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确定方向,且无人明确反对,众人便顺着罗裳的指向,在山里拐来绕去的。
等他们到达一处山坳时,已经是午后一点半了。
经过一番跋涉,罗裳的手裳擦伤了好几处,裤子膝盖处摔破了一点。遇到不好走的地方,韩沉就拉着罗裳的手,连拖带拽地把她也顺利带到了目的地。
“人在这儿呢?”
小谢按照罗裳的指示,拨开一大片藤蔓时,其他人和他一样,都被眼前的发现惊到了。
只见三个年轻人东倒西歪地倒在草地上,这里是一处山壁,因为有藤蔓挡着,要是没有拨开藤蔓,他们几个又不出声,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想到藤蔓后竟躺着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伤势最重的,膝盖、胳膊和后脑勺全都往外渗了不少血。因为时间长了,这些血块已经结痂变黑,看起来都挺惨的。
罗裳冷静地观察着情况,随即把她一路上采到的草药丢到一块平整大石上,跟方远说:“找个石头或者木棒把这些药都砸烂,要出很多汁水。”
罗裳说着,把一堆草药丢到大石头上,示意方远带着人干这活,还让他们尽快。
“这些药都管啥的啊?”小谢问道。
“是治外伤的。主要是杀菌消炎止血。”方远跟罗裳时间不短了,对中药方面的了解也在日渐加深。罗裳在路上边走边采药时,他就猜到了她的意图。
这时受伤最重的学生可能是听到了动静,忽然醒了。方远已经把砸烂的草药用瓶子装起来,递给了罗裳。
“方远,你再辛若下,把药汁都抹在白裤子那位身上。”罗裳又道。
白裤子就是那个受伤最重的学生,方远答应一声,就拿着那瓶绿色稠状物,要往白裤子身上的伤处抹。
“哎哎,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啥东西啊?看着怪恶心,干嘛往我腿上抹?”那学生虚弱地抗拒着。
小谢当即给他解释:“我们是来解救你的,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找你呢。你们几个没事儿就好,就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没事,死不了。”即使知道这些人本意是来救他,他态度还是热不起来,甚至没有回答小谢的问题。
罗裳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京市来的那位叛逆学生,出名不好管的那一位。
见那学生还要躲,罗裳一只手搭到他腕上,然后道:“你可以不抹,不抹的话,长大以后腿可能会留下一些难看的伤疤,也不排除继发性感染。万一再瘸个腿啥的,这都说不好。”
罗裳这句话特别管用,那名高中生立刻放弃挣扎,仍躺在地上,虽然仍然很不情愿,但总算是同意让方远往他身上抹药了。
“呕!”白衣高中生看到他胳膊上腿上的绿色粘糊浆状物,嫌弃得想原地起跳,早早逃离这里
“别乱动,再动的话,怕方远一不小心把药抹你嘴上。”
白裤子高中生:……
罗裳的话再一次让这高中生老实下来。他只觉得一阵气闷,忍不住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方远又在他头上重重地抹了一把,告诉他:“罗大夫一路走,一路采药,走这么远不累吗?还得给你加工成这样,我们比你容易?”
“你嫌弃什么啊?大家为了救你们几个,连假都不休了,跑这么远,不落你一句好就算了,还这么多事?”
白裤子大概没被这么怼过,一时竟没吱声反驳。
方远说话时,罗裳已把手指放下,又给另外两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切了脉,随后问那白裤子:“你们几个都吃了啥?”
第49章 扬帆
“不知道, 就那些东西。”白裤子男生无力地伸手往旁边一个袋子里指了指,瞧着很虚弱。
罗裳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袋子里装着几种野果, 较大一点的是山里特有的苹果,没有市场上卖的好看,也要小一些。但最多的果子却是红中带黄的小果, 样子还不错, 椭圆形, 腹部有狭长的沟。
罗裳也叫不出这东西具体是什么,这东西或许是青州这边的山上特有的,至少她以前和爷爷去各地山上寻找药材时, 没看到过。
江少华爷爷就在本地生活过不短的日子, 他那一整套书中,也有写植物和药材的, 有的还配了图,只不过图片都是水墨画, 要配合文字说明才能弄清楚他所记录植物的形状、颜色、大小和其他特征。
她还没来得细看,但她隐隐记得, 江老先生的书中好像提到了一种红色的果子, 人食后可如同醉酒状,三日不醒。
如果仅仅是这样, 那还没什么大问题。问题却出在这种果子有一定的毒性, 其毒可伤肾。服用过量且未及时进行医疗干预的话,日后是有可能导致腰膝伤损的,比如膝盖废弛、行走无力、腰膝酸软等等。
出于谨慎, 她拿起一枚果子,想尝一下, 看看它的味道是否与江老先生书中所记载的一样。
但她刚拿起一枚红果,那个唯一苏醒的学生就费尽力气叫住她:“哎哎哎,你这人…别吃,那东西好像有毒…”
他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已经多达四十八小时没吃过饭了。饿得他连喘气都累,匆忙说出这些话,把他累得一阵喘息,差点咳出来。
罗裳瞧见他急切的样子,心道这高中生林致和确实挺别扭的,也不服管,但他心地还是有好的一面,至少知道提醒她一声。
但她并没有听林致和的话,在韩沉他们没有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她就张嘴咬了一口。
高中生林致和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双眼大睁,像在看一个傻子。他觉得他都提醒得那么明显了,这女的怎么还吃?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犯得着这样?他不理解。
小谢也吃了一惊,说:“罗大夫,山上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他手刚伸出来,罗裳就皱着眉头把咬下来的果肉吐出来,还跟小谢和韩沉他们说:“这东西,长得挺好看的,吃着就差远了,又酸又涩,味挺复杂,也说不太清楚是什么味,连见都没见过。”
品尝过后,罗裳已经能基本确认,它应该就是江老先生在书中所记载的红果。
韩沉就在旁边,他停下手上动作,道:“这果子没名,在外地很少见,这边山上倒是有,只不过成熟期就那几天,不及时采摘的话,很快就掉地上烂了。小时候见过,尝过一个,很难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没人吃,所以我没听谁说过它有毒。”
罗裳心想只吃一口甚至吃几个的话,都不会有什么事,这毕竟不是什么快速剧毒之物,也没有见血封喉这种威力。需要食用到一定的量,在体内蓄积,才有中毒的可能。所以韩沉和当地人也不太清楚,这就不奇怪。
至于江老先生,他不一样,他观察植物的角度不是好吃不好吃,长得怎样,而是它是否有治病的作用,以及是否有毒,它的性味归经又是什么?正是因为目的不一样,江老先生就会连这种无名的野果都会尝一尝。
罗裳想着,林致和挑剔得很,又倔得厉害,所以这果子难吃他就不肯吃,要不然他也会昏睡过去很久。
罗裳估计,以他那点食用量,给他处理下外伤,不需要针灸排毒,也不用特意服什么药物,应该就能康复。
小谢抹了下额头上的细汗,跟罗裳说:“这东西会不会真有毒?”
“嗯,有吧。等我给那两个学生扎下针灸,看看能不能让他们醒过来。”
罗裳说完,径直去给另外两个昏迷不醒的学生把脉。
有位年长一点的警察已经放了三个烟雾弹,目的就是要通知其他人三个高中生都找到了,让他们不要再盲目寻找,抓紧时间来这边增援。
看着烟雾随着音爆声在山坳里飘到半空,这位警察拍了拍手,随后半蹲在林致和旁边,和气地问他:“你们几个都吃了这种果子,他们俩都晕了,你倒是幸运点,还清醒着呢。”
林致和却不买帐,反倒呲笑一声,说:“要不是那东西太难吃,我巴不得多吃点呢。多吃点我就早早醒着了。睡着了至少不知道疼。”
他说这句话时,不时抽着气,显然胳膊腿上的伤让他很痛苦。
老警察没把他的态度当回事,继续随和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爬到这些藤子后面的?你们躲在这儿,就算救援人员搜到这儿,也很难发现啊?”
“今天随队的人员里要是没有罗大夫,咱们可能也找不到你们几个同学。”老警察说。
他这阵子挺想不通的,山坳这么大,随便找个舒服的地方待着都行,他们干嘛非得往藤蔓下边躲?
听起来,林致和已经转变了态度:“怨我,是我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他们俩为了拉住我掉下来的。我们几个在外边歇着,中午太晒了,我就说找个阴凉地儿躲一会儿,等吃饱有劲了,再出山。我们三个人,就剩一个还能走的,带的东西吃没了,只能他去找,吃完东西就这样了……”
林致和刚喝了一点水,又就着水吃了几口点心,感觉精气神终于回来点,说话就没有刚刚那么累了。
罗裳这时已准备好针具,听了林致和的陈述,罗裳就明白了,林致和的任性算是今天这种状况的导火索。但事已至此,再责备他也是于事无补。
怎么教育他,不是罗裳和韩沉他们该负责的事。他们找到人后,只要安全地再把人运出山,那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所以在场的几个人把情况了解清楚后,就开始各忙各的。罗裳先用重刺激手法连续施针,不到十分钟,另外两个高中生全都醒了过来。
只是他们吃完东西后就昏睡过去,对于现场发生的情况全不了解。所以他们在看到罗裳等人的时候,懵逼的表情很有些未曾走出校园的憨气。
林致和简单地把情况说了说,这俩学生这才知道,他们闯了多大的祸。
这次负责带几个人出行的向导叫邵刚,他家就在青州农村住,因为家境的原因,他挺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更怕惹出大祸来,让全家都跟着遭殃。
所以他这次一听说,全市很多警察都上山找他们几个人,他就怕了,连嘴唇都在抖,身上更是冰凉一片,一脸惶恐地道:“那,那该怎么办?”
没等林致和说什么,罗裳就告诉他:“警察上山找人这倒没什么,正常操作而已。但这次还有许多人,包括好几个学校的青年教师和领导们,都自发上山帮忙找你们几个了。”
“所以说,你们几位这次出大名了,以后咱们市各个高中都会知道你们的名字,知道二十八中有几个同学国庆节在山上困了好几天。”
邵刚和另个刚苏醒的高中生顿时有点瑟瑟发抖,他们甚至能想象出来,等他们重回学校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悄悄在他们几个身后指点说笑。
可不是出名了吗?只是这种名气,他们并不是真的很想要啊……
听着罗裳调侃的语气,小谢他们不由得笑起来,那位老警察也道:“大难不死,又成了名人,这算不算是好事?”
林致和很想说好事个屁,可这些人爬了这么长时间的山,就是为了救他们几个,说实在的,那种喷人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这时罗裳却又跟那刚清醒的邵刚二人说:“你俩吃的果子比较多,有可能蓄积中毒。不过你们不用害怕,不是很严重的毒,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两个高中生听到一半时,脸色瞬间发白,面露恐惧,似乎下一刻,两个人就会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听林落讲完,这种恐惧虽然减轻了许多,但还是很怕。
“那,那要怎么办?”邵刚声音也有些抖了。
“先用针灸来排毒,回到青州,再去山河路找我拿药。”
要不是他们所处的地方特别,是在深山里,罗裳这番说辞,还真有点像是在给人制造恐慌,目的就是为了卖药的骗子。
但这时候她必须得主动对这几个高中生说实话,免得在他们身上留下 隐患。要是平时,她就算看出某人身体有问题,一般也不会主动说的。
邵刚却是信她的,罗裳刚才给他扎针时,在他身上产生了很强的气感。所以他下意识就信了罗裳的话。
经过他们俩同意,罗裳开始用针灸给他们俩排毒。她所选用的第一大穴,就是排毒大穴筑宾穴,这个穴位可以把蓄积在肾经上的各种毒性给清掉。
罗裳没注意到,在她给邵刚两个人扎完针后,林致和就在她背后,不时眼巴巴地瞧着她,似乎她在下一秒就能跟他说,也给他扎几针。
但这句话罗裳始终没跟他说,更没告诉他出山后到诊所找她拿药?林致和有点担心,虽说他吃的果子少,但他也想扎几针,吃点药。主要就是因为他害怕中了奇奇怪怪的毒,让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直到韩沉他们把简易担架做好,罗裳都没跟他说过这句话。林致和的傲气不允许他主动向罗裳求扎针求药,他就只好硬憋着,直到另外两个小组赶过来增援,他都没听到罗裳松口。
“出发!”小谢等人分组把这几个高中生放到担架上,往山下抬。这么多人,不需要罗裳再操心什么,她就跟在人群后边慢行。
韩沉想要过来陪她一起走,罗裳却把他赶到前面,跟他说:“ 这里你职务最高,你去前面指挥吧,我身边有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罗裳说的是事实,韩沉这个大队长不好只陪在罗裳身边,他还得兼顾其他人。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时再抬担架的话,那就更难了,一个不小心,抬担架的人和担架上的人都能滑倒在地,甚至飞出去,所以众人都加了小心。
当地两位向导在前边带路,虽然出了些小岔子,但没出大事。罗裳在下山时摔了一跤,摔在肉厚的地方,只是有点疼,倒没什么大碍。
一个多小时后,众人终于顺利返回山脚下,这时山脚下已停了好几辆车,除了吉普,还有几辆小轿车,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罗裳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留下去,免得还得跟这些人接触。她就悄悄跟韩沉说一声,让他先留下,跟这些领导们交待具体情况和细节。她自己要先走。
处在韩沉的位置,他这时候确实不方便走,他就只好留了下来。罗裳冲方远招了招手,跟他说:“我现在就要走,你是留下来,还是跟我一块儿走?”
方远不以为然地道:“我留下来干嘛?你没看到那个端相机的?那是记者,一会儿说不定要采访,我可不耐烦对付他们,我跟你一块走。”
姜灿也担心妹妹,几个人就一起离开了山脚下,至于那两个高中生以后会不会来找罗裳拿药,罗裳就不知道了。她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他们,如果他们没放在心上,或者信不过她,那就是缘分不到了。
中医看病,也是很讲究缘分的。
次日罗裳的诊所照常营业,到了下午,姚德胜带来了一个病人,这人跟他在生意上来往不少,比姚德胜还有钱。
罗裳给他检查完后,就告诉他:“给你开的药里有人参,人参比较贵,如果介意,可以考虑换成其他补气生津药,也不是非得用人参不可。你觉得呢?”
这位大哥往椅背上一靠,问罗裳:“用人参的话,一个疗程的药加起来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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