打扰王下七武海一时兴起的夜游,是莫大的罪过。”
“海军就这么喜欢放低姿态去对话吗?”
“您没上过班,没长时间地做过社畜,不会懂的。”对方不以为意,声音淡淡地在海风里散开。
“还有一个问题,所有的‘背誓’都这么严重吗?”
布兰缇仍然没有分给他任何目光,她看着远方海面起伏的微波。——某种意义上还真是……不知道是目中无人还是过于松弛了。虽然措辞比较谦和委婉,但是从心理学的方面来讲,她似乎也不太把这个交流对象放在眼里。
他早该在上午的对话中就发现的……在“王下七武海”面前,她只有嘴上的礼节,内核却完全没有敬畏,她所保持的这种微妙的爱搭不理,其实正如同所有的王下七武海面对中将以下的海兵一样,基于自己能够控制局面的某种从实力出发的自信。
“您很敏锐,也聪慧得惊人。难怪战国先生会那样说您。” 她似乎想了想该怎么组织语言,来解释关于背誓的机制
——原职级至少能面见战国吗,而且还说的这么漫不经心平平无奇……那还真是至少中将级。
“是的,正如您所认为的。誓言也分很多种,对当下的,对未来的等等……只不过‘忠诚’‘贞洁’‘所属’之类概念的誓约,在我们的体系里,有着十分重要的分量。所以一旦违背,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如果只是‘我发誓明天一定给你带个早餐’之类的誓约,效力就会弱化很多,违背誓言顶多就是……断手断脚吧。”
……不是,这个也很重了吧?!相对于区区不带早饭这种破事来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对任何人许下誓言。如果真的有心,承诺之后,自己努力达成就好了。”
“拥有这么大缺陷的事情,有相应的利好吗?”
“不得不说您的直觉准到可怕。”布兰缇终于被震惊地回头看了看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王下七武海的男子。
“……不是直觉。这是理所应当的想法吧。不然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还被流传下来,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受虐狂吧。”
“你说的对……顺应誓约所做的一切,都会受到一定的加护。”
“比如,有人发誓要赢得战争的胜利,那么当他奋勇杀敌,就会变得更加骁勇善战……不过没有那么美好,这样的加成不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成为一个肌肉壮汉。顶多就是让一个百米跑十秒的人,提升到八秒左右……这种感觉。”
“听起来没什么卵用吧?这么一点的提升,自己努力,假以时日就可以做到。”布兰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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