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纯粹干净的东西,总会叫心中满是算计的人自惭形秽。
“好啊,往日还当你是个君子……”
他以为我恼了,却见我画风一转,便又是往日那般模样了。
“原来你竟是个偷香窃玉的贼啊。”
我一笑,并不很在意。
见我如此说他不免眨了眨眼睛,看着我道:“我可以吗?”
我正微微疑惑。
他却不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拉着我,便又低头吻了下来。
这次他轻轻碰了碰我的嘴唇。像是小动物间亲密无间的轻轻蹭蹭嘴唇。
纵使只有一丝神魂在这个躯壳内,我此刻还是不免被他这一个举动弄的一阵微颤。
……神子何时这么缠人?
“我可以么?”他低垂的眼眸仿佛落着潋滟的微光,看得叫人不由沉溺。
我内心正一阵腹诽,想到我的目的,忖度一阵,还是略显矜持的点了点头。
想来纵使人间真正鱼水之欢,也不过是生于皮肉的浅薄欲望罢了,实在无需太多在意的。
况且,他不过想亲亲我罢了。
我微微仰头,看着他那张渐渐染上愉色的面颊,略带好奇地想要仔细观察。
他只红着脸,用手遮住了我的好奇的双眼,而后低头吻住了我。
这个吻不再那样干净了。
我嗅到了欲望的气息,他喷洒在我耳边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恨不能将人燃烧。
一吻即分,我甚至鼻尖都沁出了些薄汗。
好热。
他指尖都仿佛染上了温度,我不免推开他,退后了几步。
这温度让我产生一种几乎要被融化的错觉。
见我退后,他从后偷偷看我,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回头,看到他那带了些许不安的模样。
他如此青涩,如此好懂。
嘴唇都红红的,脸也红红的。
“我没生气。”
“我只是有些喘不过气……”
他这才松口气。
又缠上来,握着我的手,放在掌心。
似乎这个吻叫我们之间莫名亲近了许多。
他将我微凉的手放在他绯红的面颊上。
微微发烫。
他一双眼睛好似能说话一样,他就这样望着我。
“仙子,我心悦你。”
听到这句话,我其实有些诧异。
“你可曾心悦我?”他盯着我。
我沉默了一阵,这一瞬间,他将我的手牵在手中,他的掌心带着凡人肌肤上特有的温暖。
我想到了很多。
最后,我还是挂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自然……我自然也心悦你。”
“不然,同你成婚做什么?”
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用唇碰了碰我的指尖,双眼轻抬看着我的模样仿佛极其虔诚似的,深深看着我:“好。”
*
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同他谈一场惊世骇俗的仙凡之恋。
我是为了叫他体验一番,何为求不得。
他注定会痛苦,但我必须这样做。
神本无心,我偶尔对着月色靠在他肩头,望着他温柔和顺的侧颜,我却觉得他现在应当是幸福的。
我心口那一丁点源自于他的爱魄便会在这时散发出一点温度来,并不灼热,却会让我知晓爱意的存在。
我早在成神之后,抛却尘缘,亦抛却了爱恨。
身居高位者,若私念太深,恐与天地有误,无论那一路神明都是如此情念淡泊。就连专管人间情愿的司命,其实也是个十分刻薄的神。
我从前见过他,他剪短人家的红线,十分决然,不论那二人是有多么恩爱,也不论他这一剪刀下去,这相爱至深的二人会有多么痛苦,甚至殉情而死。
他只是一日日在那巨大的三生石旁,翻阅他那本厚重的写满了各路姻缘者姓名的大书,眼中只有凉薄和淡漠。
我曾经觉得有趣于是去问过他是如何决定姻缘的,又是如何剪短姻缘的,据他说,那是一种十分玄妙的天命。
就譬如,这二人确实相爱,却会因为门第之别、世人成见又或是旁的人来插足之类的,从而最终无法真的在一起;但有时候,缘分却又十分特别,就譬如,这些人好像可以真的相爱,却最终真正成就姻缘的不过是两个完全天差地别的人。
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司命那样的神才能真的弄懂了,我确实是不太清楚的。
只是有时我会望着他,想到虽然是凡尘之中,若是我同他一段婚姻既成了,我二人的红线说不定就会出现在司命那本厚重的书册中了。
只是司命从不管神明之间的姻缘,神明原本也没有姻缘,这事倒是让我一时想出了神。
我二人如今还未曾成婚,只是有这样的打算,要在今年夏至成婚。
这里属于山区,夏天并不炎热,相反山林中会有许多鲜花都盛开。
姜尢其实想要尽快,但置办些东西,总是要些时间的,而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同他成婚。
从前我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我心中并无太多念头,只想尽快将这人的心攥在手里,如此方才好叫我斩断这缕尘缘去,但事到如今,不知为何,我却又不是真的那么想要同他真的成婚了。
他虽然较常人更为内敛,但是说到我和他的婚礼时,那种神情让我觉得他定然是十分开心的。
便是他,竟也会有如此兴高采烈、甚至谈起来眉飞色舞的时候。
我心口的爱魄时常传来一些温度,仿佛黑夜中的星火,并不很灼热,却显得那样显眼,叫人忽视不得。我知道这是它感知到了面前这个人的爱意,而做出的呼应,但神明的心本就一片冰凉,很难再有什么回应。
于是它只能在心口散发这样一丁点温度提醒我它的存在。
在姜尢说到未来的那个婚礼的时候,它的温度就会稍稍升高一点,总叫我觉得心口微微一暖,让我恍惚有种自己也能感知到这些情绪一般,十分神奇。
我成神以来便没有爱魄,凝聚神位之前我心中残余地更多是恨,而绝非是爱,如今这份新的爱魄凝聚在我心口,这样的感受对我来说是有些新奇的。
哪怕它这一点温度对一位神来说其实实在是杯水车薪。
“我想在山林内举办一场,然后我们再去镇子上举办一场如何?”
我这才微微回神:“……什么?”
他十分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原来他是想要举办两场婚礼,一场在山林内,一场在镇子上,这就有了两种不同的意义,对他恶言。
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大的差别。
我想了想,说:“我倒觉得不必这么繁琐,我们二人本就在这林中相遇,不如就在这里举行吧,也不必那样多的繁琐礼节。”
“两盏酒杯、两根红烛,三五小菜便已够了。”
“只敬天地和这山林,只你我二人行礼,便好了。”
姜尢却不愿。
在这种事情上,他显得格外迂腐,一定要将我在世人面前过个脸,其实姜尢家的人情关系并不复杂,只是我嫌麻烦,他却鲜少有这样坚持的时候。
我再说,却见他眉眼微微垂了下来,便只好住了嘴,转而缓和了语气,劝道:“那你说说,为何定要做这样繁琐的事情,其实我并不在乎什么十里红妆,那些世人要他们说便让他们说好了,何必计较这些?”
“我二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吃了交杯酒,对天地行礼,不管世俗之见,岂不自净么?”
他嘴角微微一沉,在月色里看着我的双眼泛着微光。
不论我又如何劝他。
他半晌只一句:“你根本不愿与我成婚是吗?”
空气中骤然一静。
我猛地一愣,这才连忙道:“没有……”
他却道:“你是仙,你我并不相配…”
他眼帘微动,我从他神色间窥到了一丝不安。
“我总觉得不好。”
我只好压下一腔心思,反而去柔声安抚他:“怎么不好了?”
“你我两情相悦,怎么不能相配?”我用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声音宽慰他,悄悄靠近他,拉着他的衣袖,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的一生何其长久,而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
我没想到,他还会想这些。
仙凡之别确实宛如天堑,但早知我和他的结局,又岂会想的那样多。
“这有什么呢,你们凡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必想往后如何,且珍惜当下才是。”
他听到我这句话却并没有被我宽慰很多,反而抓住我的手,问:“你……两情相悦,你对我当真……”
最后那半句极轻,我一时没有听清,但却发觉他面色复杂,我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所以说,凡人当真是极其复杂的。
我只好再度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对他说:“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但我只送你一句莫待无花空折枝……”
有花堪折直须折。
我上前轻轻在他面上亲了一下。
往日他早该脸红,如今在我如此服低做小、浓情蜜意的安抚下,他却只望着我轻轻叹了一声。
他轻轻抬手,抚了我的面颊,额头轻轻往前靠着我的脸,似对我极眷恋怜惜似的。
“……我心悦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重复了两遍,这些不是我早就知晓的么。
他伸手,将我搂紧怀里。
我其实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但这些时日,再一次被他轻轻抱着,我竟也不觉得别扭了。
也再没有什么抵触的感觉了。
反而因他这个动作,我暂时松了口气。
我也反手拥抱着他。
这其实是个十分亲密的举动,我能嗅到他衣裳上淡淡皂角香气,是一种十分朴实但是又很干净的气味。
不知何时,闻到他这样的味道,靠在他身上,或许是那香气的影响,也或许是那段尘缘叫我总想起些从前的被我遗忘了的凡间往事,这样的感觉让我总想起从前在凡间的时候,似乎我也曾有过一段十分无忧的时光。
只是具体的细节,我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这种皂角的气味,却让我感到熟悉。
以至于如今我再靠在他怀里,嗅到这样的气味我生不熟太多反感的心思,反而只觉得有些安心了起来。
比任何昂贵珍稀的香料,都让我觉得踏实。
如次的亲密,我二人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这才让他微微僵硬了一下。
但他也没推开了,我好像听到他心跳加快了一些。
扑通扑通,我听到他在我耳边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搂着我的温热的、紧实的手臂。
“你从没有想过以后是么……”他的声音在我头顶轻轻响起。
或许气氛太好,一时我没有想到这句话更多的意思。
我只轻轻踮起脚,在他唇角又亲了一口。
他的声音这才止住了,望着我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些我熟悉的羞赧了。
我搂着他的脖子,又往前亲了一口。
他的脸便红了起来。
我轻轻在他耳边说:“别生气了好么?”
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有些难耐一般。
我上前轻轻捧住他的脸,然后吻了上去。
他有些犹豫,却还是很快回应了起来,我们交换了一个无比灼热到有些窒息的吻,他仅仅犹豫了一瞬就彻底放开了,然后逐渐占据了上风。
我觉得他比从前更加急切了一些,似乎拼命想要证明些什么,又仿佛带了些决然般,吻到最后分开时,我甚至感觉嘴唇有些痛。
我轻轻抬手,才觉得自己嘴唇竟被咬破了。
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他到底是在亲我还是想吃了我。
见他一吻完了,却还是眉眼不展,我只觉得他心思难猜。
我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
“怎么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干脆再度上前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让他一只手搂着我。
女子腰肢自然和男子不同,他似被烫了下一般,想要收回去,从前他纵使搂着我,也最多只是搂搂肩膀,其实除了亲吻,也没有再多做些什么了。
更多时候,他其实有意在把握分寸,没有逾矩。
牵牵手,搂搂肩膀,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很过了,更别提除了鲜少时候,他当真克制不住,情难自禁时才会吻我。
但也只是亲吻了。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这似乎格外多了些不同的暧昧意味。
他这才又显出些慌乱,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我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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