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节,要斋戒,祈求丈夫长寿。季风节,全天禁食禁水,祈愿婚姻幸福。神树节,无论是否婚配,女性都要禁食三天,在榕树上挂上自己的绣品,祈祷阖家幸福,自己的技艺更加精进,这样家人穿戴能够更加体面……母亲节,母亲为孩子的健康祈福,也是禁食。”佩金掰着指头回忆了一下他印象中在岛上听说的离谱节日,然后皱着眉头说,“讲道理,这真的不是因为没东西吃了,故意找几个借口让人不吃饭吗?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爱人……再不济也是家人,做这样的事,怎么想都很奇怪。”
——他们在讨论之前有个岛屿和和之国差不多,对女性有很多奇怪的要求。
“从男性嘴里听到这种话,感觉还挺欣慰。虽然这连轻微的批判都算不上——”一直没发表什么评论的布兰缇伸手拦住了佩金继续往前的步伐,“不过闲聊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往前进了两步,尽量将佩金和夏奇放在自己的守御防备范围内。
——来了。
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子从树林深处现身。卡其色的裤子和墨绿色的上衣明明很正常,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是穿起来像脏兮兮的邋遢样子。
“这是——诶诶诶诶诶??!!!”夏奇和佩金看轻来人的面容,惊讶地喊叫起来。
“这不是‘青雉’吗??!!怎么会在这里?”
“嘛,现在就别叫‘青雉’这个称呼了。挺奇怪的。”原本代号“青雉”的男人挠了挠头,“哎……其实我本来打算就这么等你过去就拉倒的。现在你来这么一下,不出来都不行。”
“这种假话,能不能先把即将发动的能力解除之后再说呢?”布兰缇斜了一眼对方风衣下摆的结霜,默默地把袖间的“竞争者”握在手里。
“好久不见,”她的脑袋里快速掠过几个不恰当的称谓,最后挑选了个还算合适的敬称,“库赞……先生。”
还真是心情复杂。
海军的前辈,前长官、上级、她的半个老师、半个引路人,但现在的立场……
紧张让她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枪——现在她开始烦恼“竞争者”只有一发弹容了。她的船长特拉法尔加·罗其实说的没错啊,这是硬伤。
“啊,好久不见。布兰缇。”对方点点头也回应了她礼貌的问候,“呀……这么久了突然一看,真是变得——呃,嘛……怎么说呢,就是那样。”
……这要命的说话方式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夏奇和佩金面面相觑——他在说啥?
“一般说来,不是说变得更漂亮了更强大了更好了,那就是相反意思吧。”布兰缇有点故作轻松,想要将对话延长一些,但脑子里想不出若有意外,庇护那两人的方法,“不用这么委婉,直接说变丑了,变弱了,变得糟糕了也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心理打击的。”
布兰缇试图把对话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中,于是继续发问:“为什么知道我们登陆和之国了?就连凯多现在也应该不太了解才对,你们的情报来源是哪里?”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疑问:“怎么就不能是我们想打这个地盘的主意,偶然遇上你们呢?”
“德雷斯罗萨事件之后的几日,在世界会议上,王下七武海制度被废除。所有人都看着报纸上的这个信息,揣度世界会如何天翻地覆……多少大人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生怕这种变局下,没有把握的出手,会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我想马歇尔·D·蒂奇,不是喜欢贸然招惹凯多,做点无用功,又打道回府这样的人吧——他不总是满世界地捡漏吗?”
布兰缇定了定神,纠结再三,握着枪的手从和服宽大的袖间亮了出来——在这个男人面前,遮掩应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还不如明明白白地拿出来,死也死的体面一点。
他不但太过强大,而且对她所掌握技能一清二楚,从刀剑匕首,到长枪短炮,从鞭棍矛斧,到暗器飞针,他见多了。想要依靠情报差打奇袭根本没有一丁点可能性,更何况她没有准备,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柄匕首和那把“竞争者”,“竞争者”的子弹,还只带了10发。
“从暗暗果实,到‘火拳’,到因佩尔监狱,到白胡子,再到现在被精准猎杀的能力者——如果说每一步都是运气的话那也太惹人发笑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报能力,才让我在和之国见到了您吧——”布兰缇接着说道。
情况很不利,即便她想通过对话稳住对方争取时间,也不知道争取的时间能用来干什么。
“……他必然是知道这边会发生什么,想着趁乱图利。目标是什么?路标历史正文?”
库赞并没有给她答复。她想通过微表情来多少做点猜测,但他的目光隐于墨镜之下,轻易得不出什么信息。
不过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对方开口的声线仍然懒懒散散拖着长音:“呀……哪怕只凭着公开渠道的消息,都能怀疑上黑胡子有特殊的情报网。很冷静漂亮的分析呐,简直和在马林梵多的时候一样嘛……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去做海贼,可你不但做了,还这么尽职尽责。”
——又来了。他们怎么知道“红心海贼团”没有自己的情报源,纯靠红心海贼团没有势力范围这一点推测吗?还是说……
布兰缇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凝重了。
现在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
库赞本人就已经是个危险了,而其后的黑胡子海贼团,又不知道在图谋什么。当下所处的和之国,凯多又可能已经察觉己方的意图。
她握枪的手移动了一下,似乎想举枪,但没抬起来就又放了回去,保持着保险打开但是枪口朝下的状态。
从开始到现在,一分四十多秒了。
还是脑袋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拿什么赢。
如果船长在就好了,手术果实可以很快拉开距离。
——不行,这当口还在想什么……
“这么犹豫好吗?”库赞开口,嘴里散出一股凉气。平平常常地,好像会吸烟的人吐出烟圈那样。
“……所以您是来做什么的?”她还是寄希望于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
“嘛……”库赞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而后却瞬间从她的身边闪过。
她的瞳孔骤缩,冷气如同穿堂风一般呼啸地掠过她的周身。布兰缇下意识抬升过量的霸气以免除自身承受果实能力的影响,却在电光石火之间意识到目标并不是她。
——不对!
“夏奇!佩金!!”她赶忙回头,惊叫出声,“快走——”
然而却已经晚了,二人已经陷入了半冰封的状态。寒冰瞬间延伸到二人心口高的位置。而后更薄一点的冰逐渐延伸而上,覆盖了他们的面庞。
“Ice ……Time??(冰冻时刻)?”布兰缇的声音都发抖了,她一眼认出了前上司惯常使用的招式。
她情愿是自己承接这一招,至少说不定还能硬扛下来。
可是……不是吧?竟然真出手了??
——头部和胸口没有冻住。为什么,留活口吗?
来不及想这么多,布兰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他还没想杀这两人,就一切都还好说。
“你们俩,尽量维持自己的意识。利用霸气尽力顾好自己的体表。坚持一下,别失温了。”布兰缇头皮发麻,努力地维持冷静,她的目光越过库赞,先对夏奇和佩金嘱咐了两句。
——不知道头部冻得薄一点的话,还有没有意识?能不能听得见?
“你很自信能救他们出来?不会是期待我会放了他们吧。”库赞转过身来,状态却仍然非常悠闲懒散。
对方是前海军大将,代表着曾经的海军最高战力。难以名状的窒息感向她倾轧而来,对方这接近三米的身高,简直如同把那种既像人又不是人的,超规格的压迫感具象化了一样。
但是不行,她也没有逃走的选项。
她必须把他们带回去,就算缺胳膊少腿,至少……也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她的船长特拉法尔加·罗,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离别。
一次在弗雷凡斯,一次在米尼恩岛。一次是温情的亲人,一次是给予了他善心与爱,生命和未来的人。能走到今天,而没有心理崩溃,已经是异于常人的坚强了。
倘若再有一次,让他丧失从小到大,从青涩到成熟,十多年来,风雨同舟,生死相托的同伴的话。
她真的不敢细想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你觉得就算让历史正文沉入万米深海,你们只能在海面上兜兜转转,未来永远找不到拉夫德鲁也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动手杀他们试试看。”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她尽力维持语气的冷淡果决。
——这当然是一种夸大的说法和威胁。
谁都不知道历史正文在哪里,很显然就算是陨星,也不能让和之国全岛沉没。
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轻贱的生命也没有那么大的筹码。
她只是在赌,这两个红心海贼团的普通船员,没有让库赞卷入这等麻烦的必要。
而这个前海军最高战力的代表人物,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笑让布兰缇觉得冰冷陌生,但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不觉得好笑吗?你这么说。”库赞说。
她盯着对方,但是心里确实困惑。
“行吧,别那么大动干戈,布兰缇。是不是做了海贼,人就变得更疯狂了……我来和之国确实是需要看点东西,不过我也很快就会离开了。至于你们和‘草帽’的事情,我们不打算掺和。但我个人来说也有来这里的私心。”
“你为什么做了海贼?或者更准确一点吧,你为什么加入的是‘红心海贼团’?”
“哈?”布兰缇皱眉,“问我为什么加入‘红心海贼团’,这种问题不是这个团的船长才会问的吗?现在一个四皇团旗下干部,问这种问题做什——”
库赞抬手,食指伸出,指着那两个人的方向。指尖的白霜逐渐凝结,几乎就要形成冰刃。
这个威胁的动作,让她刹住了话尾的声音。
汗水从她的脸上滑落。
“……走投无路。”她关切着夏奇和佩金的情况,老实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真的没有心情,所以答得简要又敷衍。
“那为什么不尝试隐姓埋名,安安分分过日子。随便找个靠谱的人结婚也行。又不丑,只要想这么做的话怎样都能安稳过下去吧。”
……他说的确实也是一个选项。
“……我不愿意。”他人生死的重量全部系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间,高压让她的脑袋有点乱,但是夏奇和佩金被胁迫,她只能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提问继续回答下去:“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是吗?没看出来。”男人挑了挑眉,“是什么?”
——是什么?
是啊,她已经把它抛到脑后很久了。
“揭露真相。”当她搜肠刮肚,终于艰难地说出这个被遗忘很久的词汇的时候,联想到了自己作为人生灯塔的校训:“追求……真理。”
“那你可以加入”革’’命’’军”。揭露黑暗,向世界昭示真相。”
——他说的对。
桑塔·布兰缇无法应答。
她所谓的理想,其实早已在鲜血淋漓的朝阳之前陨落,和那个被打穿了枕骨的尸体一起,窒息在白色的恐慌中。
自从德雷斯罗萨上船以来,其实她就没有再一次,想起过自己要做的事,没有真去想人生的方向。好像红心海贼团过于令人安心,让她只是随波逐流,不必思考。
“还要再糊弄自己吗?”他说,“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是什么立场都不明白。既不知道出发点,也没有锚定终点的人,犹犹豫豫,在这个‘新世界’,连枪都开不出来。”
“以这样的心态在这个‘新世界’漂着?自己活不活的下去都另说,还妄想用‘星落’来庇护他人,这不好笑吗?”他的话语十分严厉,但她忽然明白了这亲切的用心。
其实库赞说的确实是现实。
红心海贼团挑战凯多会怎么样?输了自不必说,就算还有命留着,那也是得四处逃亡。赢了呢?各路海贼就会前仆后继地扑向这个年轻又单薄的势力——想想吧,一个总人数就二十一人的,没有势力,没有土地,没有情报网的海贼团,在一波又一波挑战者、复仇者、图利者的折腾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可是没有终点,没有尽头的厮杀和竞争。
因此,在“新世界”闯荡,就是一场堵上身家性命的危险旅行。它付出的代价太大,上桌的人至少也要有相应的利好,上这个赌桌才有意义。
要么,有着明确的,可以付出性命的目的或梦想,在新世界没有尽头的博弈厮杀里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要么,就应该在血本无归之前,离开赌桌,返回“乐园”。
——假若没有那个星夜下的约定。
“……”布兰缇深吸一口气,把枪关上保险,别回身后的腰带上。
难怪没给他俩全冻瓷实。
他说的对,是挺可笑的。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她的错。
错在她没能分清敌我。还在潜意识里把人当做不会出手的对象。
错在她不但拿着初心当幌子,而且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仍然拥有过去。
如果不是犹犹豫豫,而是一开始就开枪,或者在接触之前就带人跑路。至少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以她的速度和库赞并没有非要杀人的理由,这个条件下,达到不连累两人的目标,其实算是非常非常简单的。
他愿意放弃海军的身份和“正义”之名,而非要撞进疯狂危险的黑胡子海贼团,必定有比名誉和生命更加重要的事。这件事他必须去做。
她居然敢考虑这种人会不会高抬贵手?!
虽说是加入了海贼团,可是在面对团内成员被威胁的情况下,她却因为旧情而不能坚定地战斗。那她到底算什么?算船员?还是只是一个跟在船上生活,偶尔出手相助的自由人?想想德雷斯罗萨的小花田,她加入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履行起来却大打折扣。
如果她的入职宣言是她立下的“誓约”,说不定她早就要遭受背誓的天罚了。
她本应坚定地认同自己是红心海贼团的一员,除此之外,不应该再有其他与此矛盾的身份。
可她既没有没有放下一切的魄力,也没有担负所有的能耐。
就如同她既做不到放低姿态,为了安生去委身他人,囿于市井;也做不到完全地高尚,为了真理奉献一切,倾尽所有。
她既不是肉身的强者,也没能做好精神的建设。
她辜负了特拉法尔加·罗的期许,却还希望不断获得信赖和支撑。
糊弄自己?某种意义上,他说得对。
所谓的追求真理,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她只是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不是真的恋爱脑上头,才要一时失了智,要追随这个人去什么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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